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順便曬了一會兒太陽看了一下風景, 到醫院時小寶正在午睡,李桂英剛拿需要用的材料回來。看到蘇樂過來熱情一笑:“蘇律師我拿到了。”有些興奮扯痛嘴角的傷口趕緊用手捂上,緩解疼痛。
“你身上有傷情緒不要太激動。”蘇樂開口。伸手過去:“給我看一下你拿到的資料, 如果有不齊全的現在回去拿還來得及。”
蘇樂說着接過來一一檢查。
路上時和邊城通過電話, 他們在周圍打聽過, 李國之一般去了麻將館都要晚上七八點纔會回來。
蘇樂點頭, 沉吟一下對邊城說:“你拿機器了嗎?錄音筆也可以。採訪一下李國之周圍的鄰居, 儘量問他們夫妻倆的生活,還有家暴和虐待兒童這些問題。”
“好的樂姐。”邊城答應後掛斷電話。
看過材料,確認齊全後又交還給李桂英。
“太感謝你了蘇律師, 我們母子真是遇到大好人了。”李桂英再三開口感謝。側目看到不遠處還有一個人對他點點頭。她知道這個人是和蘇樂一起的。
蘇樂隨着李桂英的視線看過去,纔想起穆天承也過來了, 微笑介紹:“這位是穆天承, 是位心理醫生。我想他和小寶聊聊。”
聽到蘇樂說穆天承是心理醫生, 李桂英有一瞬間的遲疑:“小寶只是怕生,沒有病。”
“並不是有病才需要看心理醫生, 他也可以幫你舒緩情緒、悲傷以及壓力。”穆天承笑着解釋。現在這個社會,對心理醫生的誤會太大,從很多時候都是從字面上理解,認爲醫生就是給人看病,就算是去看心理醫生也是有病。這是一個很大的誤區。
“我們只是想和小寶聊聊, 並不是小寶有病。他還小, 我們不想因爲這件事對他心理造成陰影。”蘇樂開口, 實話實說。
世界上太多因爲兒童時期遭受虐待, 長大後心裡扭曲的例子。不是說孩子小不記得就可以無視這些潛在的問題的。
蘇樂的解釋李桂英也擔心過, 但是她說小寶要去心理醫生這件事對她來說有些接受不了。猶豫了許久:“可以讓我再想想嗎?”
穆天承點頭:“ 沒關係,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等會小寶醒了我可以和他玩一會兒嗎?”
李桂英點頭:“可以。”
蘇樂指導着李桂英填材料, 穆天承就在一旁坐着,偶爾目光交匯時微笑對視,看到蘇樂淡然自若的轉移視線後笑意更濃。
大概是因爲身上的傷,小寶睡到下午三點才醒來。
剛睜開眼睛就看到牀邊有人坐在那裡看着他,神色驚慌,快速的鑽進被子裡蜷縮起來。
整個過程穆天承看在眼裡,緊緊抿着雙脣開口:“小寶,放心吧,這裡沒有人會傷害你的,出來吧。”
整個被子都隨着小寶的顫抖而抖動,看的蘇樂心裡一疼,忘記手邊的事情直直的看着牀那邊的動向。
看着穆天承一遍柔聲開口,一遍慢慢的試着拉開小寶緊緊裹着的被子。
幾次都沒有成功,蘇樂的心也跟着緊張起來,她希望穆天承可以給小寶進行心理疏導,那麼小的孩子經歷了這麼多殘酷的事情已經夠可憐,如果長大以後……那他的整個人生都毀了。
穆天承耐着心的一遍一遍說着,聲音溫柔,手上動作不停。終於小寶的手有鬆動,慢慢的放開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這是第一次蘇樂正面的、仔細的看到小寶的面容。
原本白嫩的皮膚現在全是青紫的打痕,嘴角的傷口結了痂。一雙眼睛四處看着,確定了沒有那個危險的人後顫聲開口:“你是天上派來救我和媽媽的神仙英雄嗎?”
一句話問的幾個人都有淚目的衝動。李桂英更是止不住的眼淚:“以前每次捱打過後小寶都會問我,他說媽媽我好疼啊,我看動畫片你只要有人疼天上的神仙就會派大英雄下來解救這些苦難的人。但是媽媽,爲什麼我們現在這麼疼了還是沒有英雄出現?是不是因爲苦難不夠啊?”
