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錯了什麼?我要的,不過是與愛的人過平凡的生活,即使粗茶淡飯,即使要爲生計而忙碌奔波,我都甘願。可是爲什麼老天連這點要求都不能答應我?
“啊——”萬丈懸崖,一聲悲慼而無奈的女聲劃破清晨的寧靜,驚飛了大羣早起的鳥兒。翎兒站在不遠處看着情緒失控的花容泠焰,想出言安慰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無奈之下只得不遠不近的看着,免得她出事。
“我做錯什麼了……”花容泠焰頹然跪地,面對着身下的滾滾雲海與剛撒霞光的日出,內心憤慨久久不能平復。雙手無助的捂住臉龐,仍是無法阻止淚水順着指縫流下。雙肩因抽泣而不停顫動着,情緒也因此愈加激動。極力壓抑的抽泣聲慢慢增強,最後直接變爲了無所顧慮的放聲大哭。
花容泠焰就這樣跪在懸崖邊,像個受極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哭着。人家都說流淚是人排毒的一種方式,哭過以後心裡會舒暢一些。可是這場眼淚,她一直忍着,忍了好久好久,忍得好累好累,而現在,她是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若是真愛一定需要考驗,那麼前世的生死考驗還不夠嗎?今生好不容易再遇,並且眼看就要修成正果了,可誰料波瀾再起。而現在,她歷經艱辛找到戀人,本以爲所有的意外都將在此時畫下句點,豈料翎兒再次帶來驚人消息:天意如此……從現在起,你不能再和他見面。
“什麼是天意?天意是誰意?這個世界,誰堪當天的存在?”當她質問翎兒到底與青兒火焱有何瓜葛時,他竟避而不答反而試圖用一句“天意”來敷衍她,那麼,什麼是天意?
她不信天,卻堅信人定勝天。所以在她的世界裡,邶風就是她的天。
花容泠焰本信心勃勃堅定無比,可是翎兒接下來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將她從頭到腳澆了個徹底。
“他是神,是誰都無法撼動的存在。之於這個世界,他就是天。”冷風橫掃的山洞口,翎兒一板一眼的說着,完全沒有了當初的嬉鬧。
“神?呵!”花容泠焰不在意的輕哼,卻在看清翎兒的神情後陡然頓住。“你在開玩笑嗎?”
抱着僅存的一絲僥倖心理,花容泠焰開口詢問。翎兒搖頭,有些不忍,但卻也不得不傳達另一個指令。
“而且……”翎兒的神情猶如宣佈死刑般凝重,“你必須將心收回,你還沒有愛人的資格……起碼,現在沒有。否則,後果自負!”
花容泠焰的身子微顫,不可思議的盯着翎兒,不甘示弱的反駁道:“我要是不呢?他能耐我何?”
煮熟的鴨子只剩嘴硬,花容泠焰現在就處於這樣的狀態。翎兒神色凝重而無奈,從這裡她就能看出這個神不是憑空捏造的。而翎兒的言語間還隱約透露出一絲敬畏和懼怕,由此看來,他口中的這個神確實很厲害了。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不僅沒法力,甚至連體力都沒有多少,她拿什麼和神相鬥?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會放棄自己一直追求的幸福。
她花容泠焰可以不要呼吸可以丟掉性命,卻不能沒有木揚邶風。
“你自是無礙,可他就難說了。”翎兒嘆氣,轉過身不忍再看和花容泠焰一眼。而她就那樣滿臉震驚的愣在原地,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爲什麼那個所謂的神要與她爲敵?她到底哪裡得罪他了?若說翎兒是她和邶風前世彼此殉情所凝,那麼一切也都能解釋了。可這青兒和火焱又是什麼人?他們又爲何會與翎兒扯在一起?
舊困惑漸去,新疑團又來。但是現在,誰還能答她一句爲什麼?翎兒言盡於此,任她如何懇求也不願再開口。那她該怎麼辦?除了哭,她還能怎麼辦?
“不行,我不能這樣。”花容泠焰突然站起來,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轉身便往後跑。有風吹在剛被淚水滋潤過的臉上,帶來了一陣強烈的涼意,也讓她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不少。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帶邶風回邛州。就算那個神有通天的本領,她也不信他能直接穿越空間來對她們進行報復。所以,她要找到邶風,她要帶他走。
發瘋的奔跑,努力尋求着下山的路,此時花容泠焰的眼中除了不斷倒退的雜草小徑,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了。而翎兒此刻已召出了真身,變成了一隻青翼鳳凰遠遠的飛在高空,但卻一直緊跟着花容泠焰。
“昂——”一聲悠遠的嘶鳴響徹蒼穹,回聲陣陣激盪在山巒疊嶂之間,蒼涼而哀傷。翎兒眼中映着狂奔的白色倩影,心中早已瞭然了她的意圖。但是……對不起,我不能害了他,更不能害了你!
