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病情不明,太皇太后也跟着病倒,太醫院的太醫們來回穿梭於慈寧宮和豐澤園之間,心情繃得緊緊的,生怕這兩尊大佛有個好歹,康熙會拍死他們。只有少數幾個,在去慈寧宮的時候,緊繃的心絃是放鬆的。
在宮中任職多年,又得康熙信任的那幾位,每天分出一人去慈寧宮去給太皇太后診治,完全就是爲了放鬆去的。他們自是知道,康熙完全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注視太皇太后,甚至還有那麼一股子不明不白的恨意。到是皇后娘娘,纔是重中之重,她可不能出一點點的問題,否則,康熙肯會拿他們陪葬的。
至於宮中還有一個更倒黴的,跟皇后、太皇太后一起生病的榮答應,不好意思,怨你自己病得不是時候吧,能派個人去不就錯了。
儲秀宮內西配殿的一處房間內,飄滿了藥香,紅木做的架子牀上,躺着一個面容蒼白,易常憔悴的女子。
紅衣熬好了藥,小心的端進屋內,一見兩眼無神呆呆的仰望帳頂的主子,心裡一陣心酸,“主子,該吃藥了。”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一邊的案上,上前扶起榮答應,又在她背後放了個靠枕,這才又端起藥碗坐回了牀邊,拿銀勺,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榮答應脣邊。
榮答應到是好伺候得很,讓吃便吃,一碗藥一會兒就餵了進去。紅衣伺候她漱了口,剛想扶她躺下,榮答應一把拉住她的手,眼中滿是急切,“紅衣,我是不是變醜了?”
紅衣一愣,榮答應是沒有之前豔色逼人,連肌膚似乎都粗糙暗啞了許多,沒有了之前如凝脂白玉般的無暇。可她也沒有多想,只以爲是榮答應在病中,顏色減退是正常的,“小主兒,您如今病着,自然不如以前精神,等您養好了病,會比從前更漂亮的。”
榮答應愣愣的躺了回去,嘴裡唸叨道:“不會了,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把紅衣念得莫明其妙的,看榮答應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下難受,正想再勸上幾句,就聽門外有人問:“紅衣,榮姐姐在嗎?”聲音溫雅,聽之忘俗,卻是慧常在。
紅衣連忙迎了出去,行禮問安之後,才把慧常在往裡讓:“我們小主兒已經好多了,剛纔還跟奴婢說了幾句話,慧主子,您回面請。”這段時間,慧常在經常來看榮答應,還會耐心的陪她說話,讓紅衣心中感激的很。
赫舍里氏笑着點了頭,唸了句佛:“總算是見好了,可真真把人嚇死了。”進屋裡見了榮答應,赫舍里氏側坐在她的牀上,慢聲問道:“榮姐姐,今天怎麼樣。”
榮答應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那裡來的力氣,猛得坐起身,伸出留着長長的指甲的手就往赫舍里氏臉上抓來,嘴裡還罵着:“赫舍里氏,用不着你假好心,都是來看我笑話的吧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
赫舍里氏都傻了,榮答應這是發的那門子的瘋,到是跟着她的丫頭眼爭手快,拉了她一把,榮常在的指甲抓在她的頸側,還有頰邊,劃出了深深的幾道血痕。疼得赫舍里氏慘叫了一聲,直接掉在了地上。
紅衣呆了好一會兒,連忙撲了上去,“小主兒,小主兒,你這是怎麼了?撞到什麼了”
“什麼小主兒”榮答應瞪起眼睛,惡狠狠的盯着紅衣,尖叫道:“我是當今皇上的皇貴妃,太子的母親,大清未來的皇后、太后,你叫我小主兒……來人,把這個賤人拉出去打死”
這人是瘋了一定是瘋了赫舍里氏腦子裡冒出這個想法,連話也顧不上問,怕榮答應再發神經給自己兩下,毀了容可就慘了。她捂着臉,扶着身邊的丫頭就往外走。
榮答應一見她要走,居然從牀上跳下來,隨手抄起案上的一柄如意,追着她打,嘴裡還罵着:“賤人,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你還我的兒子本宮一定要讓皇上把你的皇后給廢了”
赫舍里氏穿着花盆底,也跑不快,只能狼狽的躲着,心中卻有着疑問:“這榮答應怎麼說我是皇后?皇后明明是佟氏啊?再說,她哪裡來的孩子?進宮多年,連皇上的衣服角都沒碰到多,怎麼懷的孩子?難不成,她是……”由不得她多想了,榮答應一如意拍在她的後背,當時疼得她哎呦一聲,眼淚就下來了。
這裡鬧得厲害,同住儲秀宮的安答應李氏、惠答應納喇氏,還有康熙之前扔進後宮的前任貼身宮女,聞聲都同來看熱鬧。見儲秀宮中地位最高者,被披頭散髮,還光着腳的榮答應追着打,都笑着看熱鬧。
安答應還撇着嘴笑:“以往榮姐姐不是跟慧妹妹最好了麼,怎麼今天兩人到掐起來了。”
赫舍里氏恨恨的瞪了李氏一眼,急急忙忙的又躲了一下,這回不好,腳下一歪,直接趴地上了,腳脖子鑽心的疼,怕是崴到了。
榮答應猙獰的笑着,高高舉起如意,對着赫舍里氏就打了下去,赫舍里氏的丫頭抱琴,撲到她身上,替她擋了這一下。看着榮答應混亂瘋狂的眼神,赫舍里氏嚇得大喊:“我不是皇后,佟毓秀才是,有仇有怨,你去找她”
事涉皇后,儲秀宮裡的其他人全都回了自己屋裡,關緊門房,一是怕榮答應找上她們,更怕皇上牽怒。被關了五年的滋味,誰都不想再償了。
榮答應愣了一下,唸唸有詞的嘟囔:“皇后?佟毓秀?……”接着,轉身就往外跑。
赫舍里氏手撫胸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連忙扶住抱琴:“抱琴,你怎麼樣,打得重嗎?”
