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做你的妻子,與你在一起。”
什麼?他愕然地睜大眼睛,霎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
“你……”她是在可憐他?抑或是在施捨他?
可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麼毅然決然。
疑惑很快便被莫大的喜悅衝散。他掩飾不住自己的笑意,欣然地走到她的身前。他抑制着一下子抱住她身軀的衝動,仍是懷着不敢置信的心態啞聲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願意做圖卡的妻子。”
他猛地抱住她,健壯的身軀歡喜地轉了好幾個圈。笛非被他轉得快飛起來了。她也笑了起來。
跨越了友情,化爲了充滿甜美的愛情……多麼歡樂!
夜光下,兩個人的身影合爲了一體。他們緊緊相貼着彼此,像是證明了永不泯滅的愛情。
“笛非。我愛你!”圖卡幾乎不捨得放開她了。她就快轉暈時,雙腳才沾了一點地,便又被他緊緊抱住,“笛非。讓我再抱抱你!這感覺太不真實了……我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傻人……”她笑得露出了大半貝齒,在夜月下映着淡淡光芒。圖卡傻里傻氣的舉動讓她覺得好笑又可愛。
等到兩人稍稍平靜下來,她才握住圖卡的手:“我們在一起,永遠忠於陛下,爲他效勞。好嗎?”
“當然好啊。”他一向冷板的表情也變得熱情洋溢,忍不住俯下頭接近她的脣。笛非有些驚異地後退。最終,她沒有這樣做,而是微笑着閉上眼睛。
溫熱的觸感輕點在脣上。她生澀地接受着圖卡充滿愛意的擁吻。那時候,已經顧不得內心那股愈變愈烈的恐懼了。
與此同時,後宮多所宮殿中的某一間房裡,正瀰漫着春光旖旎的曖昧氣息。牀上交織着的身影,毫無遮掩地表達了人性最原始的慾望。
再過多幾天,一年一度的“相聚節”將要舉行了。聽聞這次節日會是史無前例的盛大隆重,還牽扯到了所有與埃及有交往的國家。無論是大國、小國,抑或是曾有戰例的國家,照樣可以受到埃及底比斯王城最高等的禮遇。埃及與赫梯的關係密切又複雜。雖以往的血戰給兩個帝國結下了隔閡,但因於前朝法老王霍連姆赫布與赫梯帝王穆爾西里二世簽定的休戰和約,又爲兩國的表象增添了友好的象徵。周邊的國家幾乎分成了兩派。一派是圍繞着埃及的,另一派是圍繞着赫梯的。這次的舉國慶宴將會具有特別的意義,將會是轟動全西亞的一場巨宴。
在巨宴舉行之前,當然,全底比斯城上上下下都充滿了忙碌的氣氛。圖卡與笛非的事情在宮內雖然還未傳開,但也被相當一部分的人傳十傳百。不過,他們的二人世界並沒受任何影響。笛非雖然被革除祭司之位,名義上還是法老的功臣,仍然要參與一些規劃性的政事。而圖卡此時忙着整頓外政,每天早出晚歸,與笛非相見的時間少之甚少。越是難以見到她,越是增添了他對她的思念。
許多王臣對於打開王城大門的舉措都感到難以信服。笛非煞費了很大的腦力才說服他們同意法老陛下的這一舉措。然而,在巨宴正式舉行之前,已有許許多多的國家分別派遣了外交官、使節等人來訪本國。但其中也有不少國家的國王親身御駕光臨。這使埃及的王室倍感榮幸。
“這是亞述國王,亞歷克·登·伊利一世,誠心前來友好拜訪埃及。請收下這些賀禮。”
“尊敬的陛下。這是庫施國王雅哈德誠意進貢來的賀禮。請笑納。”
“陛下。這是……”
這樣的場面應該也算是震撼了吧。畢竟同時那麼多個不同的國家聚集在一起。法老王高坐在王位上,與王后一起招待着各國的貴客。至於送來的賀禮,已經招喚了大量的士兵來搬移。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珠寶,眩得笛非眼睛都花了。
她站在一個偏離正廳的角落,悄悄地打了個哈欠。靠着自己的努力,終於換來了在王室中存留的一席之地。初時來到王宮,聽到的不是譏諷就是嘲笑,看到的全是充滿鄙夷輕蔑的神色。而現在,這種情況多數只會在後宮那些嬌縱的妃子身上出現了。
好累啊。她正轉身準備回去的時候,又聽到了許許多多官吏大喊的聲音。
“尊敬的陛下。我代表故國巴比倫尼亞帝國的庫裡·加祖二世前來祝賀陛下與王后。我是國王的長子,柯維爾·加祖。這是我們送予陛下的賀禮。”
驟然間,她猛地回過頭。
一身高貴的黑衣正裝,以金色和綠色的線條交織成美觀的圖紋。高峻挺拔的身軀帶着瘦削,仍是美感十足。中長的栗色髮絲有條不紊地梳在腦後,更是毫無遮掩地顯現出了他俊美的容貌。在場的各位臣子也不由得心裡驚歎。即使法老陛下長得驚爲天人,仍是會有其他男人與其擁有相提並論的美貌。眼前的巴比倫大王子便是一位。
那雙明晰的棕色眼睛,是那樣漂亮。那雙淺色的長睫,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無法遮掩住那雙眼睛與生俱來的憂鬱。
笛非愣愣地看着遠處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是的。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這個人。即使過去五年,或者是十年。她都會記得這個人。