已不知跑了多久,花容泠焰的雙腿像是灌了鉛般沉重,只能一步步挪動了。裙襬早已被沿途的樹枝刮成了布條,所以她乾脆把下襬一併給扯了,同時將其廢物利用,當成綁帶裹在了小腿上。方便倒是方便了,可是仍舊沒有找到下山的路,她甚至懷疑自己根本就是一直在原地打轉。
“哎喲!”一聲驚呼,花容泠焰被避之不及的樹根絆倒,狠狠的撲向了地上。這一次,她是真的被摔疼了,加上剛纔強度過大的奔跑,她甚至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坐着。
頭髮上扎着草葉,雙手手心也被擦傷,隱隱滲着鮮紅的血珠。而膝蓋上的皮也被蹭掉了一大塊,傷口上沾滿了泥土,竟連有沒有流血都不能看出來。花容泠焰看着自己一身狼狽的樣子,眼中噙着淚,卻在吃吃的笑着。
身體好累,傷口好痛,疲憊與痛楚同時襲來,花容泠焰乾脆就地躺了下去,鼻息間立馬盈滿泥土和青草的氣味。在躺下去的那瞬間,她一眼就看到了盤旋在天際的青色大鳥,靈光一現,恍然大悟。
翎兒說,她不能再見他了,所以,她是走不了的了。走不了,就要一直被困在這裡嗎,直到老,直到死?花容泠焰不甘的睜大了眼睛,直盯着空中那光芒萬丈的太陽,直到眼角流下淚來。
合上眼瞼,眼前立馬出現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影像。俊逸明朗的五官,劍眉輕鎖卻不駭人,反而有一股別樣的古道柔情。鼻樑挺立,性感的薄脣總是會有意無意的朝右斜撇,給人一種囂張而又放蕩不羈的感覺。明眸深邃,宛如一潭有魔力的深水,讓人
情不自禁的想望進去探尋……
淚水從眼角滑下,嘴角卻不自覺的揚了起來。花容泠焰伸出食指,憑空的勾勒着木揚邶風的眉眼,一筆一劃,如當日他捱了五十軍棍昏迷在牀而她卻趁機描繪他的輪廓一般,每一筆都是濃濃的愛戀。
“你在哪裡?你還好嗎?回家了嗎?莫雨憐有爲難你嗎?你……也在想我嗎?”花容泠焰自言自語的問着,彷彿木揚邶風就在她面前一般。只可惜,這樣的自我催眠並未持續多久,她便被渾身的疼痛拉回了現實。
猛然睜開眼,花容泠焰意外的見到了翎兒的臉,不是鳳凰,是人臉。
“我還以爲你會一直在上面飛來飛去。”花容泠焰坐起身,冷冷的朝身旁的翎兒說道,語氣間攜着顯而易見的嘲弄。翎兒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卻不惱,反而雙手撐着下巴一臉嚮往的望着花容泠焰。
“焰姐姐……”他叫她,卻被一語打斷。
“打住,你可比我活得久多了,我怎擔得起你這一聲姐姐?”花容泠焰無不吃味的反駁,卻在想到什麼後擠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翎兒有事嗎?”
態度轉變如此迅速,肯定沒好事。翎兒心下警覺,卻也不點破,隨即就坡下驢的問起了心中的疑惑。
“焰姐姐,平時你那麼怕麻煩,今天卻能跑那麼久那麼遠,好神奇哦!”翎兒驚歎,他還以爲她的能力真的只限於洛雅姐姐所住的小屋到雁絕關的距離呢。在他的印象裡,那是她走的最遠的一次了。
“呵呵,是嗎?”花容泠焰尷尬的笑了兩聲,隨即堆起一臉笑將翎兒拉到自己身前。“翎兒,我剛看你飛的好高,你能不能帶我飛上去?我想透透氣。”
花容泠焰說着,同時還配合着以手撫胸的動作,看着好像真是被悶到了一樣。
“好啊!”翎兒乾脆的答應,搖身一變就成了一隻展翼足有三米寬的大鳥。雖然這個大和她之前見到的已經小了很多了,但還是把她嚇了一大跳。不得不說這鳳凰確實是個很神奇的物種,竟還能隨意更改體型大小。
遲疑着爬上鳥背,還未等她坐定,翎兒便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仰頭上升的時候,花容泠焰真的很怕自己會在半空中因爲重力作用而滑下來。可事實證明,她的擔憂完全多餘,翎兒一直飛得很穩,她甚至都不需要用手抓住他的翎羽。
天上的視角很廣闊,花容泠焰從來沒嘗試過在這種角度俯瞰大地。太陽、雲海、樹林,所有的一切都匍匐在她的身下,這讓她感受到了一種久違且熟悉的暢快。只是,除了暢快,她更多的是絕望。
絕壁獨峰,翎兒竟然把她困在了這樣的一個地方。花容泠焰雙手握拳,指甲狠狠的扎進了掌心,合着剛纔的擦傷,痛過之後竟讓她有了發泄的快感。
怪不得她一直找不到下山的路,來來回回的總是會回到懸崖邊上。不是因爲進入了某個迷陣,而是因爲這裡本就是一座完全獨立的山峰,四周全是刀削般的峭壁。
難道,她真的要被困死在這裡,再也見不到他了嗎?花容泠焰閉眼,再次淚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