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裝的劉巖來到宅天下集團臨時辦公地點華商大酒店,面試的負責人是集團人事部經理,名叫鄭斌,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簡單地問了問年齡和家庭住址,就拿出了合同。劉巖畢竟管理過夏之雪廣告公司,對員工招聘流程很熟悉,心想以宅天下集團的實力,似乎不應該做出如此草率的決定。拿起合同大致看了一遍,更讓劉巖瞠目結舌,年薪40萬,合同期五十年,從即日開始,沒有試用期。這個工資標準在濱南市已經遠遠超出職業經理人的標準了,而且五十年的合同年限也是聞所未聞。劉巖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他從小篤信天道酬勤,不相信天上會掉下餡餅,毫不猶豫地推開合同,很戒備地說道:“鄭經理,很抱歉,這個合同我不能籤。”
堆着滿臉虛僞笑容的鄭斌想不到劉巖會拒絕,根據他的瞭解,劉巖出獄以後一直沒有找到工作,在濱南市這種小地方,揹着不好的名聲,想找到滿意的工作很難,更何況自己提出的方案已經很優厚了,如果不是頂頭上司下了讓人費解的死命令,他纔不會如此禮賢下士。萬萬想不到劉巖竟然不知好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莫非40萬的年薪有些少了?
見劉巖準備離開,鄭斌有些着急,連忙叫住了他:“劉先生稍等,如果您對合同不滿意呢,咱們一切都可以商量。”
鄭斌越是這樣,劉巖的疑心就越重,太不符合常理了,都知道現在用人單位是爺爺,求職的都是孫子,哪有倒過來的道理?劉巖忍不住回想起法制新聞中的案例,猜想這是一個打着大企業旗號的違法窩點,八成就是傳說中拉人頭的老鼠會。
遵紀守法的劉巖儘管沒想過當好市民去舉報,但也不想和這樣的違法組織摻和,鄭斌越是挽留,他越加快了腳步。
這下鄭斌真的急了,招聘劉巖的事情是安然特別交代的,而安然是宅天下集團駐濱南市的特別代表,權力很大,如果連這件小事都辦不好,以後恐怕就沒有晉升的機會了。情急之下,鄭斌快步繞過辦公桌,一把拉住劉巖的風衣袖子。
劉巖很緊張,心想這裡果然是龍潭虎穴,幸虧自己機警,及時發現了問題,否則失去人身自由就麻煩了。人在緊張的時候會爆發出身體的潛能,劉巖就是這樣,回身就是一拳,重重打在鄭斌的臉上。
此時二人已經到了套間的門口,鄭斌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兩個保安聞聲趕來,剛好看見一個身穿皺巴巴風衣,戴着寬大黑墨鏡的男人急匆匆往外走。
鄭斌雖然捱打了,但心思仍然在安然的命令上,見劉巖的要走,連忙高喊:“攔住他!快攔住他!”
也不能怪保安理解錯了鄭斌的意思,換了任何人見到這種場面,都會認爲劉巖在行兇。兩個保安並不是安然帶來的那些大塊頭保鏢,而是在濱南市當地剛剛招聘的轉業兵,都急於在領導面前表現一下,於是二話不說就施展開了軍體拳。
退伍兵和街邊的小混混可不一樣,那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劉巖在健身房學的那幾招花拳繡腿根本就是開玩笑。不過劉巖雖然攻擊力較弱,但防禦力超強,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可別忘了,他的身上綁着兩塊菜板。保安的拳頭打在劉巖的身上,只是把他打退了幾步,反而把保安的手震得很疼。
就在保安錯愕之間,劉巖從懷裡掏出兩把菜刀,刀鋒反射陽光,正好射在一個保安的臉上,保安下意識地用手一擋。劉巖趁着這個難得的機會,衝過了兩個保安的封鎖。
倘若劉巖沒有穿着破風衣,此刻就已經成功突圍了,很不幸,及時反應過來的保安伸手拉住了風衣一角。
八十年代初期出廠的產品就是質量過硬,兩股強大的力量撕扯,竟然沒把布料扯破。劉巖逃脫不得,另一個保安適時地衝了過來,一腳踢飛了劉巖手裡的菜刀。
劉巖忍着疼痛,伸手掏出絕密暗器,照着保安迎頭砸了過去,頓時滿屋紅霧。辣椒麪和芥末粉混雜在空氣裡,嗆得人睜不開眼睛。劉巖見暗器建了奇功,緊閉雙眼,捏着鼻子就往門口的方向跑,結果一頭撞在軟呼呼的物體上,隨手一抓,頗有彈性,然後耳邊響起一聲尖銳的嬌呼。
這個過程描述起來很複雜,實際上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當劉巖被人拎着領子提起來,並且迎頭澆了一杯涼水,才緩緩睜開眼睛,只見一羣黑衣大漢護送着一個白衣女子匆匆離開,鄭斌像一條哈巴狗一樣跟在後面。劉巖回憶了一下剛纔的感覺,應該就是撞在這個白衣女人身上了,記得倉促之間自己還用力抓了兩下,手感相當不錯。看來今天要倒黴了,非但逃不出魔窟,又非禮了女魔頭。
就在劉巖胡思亂想的時候,衣衫不整的鄭斌匆匆忙忙回來了。
保安爲了邀功,使勁踢了劉巖一腳,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道:“跑啊!你倒是跑啊!老子還真想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劉岩心想這個時候不能硬碰硬,實力明顯不如對方,所以要智取。
劉巖悶不做聲,鄭斌可嚇壞了,使勁推了保安一把:“你嚷嚷什麼!誰讓你打劉先生了!劉先生是……那個特殊人才,你把他打壞了付得起責任嗎!”