蘇樂一旁靜默的聽着李桂英含着淚開口。小寶才五歲半,還是一個孩子就遭受了這麼多折磨,真的不應該。
心裡默默的把對他們的不忍、同情化作憤怒,對李國之的憤怒,她要打這場官司,一定要幫助這對母子,幫他們脫離苦海。
聽到穆天承答應,小寶很高興,身子又向前過去,靠的穆天承的距離又近了幾分。
偏過頭看蘇樂,使了個眼神。
蘇樂點頭,轉頭對李桂枝說:“我們把資料填好後就可以交給法院,然後等着傳票和開庭就好了。”
李桂英點點頭:“謝謝你了蘇律師。”
“現在你和我出去一下,我需要你做一個家暴傷情鑑定,在法庭上這是一個有利的證據。”
李桂英不懂法律,蘇樂說什麼就聽什麼。
走到門口停下:“你等我一下,我和穆先生說句話,讓他在這裡幫忙照看一下。”
穆天承輕柔的對着小寶說了句話,得到對方點頭後纔過來:“你適當的錄音,然後出具一個能證明李國之虐待兒童的書面鑑定報告。”
穆天承點點頭:“這孩子現在就出現了比較嚴重的交流障礙了,如果不及時進行疏導,以後的情況很不樂觀。”
這些她知道,所以才帶着穆天承過來。點點頭:“我先過去,你儘量快點。”
“嗯。”
帶着李桂英出來:“你所有看病的診斷單子還在嗎?”
李桂英點頭:“還在還在,一直在我的包裡。我需要回去拿嗎?”
蘇樂搖頭:“不用了,你留着就行。”停頓一下:“以前你遭受家暴時報警過嗎?”
看到李桂英猶豫接着說:“我們拿到的證據越多,對你離婚越有利。”
看到李桂英緩慢的點點頭:“等一下你告訴我出警的警局,我明天過去一趟。”
一下午填好了資料,又做了傷情鑑定纔回來。
接下來的時間除了等報告結果就是找證據。
把李桂英送回來,剛到走廊就看到穆天承靠在門邊的牆上,低着頭。蘇樂看此心裡感覺不對,拍了拍李桂英的肩膀:“你先回病房吧,小寶可能要找你了。”接着腳步不停的趕去穆天承那邊。
“怎麼了?”蘇樂半蹲在穆天承身邊,低聲開口。她蹲着身子,而穆天承是半個身子靠在牆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在仰視着他。
穆天承的臉色不好,甚至有些痛苦,面色慘白。這不是燈光晃映出來的。
心裡不禁有些擔心,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穆天承你沒事吧?”
聽到聲音,穆天承擡頭看蘇樂,一臉的探究表情,半晌開口:“蘇樂?”嘴角輕輕一抽:“你就是蘇樂!”
沒了臉上一直帶有的微笑,聲音中都透着冷氣,蘇樂手一抖鬆開:“穆天承?”
“屋裡的小鬼沒事。”穆天承開口。看着蘇樂的眼神依舊是探究。
那個眼神打在蘇樂身上,令她非常不舒服:“可以回去了。”
“好。”說完一個字,在前面帶路。
穆天承的變化並沒有持續多久,下車錢對着蘇樂微微一笑:“小寶沒什麼事,第一次做心理干預的效果還不錯,持續下來大約仨個月就可以了。”
蘇樂點頭,剛剛他的態度大變,而現在依舊是自己認識那個穆天承,倒是沒什麼變化。蘇樂看着穆天承心裡有一絲絲的擔心:“剛剛你在醫院走廊好像不認識我一樣。”
“走廊?”穆天承皺眉:“我們說了什麼嗎?”
他不記得?“你沒事吧?”
搖搖頭:“沒事,就是有些累。”
也可能是太累了吧,蘇樂想。
回律所後又整理的邊城和郭洪帶回來的證據才下班。
出來時就看到諮詢室的玻璃大門緊關。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蘇樂想。走去路邊攔了輛車回去。
繞來繞去也沒找到吃完飯的地方,倒是天漸漸暗下去。最終蘇樂選擇了一家山西面館,店面不大卻很乾淨。
看了一遍菜單要了一份刀削麪。
安安靜靜的等着面上來。這一次沒有遇到穆天承,蘇樂自己安安靜靜的吃了一頓晚飯。
出來時黑的徹底,出來道路兩遍的閃爍燈光和來往不息的車輛都是陌生的。想想也是,自己繞來繞去的閒逛都不知道來了哪裡,穆天承不至於哪裡都能找到自己。
在附近轉了一下,沒有能回去的公交車,走過一條街去攔車回去。
付錢下車。蘇樂拿着包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最近小區的路燈壞了兩個,正好就是蘇樂下車的地方。
以前回來也習慣了,前方帶着淡淡的燈光,蘇樂看過去倒感覺不到這邊的黑暗了。晃着手上的包一步一步向前走。
走着走着感覺有些不對,停下腳步又什麼聲音都沒有。
又走幾步還是不對,蘇樂皺眉緊了緊手裡的包調整步伐快步走向燈光那邊。
身後沒了聲音,在轉角處傳來大黃的犬吠聲,蘇樂回過頭去,走過來的路一片昏暗,周圍空蕩蕩的。彷彿這條路上只有她一個人,再無其它。
可能是今天奔波太久,太累纔會出現幻覺吧。
轉過頭向單元門走去。
直到很久,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不易察覺。
看着那條路的轉角嘴角一扯:“放這麼危險的人在身邊你不怕嗎?穆天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