而他卻不會再記得她。
忽然,內心感到了淡淡的失落。在多年以前的那個歷史裡,柯維爾是除拉美斯外與她最接近的男人了。他天生就有一股淡漠優雅的氣質,是個對女人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侍者把柯維爾帶來的一箱箱寶物接連搬到後廳。拉美西斯做出手勢示意請柯維爾就座。然後又輪到下一位外國來賓。
……
她仍然沉浸在剛剛的怔忡之中。柯維爾的變化很大。他變得……似乎沒有了以前那股年盛力旺的氣息。相反的,他變得老練沉穩。但他的氣質永遠都是脫離了王室一成不變的迂腐之風。他一直都是這樣優雅而又帶着淡漠的風度。
沉默地轉回了頭,她繼續着剛纔回去的步伐。走着走着,突如其來的一個人影使她不得不又停止了步伐。
“珂妮爾?”她疑惑地看着眼前滿臉喜悅的珂妮爾。
“笛非。快跟我來。”珂妮爾興奮地拉住她的手,“我帶你去正廳看看。”
“放開……”還未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就被珂妮爾拖回去了正廳。此時用作招待貴賓的正廳氣氛不似以往那般**肅穆,變得很活躍。少數人的走動還是被允許的。珂妮爾一踏入正廳就有些誇張地行了個大禮:“法老陛下、王后陛下。聽聞我的兄長來了,我倍感欣喜。願能許可我與兄長一同敘舊,互訴相思之情。”
“自然是可以。這次的巨宴本就是爲親人相聚而舉行。”拉美西斯示意珂妮爾可以坐到柯維爾身側的座椅去。珂妮爾興高采烈地拉着笛非過去落座。被衆人所忽略的笛非就這樣當堂被拉過去落座了。
柯維爾本來正在與其它國家的來賓談着話,一聽珂妮爾悅耳的聲音,他微笑着轉過頭來。站在珂妮爾身後的笛非頓時側過臉,儘量不讓自己接觸到他的視線。雖然他極有可能不會認識自己,但面對他的時候,她仍會感到濃烈的不自然。
她早該想到的。珂妮爾————這個名字聽起來是那樣熟悉。孰知,她竟然就真的是他的妹妹。
“哥哥。我好想你。你來看我嗎?”熱情開放的珂妮爾一坐到柯維爾身旁就急不可耐地抱住他的脖子。柯維爾無奈地微笑:“我知道你很寂寞。在宮內怎麼不去交些朋友呢。”
“嗤。與其和一些虛僞的人做朋友,倒不如不交。”珂妮爾不屑地輕語。忽然,話鋒一轉,“但也不是全部人都是這樣的。喏,哥哥,你看。她是我在這裡的好朋友,笛非。她就不是那樣的人。”
“……笛非?”熟悉不已的名字頓時被他說出口。珂妮爾把只顧着躲避的笛非拉了過來。柯維爾不經意地看向她。
兩個人同時怔住。
他那雙憂鬱的瞳仁逐漸縮小。縮小。
她不自然地咬了咬下脣,裝作不認識地看着他。
“…………笛非……?”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去迴應他。看他的反應,貌似是記得她的。霎時間,她的心裡充斥滿了千百個疑問:如果所有人都不記得她,那麼她應該是回到了真正的歷史?如果是回到了真正的歷史,他又怎麼可能會記得她??
“你是……笛非?”柯維爾難以置信地加大了音量。珂妮爾愕然地看着對視的他們倆:“你們……認識?”
“……我是笛非。”下意識地,她露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那漠然的神情狠狠地刺穿了柯維爾早已枯竭的瞳孔,一向淡然的神情逐漸扭曲,好看的雙眉不知不覺間已擰成了一團。
魂牽夢繞。思念了多少個日夜。獨自流過了多少的淚。只爲了能夠把她留存的陰影抹去。
十年的光陰,就從此飛濺流逝。無論怎麼祈禱着,都無法再看見。
他無法想象她原來早已復生。
十年後,她完好地出現在了自己眼前。仍然是一頭纖塵不染的柔滑長髮,一雙比銀月還美麗的淺色雙眸,以及那一身象牙白的異類膚色。
他卻變老了,不再是年輕的他。她的樣子與當年大同小異,比以往更具沉穩莊重的高貴氣度,也少了年輕女孩該擁有的靈氣。那雙眼睛依舊美麗。但在那雙瞳仁裡,他仍是看到了無法透徹的迷濛。
他不敢置信。難以置信。
“……哥哥?”珂妮爾無法理解地看着僵持着的兩人。大廳內沒什麼人注意到柯維爾正在緊抓着笛非的手。那力度讓笛非皺起了眉頭。
“你……沒死?”他開了口,一反常態的沙啞。
笛非嘗試着把手縮回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猛然間,四座的賓客都看向了柯維爾。連法老那一方的人也全都看了過來。兩人頓時成了焦點中的焦點。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好像要怕她逃跑似的。笛非則冷漠地看着他。
電光石火間,他拉着她走了出去,就在衆目睽睽之中把她帶出了正廳。
幾位機智的大臣笑着解圍:“看來巴比倫的大王子對我們這裡的人很感興趣啊……各位繼續,既然難得來到埃及,稍後我們會帶各位出外遊賞美景。”
所有人都不大在意這件突發事件,又繼續歡悅地舉杯交談。只有拉美西斯的眼睛一直注視着殿外,握着酒杯的手指加緊了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