保安被訓得縮着脖子往後退,他也不是傻子,知道這回拍馬屁又拍到馬腳上了。
鄭斌一轉身,川劇變臉一樣堆起笑容:“那個……劉先生……誤會,我想這一定是個誤會,我對您可沒有半點惡意,薪水方面談不攏可以接着談,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何必要走呢?”
劉巖可不認爲鄭斌是真的討好自己,他又想起了無數影視劇裡的狗血情節,暗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時候逞匹夫之勇只有死路一條,虛與委蛇才能慢慢找機會逃出去。想當年韓信連胯下之辱都受得,更何況自己一個小小的廣告人。
鄭斌見劉巖的臉上陰晴不定,很認真地伸出巴掌:“年薪五十萬,配車,劉先生覺得怎麼樣?”
劉巖看過很多關於非法組織圈錢的報道,知道這種組織都是先描繪出一張宏偉藍圖,讓你一年賺多少多少,十年賺多少多少,說得你熱血沸騰,然後就自己跳進陷阱了。
因爲先入爲主的觀念影響,劉巖對鄭斌的話根本不信,所以對年薪五十萬的誘.惑不置可否。
能在高薪面前從容淡定,就憑這點,鄭斌就覺得劉巖不是等閒之輩,難怪安總如此看好此人。
鄭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說道:“六十萬如何?”
劉巖懶得看鄭斌的表演,不屑地說道:“你們說多少就是多少吧,我沒意見,從什麼時候開始工作?”
鄭斌心裡的一塊石頭這才落地,謹慎地說道:“從現在開始,劉先生就是宅天下集團駐濱南市分公司的戰略發展部經理了,剛好今天有家廣告公司來洽談合作事宜,過去這方面是我兼管的,既然劉先生已經加盟,就交給您負責吧。”
劉巖聽了這話心裡一驚,看來這夥不法分子不是圈錢那麼簡單,而且還要搞廣告運作,挖一個更大的坑讓人跳進去。這一發現讓劉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犯罪團伙驚天陰謀,自己無辜被牽扯其中,答應就算是同謀,遲早會被法辦;要是不答應,眼前這關就沒法過,雖然沒有看清楚白衣女子的長相,但就看那幾個大塊頭保鏢的背影,肯定是黑社會中的黑社會,滅了自己就像踩死一直螞蟻那麼容易。
其實安然這幾個大塊頭保鏢都見過劉巖,那天晚上在華商大酒店校友聚會的時候,他們曾經出現過,但那時候劉巖一方面因爲邱老五的威脅,特別緊張,另一方面突然見到安然,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時尷尬,沒留意到安然身邊的人。
劉巖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迷迷糊糊跟着鄭斌來到了另一個辦公間。鄭斌搓着手小聲說道:“劉先生,您也知道,咱們公司剛剛來到濱南市,總經理對市政府安排的辦公場所很不滿意,所以臨時在華商大酒店裡辦公,條件簡陋了一些,您別介意。”
劉岩心裡暗想,你們就吹吧,一羣騙子藉着宅天下集團的名頭,來濱南市騙錢,還吹牛什麼市政府給安排了辦公場所,我看等你們騙到了錢,鐵定溜之大吉,根本不可能蓋什麼寫字樓。
緊張的劉巖表面上不動聲色,在鄭斌的安排下坐在了主位上。看起來鄭斌在此之前曾經與廣告公司方面溝通過,很自然地開始介紹。
“陳經理,這位是宅天下集團駐濱南分公司戰略發展部經理劉巖,本集團東北三省的所有業務都由劉經理負責。”說完一指廣告公司方面代表,介紹道:“這位是濱南市夏之雪廣告公司執行副總陳飄雪小姐,她對商業地產在三線城市的營銷有很獨到的見解。”
劉巖目瞪口呆地看着飄雪,萬萬想不到他們會在這樣的場合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面。
飄雪也神情古怪地看着劉巖,頭髮亂蓬蓬,臉頰有一塊淤青,老古董級別的大地牌風衣皺巴巴的,上面沾滿了紅色的粉末,有明顯的撕扯痕跡。
順着飄雪的目光,鄭斌也發現了劉巖此刻的形象實在是有礙觀瞻,暗罵自己真是一時糊塗,急着完成安總交辦的工作,讓劉巖快速入職,竟然忽略了形象問題。事已至此,退回去重新穿衣服已經不可能了,鄭斌連忙解釋道:“那個……陳總您有所不知,我們劉總,他……他其實是個藝術家……尤其對建築行業有着很高深的造詣,我們即將在濱南市破土動工的項目,都將由劉總親自把關。您是知道的,藝術家嘛,總會和普通人有些不同……”
鄭斌急得抓耳撓腮、滿頭大汗,費盡力氣解釋了劉巖衣冠不整的原因。飄雪卻一句都不信,笑話,劉巖會懂建築?小時候他連搭積木都擺不出三層,如果房子真是劉巖設計的,白送給自己都不敢要。現在的問題是,劉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是這樣一種誇張的形象。
劉巖根本就沒聽鄭斌的解釋,從看見飄雪那個瞬間開始,他就進入了恍惚狀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算是拼命,也不能讓犯罪團伙害了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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