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司徒行冽終於從搶救室推出來了。
可是,情況卻並不樂觀。
“醫生,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們可以看看他嗎?”何佩蓉和鍾念北幾乎是同時衝了上去。
醫生摘下口罩,抱歉的搖搖頭,“非常抱歉……患者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並沒有脫離危險期,情況非常不樂觀……現在我們要把他送到深切治療部,他需要嚴密的監護和觀察,謝絕所有探視。”
一語畢,鍾念北和何佩蓉都有些站不住了,面色蒼白而憔悴。
“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何佩蓉哽咽。
醫生爲難的蹙眉嘆息,“我們會盡力的,可是……你們應該清楚,他的病情到了現在,已經很難說了,你們該有個心裡準備。”
“……”何佩蓉心頭一空,不能接受這話裡的意思,激動起來,“不,醫生,你爲什麼要這麼說?我們要做好什麼心理準備?你們是醫生,一定要治好我的兒子!”
“太太,請你冷靜點……司徒行冽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移植,否則,他就算醒過來,也是在等……”
礙於醫生的天職,他沒有把最後那個‘死’字說出來。
“……”何佩蓉腳下一軟,面如死灰。
鍾念北捂住胸口,哽咽着掉眼淚。
“……”蕭寒看她這樣,說不出來安慰的話,伸手把她輕輕擁住。
急診室門口,蘇聽白匆匆趕了回來。他剛把笑笑送回去,還讓李哲去把陽陽從‘星河灣’接回來陪她。現在,他是來接念北的,他們一家人終於是要團聚了。
可是,才走進去,便看到鍾念北在蕭寒懷裡哭的泣不成聲。
蘇聽白擰眉,心頭咯噔一跳,想必是司徒的情況很不好。
“念北。”蘇聽白疾步走過去,輕喚着鍾念北。
“大叔!”鍾念北一擡頭看到蘇聽白,無意識的推開蕭寒,朝着蘇聽白撲了過去,雙膝一軟直接靠在他胸口,發泄般的哭喊,“行冽、行冽怎麼辦啊?他、他……大叔,你救救他!你那麼本事,一定能幫行冽找到心臟移植的,醫生說行冽再不移植心臟就要不行了啊!”
“……”蘇聽白哽住,雙手托住鍾念北,俊眉緊鎖。聽到這樣的消息,他的心情一點也不比鍾念北好。他也想救行冽,可是“國際器官移植協會”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縱然是兄弟情深,此刻也只是束手無策。
他所能做的,只是伸手替鍾念北擦拭着眼角的淚水,即使他自己的眼角也已經溼了。
“你、你們……”
蘇家慶見蘇聽白去而復返,而且眉宇間的愁容已經不在了,心中不由疑惑,難道笑笑已經被他找到了?正想着,口袋裡手機響了起來,掏出來一聽,蘇家慶臉色變了!
果然,笑笑真的被蘇聽白接回去了!
於是,眼裡再看到鍾念北和蘇聽白相擁在一起,心中只有越發憤恨。蘇家慶咬牙,上去將鍾念北一把拉開,蘇聽白和鍾念北都不曾防備,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一下弄得不及反應。
“你幹什麼?放開念北!”
蘇聽白伸手去拉鍾念北,蘇家慶冷笑,“蘇聽白,你現在得意了?你們一家人團聚了!行冽卻因爲你們馬上就要、就要……”他實在不忍心說出那個字,卻又恨的不行!
“爲什麼?老天爺如此厚待你母子?你們活的好好的,好事都被你們佔盡了,我的兒子卻要……”
哽得難受,蘇家慶揚起手想打蘇聽白。
可是,斜刺裡一隻胳膊伸了過來,所有人都怔住了。
因爲,攔住蘇家慶的,是一向對他言聽計從、軟弱溫順的何佩蓉!
何佩蓉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舉動,只是身體本能的反應,讓她出手攔住了蘇家慶。
“佩蓉?”蘇家慶疑惑的看着何佩蓉,“你幹什麼?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陳雅靜的兒子!他就是蘇聽白!”
“……”何佩蓉看向蘇聽白,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蘇聽白?陳雅靜的兒子?
蘇聽白此時也認出來了,這不是下午他在急診門口扶了一把的太太嗎?竟然就是司徒的生母?看起來很柔弱、一副病態的樣子,眼神很清澈,沒有戾氣和雜質。他突然能理解,行冽是像誰了。
何佩蓉對着蘇聽白點點頭,微微笑笑,原來他就是陳雅靜的兒子。本以爲會很恨,可是……真的看到了,卻恨不起來。
“家慶,別打孩子……孩子有什麼錯?”
何佩蓉這麼多年來吃了不少苦,在蘇家慶面前一向事事不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干涉他的決定。“算我拜託你,給行冽積點德吧!”
蘇家慶一怔,不好再說什麼,悻悻然放下了手。
“也放開念北。”何佩蓉拍拍他的肩膀。
蘇家慶縱使千般不情願還是鬆開了,手上一用力,將鍾念北推向了蘇聽白,怒吼道,“滾!給我趕快滾!”
