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身月白道衣,用一根銀簪結了道髻,到得峽谷前,見那縈繞不絕的迷霧,略作遲疑,他心道:“掌教師叔說我來此,必然暢通無阻,可這迷霧重重,以我的劍識並不足以穿過,探索裡面究竟,難道就這樣直接進去不成。”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陳劍眉的弟子李元亮,奉了師命,同三位師弟袁雪風、柳巍奕、俞英發服侍沈煉左右,爲其出力效勞。
他們四人自是欣然,畢竟掌教師叔仙法通玄,跟在其身邊,當會收穫良多。
李元亮正是奉了掌教師叔的令,來給峽谷裡的主人送一封信,還吩咐了見到主人後,種種應對的話語。不過見得迷霧,他心裡也有些遲疑,畢竟李元亮也是劍仙中人,看不出那迷霧虛實,便知其中兇險,難以預料,可掌教師叔又不可能騙他,讓他委實有些難以下定決心。
在他逡巡不前之時,自峽谷中飛下來一道綠影,轉瞬見到了峽谷之外。李元亮看得真切,那人身上有兩片樹葉,如芭蕉大小,材質極薄,能透過樹葉看清楚其後情景,這兩片薄如蟬翼的樹葉正從那人背後延伸出來,輕微閃動,好似一對翅膀。
那人飛出峽谷,略作停頓,看到了李元亮,便飛速而來,在李元亮面前一頓,道:“奉聖姑之命,請你入內,跟我走吧。”
李元亮這纔看清這人全貌,臉上不知塗得什麼植物顏料,綠綠黃黃,看不出真實面目,頭上有樹藤編織的頭箍,插着一根飛禽羽毛,散發着莫名的妖力波動,體型線條分明,恍若流水,顯然藏有不小的力氣。
他道:“你們聖姑知道我要來?”
那人冷哼一聲道:”聖姑能悟天道,通天理,有無窮之力,算到你要來,有何稀奇。“
李元亮聽完後,暗暗發笑,掌教師叔說我來此暢通無阻,果然沒說錯,那什麼聖姑算到我要來,卻不知道掌教師叔更算到她算到我要來。
不過李元亮到底是青玄大教的弟子,修心養性的功夫還是有的,面色不顯,道:“那我們走吧。”
那人又從身上掏出一根樹藤,一端拋到李元亮面前道:“抓緊他,免得等會從空中掉下去。”
李元亮瞧了樹藤一眼,不發一言,將其抓緊。
隨後只見到他樹葉般的翅膀一動,就化成一團綠影飛起來,待得飛進峽谷時,那重重疊疊的迷霧就自動分開,李元亮看得仔細,卻是那樹葉的功勞,他卻不知這些迷霧是天地生成的瘴氣,十分兇惡,而樹葉正是少有能在峽谷生存的植物,故而其葉片能夠避瘴氣。
忽地眼前一亮,前面雲影悠悠,鶴影悠悠,當真是說不盡的仙家風景,李元亮沒有回過青玄宗門,但聽三問道人說過,向來自家仙宗風景,也大抵不過如此。
前面一座小峰,恰好出乎雲霧之上,峰頭是一片廣大的平臺,有片竹林,長勢喜人,一名女子,身着如雪白裙,拿着一枚綠竹削成的長蕭,正在吹奏美妙動人的樂章。
李元亮心頭一熱,霎時間就明瞭那女子就是所謂的聖姑,也就是他要傳信的對象。
很是衝動地化身一道浮光,人劍合一,須臾就到了女子跟前。
那個有樹葉翅膀的蠻族人大驚失色,沒想到這廝居然敢去冒犯聖姑,他心中憤怒,跟着就一掌拍過去,可是還未發力,就被一片無形的音波拖住,但聽得女子道:“辛巴,住手。”
那男子正是叫做辛巴,他對女子敬若神明,便到了一旁,狠狠盯着李元亮。
女子停止吹~簫,看向李元亮,皺眉道:“你身上血煞氣很重,是從修羅血海過來的,尋我做什麼。”
李元亮見到女子,不由自主就遁光到她跟前,他也不知道剛纔爲何會鬼迷心竅,非是有意冒犯,這時候拿出一張布帛,爲掩飾心中尷尬,正色道:“這封信是給你的。”
女子接過布帛,上面只寫着一句話:“起初,沒有星辰。”
她略有些出神,似是追憶,最後嘆道:“你回去告訴他,我叫做‘芸’,沒有姓。”
李元亮心中一凜,道:“寫信的人正是我家師叔,他說如果你回答沒有姓,請不要讓他見到你,否則他絕不會容情。”
芸波瀾不驚,道:“你回去告訴他,我們遲早要見面的。”
李元亮見她麗色天成,更有一種聖潔,心中忍不住被吸引,所以接着道:“你還是不要跟我師叔作對爲好,你不知道他有多厲害。”
芸輕笑道:“如今天下誰人不識他,幽冥三聖,青玄第一,夏王和天乙都得在他後面呢,可是我答應過大祭司,只要大夏在一天,我就得幫一天,灰飛煙滅,在所不惜。”
李元亮看清楚她眼中的一絲決然,這種神情他在師父眼中見過,這種堅決,也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
他抱拳道:“我回去覆命了。”
不過足下卻一動未動,畢竟原路返回,還得穿過那團迷霧。
芸嫣然一笑道:“算了,我送你。”
李元亮十分尷尬,然後就看到芸將手中長蕭往天上一扔,迎風就漲,閃着盈盈綠光,耳邊聽得柔聲細語,“上去吧。”
李元亮只覺得身體飄然,那長蕭的小孔飛出氣流,將他托住,須臾間就衝破瘴氣,到了峽谷之外。
“這支竹蕭,你替我送給他吧,到底我沒送給他什麼禮物。”
…………
沈煉把~玩手上這根通體如碧玉的竹蕭,猶自有絲絲如蘭似馨的香氣,從裡面流露出來,他對着李元亮淡淡道:“其實送信這等小事,本是用不着你來回奔波的,但讓你前去,只是爲了讓她明白你出身修羅族的身份,亦是暗示她,我有修羅血海的支持。”
隨後沈煉一頓,略有些惋惜道:“她應該能明白我的暗示,依舊做出那樣的回答,看來將來還是會給我造成麻煩,以她的修行年限,即便如何天縱之才,在實打實的修爲和心境上,都遠不及我,不過巫法正是有種化不可能爲可能的奧妙,大祭司培養她,定然是有能對付我的手段,所以我纔會說再遇之後會毫不容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