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林子阿三

腳步越來越急越來越近,三兩人的樣子。白姬暗暗嗅着空氣裡的味道,突然就放下了匕首。

馬車小簾子一掀開,是阿寶舉着火把後的一雙關切的眼睛,後面不知道是哪家的家兵跟着。“白姐姐,你還好?沒有賊人來你這裡過吧?”阿寶問着,看着白姬的樣子卻是有了初步的判斷,心下稍安,就說,“師父去和賊人打架了,讓我帶了陳家兩位兄弟來守着你,以免意外遭難。”

白姬笑笑,正要說話,就聽見頭頂上有呼嘯風聲,小窗簾被吹開,白姬看見有火把照亮了自己的臉,那火光之外的人身形高大健碩,看不清臉。

“帶走。”沉穩的聲音傳來,火把後就冒出一羣人,和陳家的兩家兵就要開打。

白姬冷冷一聲:“別動他們。”一刀冷光的匕首就放在了脖子上。

陳家就來了兩位家兵,此刻都已經被俘,反壓着手腳跪倒在暗處的地上。高大的火把人走在前面,一揮手,有人將白姬從馬車裡請了出來,不拖不拽的,客客氣氣。

白姬拍了拍小魚的手,就跟着這羣人要走。遠處的葉程在人羣裡拔劍抵擋着黑衣人,一看自家的車馬那裡不知道何時聚集了一羣的黑衣人。葉程隱約看到了白姬白色的裙角,便一路闖將過來。只是黑衣人彷彿聽到什麼指令一般,放棄了跟前的人,都攔在了葉程跟前,一層一層根本穿不過去。

葉程也在人羣中紛亂的火光中終於看到白姬扶着肚子的身影,更是焦急地想要衝過去。這邊方陳兩家也開始覺得不對勁,怎麼葉程像是磁石一樣吸走了跟自己對戰的黑衣人呢?

方陳兩家的家兵看着葉程彷彿孤身陷入敵營一樣和一羣人刀劍相向,明顯察覺到了黑衣人的阻攔之意。陳福更是明顯地覺得,黑衣人並沒對葉程下死手。若不是葉程救人心切,動作倉皇急切,恐怕身上也不會有什麼傷口了。

葉程心裡暗暗着急,卻是怎麼都不能巴拉開眼前的人。眼神回看火光處,自己身後的陳方兩家,一直沒有存在感的陳老太爺厲聲喝倒:“快去救人!”

陳家的人才呼啦涌了上來。可是等黑衣人退去的時候,葉程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夫人白姬了。

此時正是夜色濃時,寒意自地起。而白姬,被黑衣人帶走了。

方家家主起初在一片混亂匯中看到黑衣人朝着葉程去了,就沒有主動往刀口送。畢竟黑衣人的功夫不是假的,這樣拖延一樣地打着,不像是爲了錢,更像是爲了人啊。陳家太爺一發話,方大鬍子藉着昏暗的光,喘着粗氣也看了下自家家主,方通一個揮手讓去追追看,這會子的人情還是要賣的。葉家之後的發展也不可小覷,只是這葉家頗有些軟硬不吃,施恩也罷,拉攏也罷,都不怎麼理會。如今,算了,讓人去追吧,方家也不至於落下了壞名聲。

是以,在百十號黑衣人撤退之後,葉程打頭,方陳兩家家兵舉着火把在後,追了出去。

夜色中,大家感覺到了正在往平坦的山麓方向走。黑衣人脅迫着白姬去的方向,再走便是一片盆地裡的林子,淺淺的林子,走了進去之後,才讓衆人叫苦不迭。這裡的林子看着疏鬆,實則密緻,林中也沒有現成的路。剛開始,葉程以爲是因爲沒有人來過這裡,後來,等大隊伍第三次走過半刻之前走過,並且做下標誌的那棵大樹的時候,葉程在火把照耀下的側臉凝重,因爲他也確定不對勁了。

因爲這林中有機關。眼下,各個大家都有自己的機關秘術,只是竅門規則不盡相同。能人大拿在近百年已經消失殆盡,因着前朝昏庸,不少術士都被抓去給皇帝煉製長生不老藥,有志氣的因爲不想去,就想盡辦法逃脫。當然也有不少,因爲製出了讓皇帝心情愉悅,身強體壯的好藥,所以富貴榮華半生的。

至於爲什麼不是一生,那是因爲前朝亡了。前朝末帝昏庸一輩子,也怕死一輩子,最後發現,長生不老不是活命的首要,首要的是要會逃命。當初不是有墨家要做機關,用那什麼機關術三十六陣來做一套精巧的別宮嗎?

唉,等他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叛賊已經打到了景春殿。賊首持刀來取腦袋的步伐讓整個殿內都肅穆寂然。是了,江山就此易手,殿內一捧血,殿外有千萬捧血。

葉程知道這些,還是自己的爹曾經說過的。如今在迷路的林子裡,葉程想着阿白還不知道身在何處,心裡越發焦灼,勝似那將死時才發現自己找錯方向的帝王。

正焦灼的時候,葉程聽到了白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好痛,好痛……”葉程忍不住往四周開始查看,卻發現周圍目之所及,並沒有白姬,並且身後跟着自己的人,似乎沒有人聽到這聲音。

葉程凝眸,仔細聽,那聲音影影綽綽,又不見了。前面有人反身回來報信:“葉少爺,前面有血跡。”

葉程和方大鬍子還有陳福一起,走到了那最初的血跡跟前,燃燒的火把下,那新鮮的殷紅的血滴,滴在草葉子上,被人踩過的草叢剛剛擡起來身子。葉程也顧不得迷路還是方向了,雖然後面跟着人羣中,已經多多少少意識到境況不妙。

葉程雙眼發紅,咬牙一瞬,便說:“各位,如今夜色深重,我們已然被困林中,葉程無能,還未找到出林之法,但,被賊人帶走的是葉程的髮妻,葉程必是要帶回妻子的。此刻,各位是自去尋出路出林子,還是跟着我去幫我尋髮妻,葉程都非常理解,都城已經很近了……所以,各位請自便,若日後有相見,葉程還必是要相謝與各位的。”

一拱手,葉程自己就自己拿過火把,沿着那血跡開始走起來。方大鬍子和陳福這麼一看,唉,自己也不是那等機智人物,跟着葉少爺走,和自己隨便走,也沒有大區別。當時是各自主人家的委派,如今,自然是要跟着葉程走一遭了。

於是,這兩位核心人物就跟着葉程繼續走。後面的人舉着火把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竟然大多都跟着大鬍子和陳福一起走了。沒有誰能破解這機關,大半夜的,單獨走反而不好呢。

於是隊伍重新上路,沿着血跡,就開始了追尋。

人羣中有一個矮小精瘦的人快跑幾步,去了葉程跟前:“葉公子,小的是臨川城東庖氏肉店的屠夫,對血之類尤其敏感。這人血,雖然和獸血略不同,小的卻有一雙好鼻子,堪比靈犬。此刻夜色太深,人眼視物畢竟有所拘束,小的願意緊隨葉公子左右,助公子尋人。”

葉程在昏暗的光中不禁大喜:“有勞兄長幫助。”

那人一揮手:“不敢,小的名庖三,公子喚我阿三便是。”

葉程拱手:“是了,阿三兄弟。”

於是,阿三便跟着葉程左右,用鼻子尋着風中的蛛絲馬跡。

葉程再無多話,一邊走着,一邊查看殘留的血跡,尋找着白姬的時候,葉程心中只是默默想着:爲什麼?

爲什麼要劫走阿白?

這羣人是誰?

爲什麼劫走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