“念北。”蘇聽白攙扶住鍾念北,滿眼擔憂,“有沒有弄疼你?”
“……”鍾念北無聲的搖搖頭。
蘇家慶見了,又要發作。何佩蓉卻上前將他一把攔住,朝身後的蘇聽白低吼道,“你們快走!行冽送深切治療部了,你們也見不到他,留在這裡也沒用的!”
蘇聽白還有些猶豫,事實上他被何佩蓉的舉動給怔住了,他不太明白何佩蓉爲什麼會爲了他這樣。
“聽話啊!快走啊!”
何佩蓉着急了,朝他們連連搖頭。
“大叔,我們走吧!”鍾念北見蘇聽白站住不動,伸手拉了他一把,“快走啊!”
“嗯。”
蘇聽白最後看了何佩蓉一眼,牽着鍾念北一起出了急診大廳。
“佩蓉,你幹什麼?攔着我幹什麼?”蘇家慶皺眉低頭看着何佩蓉。
何佩蓉輕嘆着鬆開他,眼神慢慢暗了下去。她極輕的搖搖頭,“不知道,只是覺得那個孩子……就像行冽說的那樣,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蘇家慶怔住,良久。
‘碧桂園’裡,燈火輝煌。
保姆將笑笑洗的乾乾淨淨的放在中間的大牀上,陽陽已經等了好半天了。
“笑笑、笑笑嗎?”陽陽長得高,已經很有大哥哥的樣子,此時面對着才一歲多的妹妹,覺得她簡直就是個會動的洋娃娃。
“……”笑笑嘟着嘴,瞪着陽陽,一句話也不說。
“笑笑……”陽陽咧着嘴笑,指指自己,“哥哥,叫哥哥。”
笑笑疑惑的眨眼睛,哥哥是什麼?能吃嗎?好吃嗎?
見笑笑一直不開口,陽陽着急了,怎麼辦?一直盼着爸爸媽媽生小妹妹,現在妹妹來了,他卻不知道怎麼哄了!那怎麼行?他蘇沐陽的人生裡,怎麼能有這種污點?
陽陽跳下牀,跑到零食櫃裡,抱了一整箱的零食,噔噔噔的獻寶似的又跑了回來,一股腦兒堆到笑笑面前。
“……”笑笑眼睛亮了,大概知道這是吃的,舔了舔粉嘟嘟的小嘴脣。
“嘿嘿。”陽陽滿意的笑了,笑笑真是他妹妹啊!他最喜歡吃的零食都在裡面了,現在他要把這些都給妹妹……當然要是能換她喊一句‘哥哥’就更好啦!
“笑笑想吃嗎?”
陽陽把蓋子打開,給笑笑看了一眼。
笑笑直點頭,胖乎乎的小手‘啪、啪’兩下搭在蓋子上,“要吃、要吃……”
“呀!”陽陽驚喜的大叫,“哈哈……笑笑跟我說說話啦!笑笑跟我說話啦!”笑笑跟他說話了,那麼離喊哥哥還遠嗎?
一激動,陽陽把蓋子掀開,盒子一推,裡面的零食都撒了出來,鋪了一牀都是。笑笑大眼睛笑彎了,小身板往前一撲,於是肉嘟嘟的小人兒一股腦栽倒在零食堆裡,頭臉瞬時被埋沒了。
“哎呀,這麼胖啊!”陽陽慌忙把妹妹拉起來,扶好,“坐穩啦,不要摔倒啊!”
“嗯嗯。”笑笑敷衍的點點頭,把一隻棒棒糖推到陽陽面前,“剝……”
陽陽驚奇,妹妹好聰明啊!要吃糖果,知道讓哥哥剝糖紙,哈哈!果然是他蘇沐陽的妹妹。於是,小哥哥給小妹妹剝了糖紙,塞到嘴裡去。
“好吃嗎?”
“嗯嗯。”
於是,等到鍾念北和蘇聽白趕回來,笑笑已經把零食消滅的差不多了,等待着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碧桂園’門口,蘇聽白牽着鍾念北往裡走,低聲囑咐她,“念北,一會兒進去了,你答應我……不要太激動、不要哭的太厲害。”
“嗯?”鍾念北不明白,她在醫院裡流了那麼多眼淚,現在好容易止住了,爲什麼他又突然這麼說?
蘇聽白停下來,低頭凝望着她,握住她的手,鄭重的說到,“念北,聽我說……我們的女兒,笑笑……她現在就在裡面……陽陽我也接回來了,現在應該陪着她。”
“……”
周遭,寂靜下來,鍾念北僵住,耳畔只有陣陣嗡嗡的轟鳴聲。
“念北,怎麼了?”蘇聽白擰眉,擔憂不已。
“你……”鍾念北捂住脣瓣,不敢相信,“大叔,你說什麼?”
“呵呵。”蘇聽白輕笑,喉結處輕微震盪,“你沒聽錯,笑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