第九十一章 天下大亂
婦女說完,墨羽二人臉色大變,深深震撼不得回神。
天和大帝駕崩了?
這位傳奇帝王,出生微末,憑一己之力創建鐵血軍團,南征北戰,西伐東討,威名赫赫時封王-鐵公侯!
戎馬二十年,軍團所到之處各侯俯首稱臣,史書記載,當時能與之一戰者,只有老牌勢力-破天侯!
二者鋒芒相對,智謀與武力不相上下,各自蕩平一方,交戰數百各有勝負,皆以一統天下、創千古盛世爲目標。
後來,天下勢力各入二者麾下,風靡無人望其項背。
萬人翹首,終於一暴雨夜決一死戰!
兵團百萬,無一不是精兵悍將,鏖戰七天七夜,廝殺震天,山河爲之動搖!
書上描述時只用了六字,驚天地、泣鬼神!
勝出者自是鐵公侯,其身裹血衣,凌城振聵:“吾皇甫戰,生逢亂世,懷天下之志,欲統一而造福萬衆!”
“隱忍數載以圖,蒼天可頌,厚土承恩,今終成此鴻業!”
“朕宣,大陸更名天和,國都開陽,普天下之衆,福萬民之生,以謝天意……”
天和大帝的豐功偉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其勵精圖治,百姓安居樂業,盛世華貴。
江湖有俠聖、魔主天斷峰一役,朝廷有天和大帝不朽,這些膾炙人口傳說盡錄書冊,供世人傳閱。
墨羽身爲俠聖之子,耳濡目染,對這些時事考慮更爲深刻。
江湖失了俠聖、魔主,瞬間秩序崩潰,南北劃線消失,正邪猙獰亂戰,再無安寧。
而朝廷失了天和大帝,皇子爭權,那便是整個天下都要大亂啊!
可以想象,至此皇權分割,諸侯各自稱王,局勢恢復烽火年代,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塗炭生靈……
“大嬸,你所言可是真的?”
墨乞出身市井花子,他不管什麼政事,只是想到會有無數無辜百姓家破人亡,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婦女摸着自己孩兒,痛苦點頭。
得到肯定,墨乞複雜低嘆,眼圈發紅看向墨羽。
墨羽心情沉重,將東西放到婦女身前空地:“大嬸,背井離鄉,留些立足之本。”
說完翻身上馬,不作停留朝北而去。
墨乞憐憫看了婦女二人一眼,跨上馬,抱拳低道:“大嬸,珍重。”
婦女感激目送二人離開,拉着孩子跪倒,哭泣訴說恩德,然後顫抖拿起乾糧財銀,蹣跚朝村內行去。
……
一路緘默,二人各自心思,很快便再次遇見難民人流。
這次墨乞沒再胡亂布善,跟在墨羽後面與難民擦肩而過。
難民不是一股,後面路途又遇見了好幾波,比婦女慘的比比皆是。
很多老弱不堪奔波而半道餓死,家人沒有力氣掩埋,簡單拿麻布草蓆一裹,嚎啕大哭,待哭累了,人也就麻木了。
沿途路邊亦是悽慘,乾草樹皮被啃了不知多少,留下亂七八糟物什,隨意無序。
黃昏時分,二人趕到一處野肆落腳。
這是一家不大的酒樓,座於郊外,非南方那種竹樓磚瓦,而是由土胚子壘砌。
一根長棍豎插,棍頂綁着一塊白灰帷布,大大寫着“肆”字,使人遙遠便能看見,隨風飄擺。
四方土牆環繞,正門外搭有一敞布高棚,內設桌椅,供過往走客臨時喝水之用,若是住店或者吃飯,則要移步內房。
馬匹跑了一天,不能繼續趕路,墨羽二人只能入住。
進入酒樓,裡面賓座盡滿,一眼望去皆是江湖人士打扮,刀劍靠桌而立。
氣氛有些生冷,不似墨羽印象中那般吵鬧。
各桌自顧吃喝,鮮有交流,顧盼間,好像對周圍其他人懷有異樣情緒。
小廝領着二人上樓,座位滿了,只能去客房內吃。
在一道道目光注視下,二人如芒在背,進了客房亦心有餘悸。
“高手,”墨羽凝重關上門,低語道:“而且不少。”
方纔粗略觀察,一樓共有十三桌客人,每桌最少三人,衣着打扮各異,應是來自不同勢力。
判斷一人是否是高手,不一定非要對方出手才能知道,通過一些細微舉止、臉色神態皆可發現端倪。
二人被打量時,墨羽深刻感受到有四道目光摻雜氣勢。
眼角餘光匆匆對視,那四雙眼睛無不犀利逼人,是殺人無數纔有的殺氣!
“大哥,我們要走嗎?”
