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得道長生的人,自陸九淵之道大成後,就很少有人去見他。因爲這裡面實是飽含道者的血淚,這件事還得從一千年前說起,那是陸九淵的一個朋友,一位有大法力的佛門居士,名叫維摩詰。
維摩詰佛法之深,決計不在佛門八宗的任何一位禪主之下,已入‘能夠處相而不住相,對境而不生境’高妙法境,人人都說他一定會得菩薩果位。
就是這樣一位高人,他對道的追求,自是遠非凡塵俗子所能想象,而他也有了自己堅持的道。有一****終於覺得無可精進,世間之法理,只在反掌之間,便去見陸九淵。
那時候陸九淵雖然已經有莫大的名氣,還未將如今日這般,於世間全無敵手。
維摩詰到了玄天派外,便被一個青年士子攔下,那是陸九淵的弟子王師道,他對維摩詰說道:“法師莫去見我師,不然道毀矣。”
維摩詰知王師道是陸九淵諸位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位,見到他時,已經發現這人有淡約的仙氣散出,證道長生,並不遙遠。
這樣的人,已經是有道之人,自然不會故意恐嚇他。
但他愈發激起了好勝心,越過王師道的攔阻,上了山。
上山時維摩詰還是一箇中年富家翁的模樣,下山時卻已經白髮蒼蒼,形容枯槁,那時候王師道還在山下候着。
他對王師道說道:“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象山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法,約我以理,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維摩詰說的意思便是,陸九淵的大道,越仰望越顯得高遠,越鑽研它越顯得堅固,看它好像在前面,忽然間又像在後面。他循着次序一步步誘導我;先跟我說浩如煙海的法,然後以世間不變的理來約束我。我想停止不學了也不可能,已經用盡我的才力,而他的道依然卓立在我的面前,我想再追從上去,但總感到無路可追從上去。
說完這句話後,維摩詰就氣絕了。
而那之後,又有一些長生真人去見過陸九淵,雖然沒有如維摩詰一樣失去了自己的道,而去學陸九淵,最後枯槁氣絕。
但是這些長生真人無一例外,從此終生未曾更進一步,因爲他們實在沒法抹去見陸九淵後心中留下的影子,除非他們捨棄自身的道,去拜陸九淵爲師。
這一段秘事,沈煉還是從師祖那裡得知的,他猶自記得師祖說這一段話時,還帶有一絲興奮,從那時他就清楚,無論如何,等師祖太陽無極也練成後,勢必會去見陸九淵的。
陸九淵這樣的人,對於世間絕大部分修士而言,可爲百代之師,當世聖人。但對那些已經入道的別派之人,比諸天魔還要可怕,因爲見他之後,便很有可能動搖自己的道,甚至改換門庭。
這種傷害,比遭受任何神通術法還要致命。
這一千年來陸九淵從未出過玄天派一步,從未出過手,便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那是玄門其他三大道宗以及佛門八位禪主同他約定的默契,你可以講學,可以傳道,但不能踏出玄天派一步,不然爲了保住道統,大家只好跟你玉石俱焚了。
畢竟陸九淵再強,也不可能一個人抗衡那麼多高人。
有這個緣故,所以一千年來已經很少有人清楚陸九淵又到了何等不可思議的境地,唯一讓大家都清楚的是,這人至少可以隨時隨地橫渡宇宙星河,遁破大千。
因爲玄天派曾經流露出一件法器,那件法器的材質是陸九淵殺掉的天外生物的骨骼。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玄天派從來不侵佔名山大川,而天材地寶從不會缺乏,甚至有人透露,玄天派有抵達到其他世界的通道,用以門中核心真傳弟子歷練,而通道是陸九淵以大法力開鑿的。
好在玄天派沒有獨霸元洲乃至於此方天地的野心,不然將會發生一場莫大的浩劫。
沈煉和朝小雨神念相觸,就交換了許許多多的信息。
短暫的沉默後,沈煉道:“只要相信自己做過的一切不是白費,就不會產生動搖,何況別人形容陸九淵再怎麼可怕,我們沒見過,依舊沒法判斷。”
朝小雨美目一柔,幽然道:“我知道,你骨子裡就不曾有過什麼敬畏,有時候我在想,你明明是無法無天的性子,卻偏偏表現得溫文爾雅,又不讓人覺得虛僞,究竟是如何培養出來的。因爲我調查過你,你的身世除了有個不知身份的父親以外,都很乾淨,而那樣的環境,不應該培養出你這樣的人來。”
沈煉低聲道:“你就當我生而如此吧。”
朝小雨道:“不,縱然世上少不了生而知之的天才,但也是隨着時間,逐漸恢復那些天生的才智,更或者那些轉世的高人,從破了胎中之迷開始,就會成爲前世的自己,但你不同,一切都在你少年時,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如果你當真前生是了不起的道者,就不必去求仙訪道,甚至還得去修煉那什麼神足經做練氣的起步功法。”
沈煉早就知道朝小雨是個極爲聰明又有主見的人,她有羅教那樣大的勢力後,翻出自己過去的點點滴滴,當真是一點都不難。
他淡然道:“小雨你現在明明需要我的幫忙,又爲什麼非要在此時問我的秘密?”
“因爲現在問,才顯得我真誠。”朝小雨款步到了沈煉面前,很近很近,彼此的氣息都感知得清清楚楚。
沈煉道:“我不會說的。”然後毫不猶疑的抓住她的手,帶她出了這神域,元神歸體,對着身邊的楊妙雲道:“我帶她出去尋醫,你不要隨便離開這處秘境,事情完後,我會來見你,你可以請我幫你做一件事,這是我應該爲你做的。”
他和朝小雨,隨着嘩嘩水流聲,消失在一閃而逝的天河虛影中。
楊妙雲既驚且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