抱琴搖了搖頭,擔憂的問:“小主兒,你怎麼把主子娘娘扯進來了,榮答應這一去找皇后,皇上一定會問你的罪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西苑呢,榮答應怎麼可能找到。再說,宮中守衛森嚴,跑不出幾步就得被人抓到。”赫舍里氏嘴角吟着一抹冷笑,她這幾年也不是白關的,最少儲秀宮內的人,都已被她收用了。哪些幾個女人顧然討厭她,卻更恨皇后,自己手裡還掐着她們的把柄,必然不敢多話。呵呵,一會兒,皇后逼瘋宮妃的事,就會傳出去的。如此不賢,惡毒的皇后,自有朝臣進言,看看康熙還能護她多久。
果然不出赫舍里氏所料,榮答應沒跑出多遠,就被人抓住了,五花大綁的,被幾個粗壯的嬤嬤給拖了回來。
康熙和毓秀兩人住得遠,知道已經晚了,榮答應瘋了的消息都快在宮裡傳遍了。
康熙用力的一拍桌子,“劉能你是死人麼,怎麼纔來報朕”
毓秀本在美人塌上閉目養神,聽到對話,扶着丫頭起來,“表哥,先把事情壓下,封住所有人的嘴,誰敢多言,就地打死。”
康熙快步過來攬住她,帶到自己身邊坐下,“你怎麼出來了,這事自有我管,你靜養要緊。”
“榮答應位份雖卑,畢竟是你的妃子,不明不白的瘋了,我能不着急麼。”毓秀撫了撫胸口,順了口氣,接着道:“我這才病了幾日,就都反了天,打量着我好不了,想找新主子去了。”
康熙手一用力,虎着臉說:“不許胡說,你的身子好着呢。”
“表哥,對不住,我說錯話了。”毓秀偎進了康熙的懷裡,“這麼好的相公,我還要纏着您一百年呢,纔不便宜別的狐狸精。”
“你呀”康熙寵愛的親親她的小臉,轉頭咐咐道:“朕不想知道榮答應是怎麼回去,也不想再看到她,賞她一杯酒,劉能你去伺候她上路。”
劉能身子一顫,應了一聲,也沒看擡頭看,直接就退了出去。想到前幾天還有人來遊說他,說是皇后娘娘活不了幾天了,讓他早做打算。今天看來,皇后娘娘恢復得很好麼,都已經能下牀走動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猛的一回頭,卻是魏珠笑嘻嘻的站在他身後,壓低了聲音說:“老哥在宮裡呆了這麼久,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你都明白吧。”
劉能本能的點了點頭,“這個自然。”皇上這是不希望皇后娘娘病體康復的事兒傳出去?爲什麼?難道是想……宮中大清洗過好幾次,每次都有人莫明其妙的消失,劉能在宮裡混了這麼久,自然明白,該站在誰身邊纔是最好的選擇。
“好了,兄弟的話說完了,老兄還有差事要辦,兄弟我就不多說了,咱們那天再聊。”魏珠拱手行禮,轉身施施然的走了。
劉能抹了把額上的汗,還好他沒答應給赫舍裡家的招攬,否則這回怕是難逃一劫啊。
儲秀宮中,康熙派來的四個老嬤嬤在挨個問人,從幾個常在、答應,再到她們身邊的宮女、太監,一一問到。這些人異口同聲的說,榮答應病了好多天,今日突然就瘋魔了,還滿口的我是皇后、太后的話。還說是皇后娘娘害了她,還害了她的孩子,她要找皇上做主,廢了皇后娘娘。至於,慧常在提醒榮答應馬佳氏去找皇后報仇的事,隻字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