墨乞身懷孫祥義內力,感受比墨羽更深,已發現樓下坐客非比尋常。
墨羽目光晦暗,想了一下緩緩搖頭道:“遲了,我們已經錯過最好的撤退時機。眼下深入囫圇,貿然離開只會惹人懷疑,來之安之,見機行事就行。”
墨乞附和點頭,面露猶豫,欲言又止。
墨羽隱約猜到墨乞心思,想必對先前救人之事還耿耿於懷,出現了矛盾。
這種事他不能急,只有墨乞自己發問,纔可起到引導作用。
拿起茶壺倒了兩杯水,推給墨乞一杯,墨羽淺呷等待。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小二自外敲門進來,擺着飯菜解釋。
“怠慢了兩位少俠還請見諒,客人多,實在忙不過來。”
墨羽擺手示意無礙,小二恭聲退下,輕帶關門。
“大哥,”墨乞沒有胃口起筷,一臉掙扎看向墨羽:“今天我做錯了嗎?”
墨羽搖頭輕嘆,早就想好說辭,正色看向墨乞:“不,你沒錯。”
“那爲何……”
墨乞聞言露喜,想說出後面疑問卻被墨羽揮手打斷,只好凝神凜聽。
墨羽目露回憶,想起那一年悲慘流浪,感觸道:“人心無錯,一切變化都是來源於人性。”
“人性乃本,人心爲修。你見難民可憐,心生同情之心,說明你善!分舍乾糧,將善付諸於行動則是人心尚善。”
“婦女得了救濟,第一點想的是其瀕死孩兒,這是人性,母之本性!不需要任何思考猶豫,她都會將活命希望留給孩子。”
“大哥,我還是不懂。”墨乞聽到這裡仍是一頭霧水,蹙眉發問。
對此墨羽並不責怪,繼續道:“人心可變,人性不變,生死存亡關頭,大多數人釋放出來的是其想要活命本性,而不是善惡是非人心。”
“只有至親至愛之人,釋放的是想讓家人活下去的本性,非是自己獨存。”
“你未身處其中,施的是尚善人心,而他們不同,露的是求生本性。”
這般解釋還是拗口,墨乞閉眼,深深陷入領悟之中,細品大哥話意。
墨羽也想說的直白先,但那不符他求真心態,萬事萬物,必須看透本質,才能徹底不迷茫。
那一年顛沛流離,他自北到南,見識了太多市井嘴臉,人心與人性,正是其中所悟。
再過了半個時辰,外面天色昏暗,桌上飯菜早已沒了溫度。
墨羽正準備起身喚小二將飯菜重新熱一下時,墨乞身上忽然轟的一震,氣勁散了出來。
驚訝看着震倒桌椅,墨乞緩緩睜開眼,一股凌厲滑過眼底。
“大哥,我明白你的話意了,同時境界也徹底穩固下來。”
墨乞一臉激動,難以置信看着自己右手。
這小子!
墨羽欣慰感嘆,墨乞能將孫祥義內力穩固下來着實是意外之喜,怪不得有一朝頓悟之說。
“你且說說,你還錯了嗎?”墨羽笑着扶起凳子。
墨乞眼神閃爍,斟酌該如何說出心裡感悟。
趁此間隙,墨羽叫小二上來撤了飯菜,重新熱上一遍。
小二一臉驚疑,嘟囔着‘怪人’之類下去。
“大哥,”墨乞有了說辭,欣喜看向墨羽:“好的人心沒錯,只是要看情況施爲,壞的人性也沒錯,只是不要去誘發他們即可,我說的對嗎?”
墨羽點頭,讚歎道:“莫使人心試人性,你終於懂了。”
墨乞一掃抑鬱,重新振作精神,關心起外面情況:“也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
墨羽坐下,淡淡道:“沒有聽見有人上樓,亦沒聽見馬匹嘶鳴,當是和先前一樣,都坐着唄。”
墨乞聞言露出不安,皺眉擔心:“能坐一個時辰之久,怕是很難善了,一旦動起手來,我們該如何出去?”
這個問題墨羽早就想過,剛要回答時,一樓“彭~”的傳來轟響。
“動手!”
不知何人喊了這麼一句,頓時一樓喝吼連 天,兵器交接清楚傳到二樓。
“大哥!”墨乞摸出幽蛇,凜然將門關緊。
墨羽臉色難看,肚子還空空如也,這幫人就按捺不住開打了。
抽出幽泣,將窗戶打開,後院馬廄一片混亂,涌入大量交戰之人,馬受驚嘶鳴。
“好多人,不是一樓那些?”墨乞震驚看着後院混亂,發現都是些新面孔。
“應該是剛來的。”
墨羽關上窗戶,將門打開,自樓梯口朝一樓掃望,發現先前那批人正凶狠猙獰相互廝殺。
同樣涌進來一些新面孔,身影交錯,勁氣盪漾,已有七八具屍體伏地。
血腥味濃郁起來,墨羽趕緊拉着墨乞返回客 房。
剛回房,屋頂直朝下掉土灰,聽動靜,當是有不少人上了外面屋頂交戰。
怎麼辦?樓下是人,後院是人,就連屋頂也是人!
二人只是打個落腳,怎就莫名其妙闖入了這潭渾水,殃及池魚。
更可氣的是,他們連交戰雙方是誰都不知道,若是死在此處,冤枉誰知?
“嘭~”
一道身影破窗而入,狼狽砸在二人腳下,上身努力掙扎,沒一會兒便脖子一僵吐血而亡。
“大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