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城的能人是有不少的。
比如方家這樣的世代大家族,書香傳後代,後代裡也有拔尖的子孫去到朝堂爲官,不論官員等級,這方家,在臨川城的地位已經是拔尖了的。又比如陳家這樣的商賈之家,生意雖然不能縱橫四海,但是,多多少少總是打下了自己的商道。商賈之間傳遞信息有時候,比朝廷衙門的信使還快。
這不,臨川城內,就有人看到一輛比方家還要講究,比陳家還要富貴威武的車馬,載着人去了徐仲大夫的醫館。
而且沒幾天,就又看見了一隊一看就知道不是臨川本土人的護衛的護衛,個個鎧甲披掛,身材魁梧,眼神冷冽,行動如風,而且,從城北一路狂奔,也是去了徐仲大夫的醫館。
徐仲大夫的醫術是臨川城都知名的,過往的遊人商賈也是多少有所耳聞,所以,外地來人想要求醫者並不少,只是,像這樣氣勢洶洶來了兩波的,這兩年來並不多。
所以,當有人看到不知名大家的馬車進了醫館後,這個消息就開始了小範圍傳播在臨川城的大家。等到那隊護衛的馬蹄飛至,引得臨川街的煙塵都難得地飛起來時,這個消息就很快傳滿了臨川城。
只是,大家都想要知道那架馬車的主人是誰,卻是沒一個人能打聽出一二來。
不過,很快,在大家還在議論紛紛各自猜測的時候,陳家和方家的車,同時出現在了醫館門口。這可了不得,城內很快流言紛紛,只說是出了貴人。
能讓陳方兩家同時上趕着的,能不是貴人嗎?
事實上,方家來此,是因爲朝中那一位傳了口信。話說得籠統又講究,方家的大家長方通看了之後,一陣沉思。最終派出了自己的侄子,方家小輩裡最出色的方七公子,去醫館探病。
而陳家來此,是因爲陳家的老太爺。陳家老太爺是個逍遙人,家業打定之後,在臨川城內再沒有過多的交際。各種關係都是交給了自己的兒子陳運,陳運身後又有三子兩女,其中陳柏就是他最小的兒子。
這次陳太爺竟然親自說了這事,還讓陳柏隨着自己去見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陳運心裡是有些打鼓的。朝廷那邊已經有些局勢不穩,先前的關係網最近都謹小慎微,不怎麼肯大動。這樑國,是要亂了嗎?
只是,區區陳家,又能如何呢?在朝廷裡地方上打點關係,只是爲了維護能賺錢的商道,爲了各種方便。陳家居於臨川城,是如何都不能有力氣參與到上面的事情裡的。老爹這是怎麼了?陳運有些不解,但是他沒有提出反對。
等到陳家去到醫館,在醫館後的單獨客廳裡,看到了臨川城內的方七公子時候,陳老太爺也是微微有些驚詫的。不過,一轉念,也就平靜下來。陳柏並不知道茲事體大,只當是和長輩出門一樣,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被人問起的時候好好說幾句好聽話就可以的。
方七公子端坐座上,一臉清冷。陳老太爺挪着略發福的身形,在醫館藥童的帶領下,穩穩邁步進了客廳。一擡眼,就看到方七公子的平靜冷傲的眼睛。
陳家雖然是商戶起家,但是陳老太爺已經是長輩了。方七不過一瞬,就做出決定,不等藥童介紹,就起身行拜禮:“方七見過陳家老太爺!”陳老太爺面上一面和氣,虛虛還禮:“既然都已經至此,就不必多禮了!”
這話一說,方七和陳柏都愣住了。不過方七到底比陳柏年紀長一些,很快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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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藥童就領着這三人都進去了。陳老太爺在前,方七和陳柏一左一右跟着。
醫館裡人來人往,攙扶着來看病的,端端坐鎮前堂的大夫,還有幾個小藥童,忙着切藥晾藥的,忙着煮藥端藥的,前廳吵吵鬧鬧的,忙得不可開交。這後廳卻是安靜的,而且越往貴人的住處走,環境就更安靜清幽。當然如果你能忽略那些一個拐角就冒出一個人高馬大的護衛,當他們其實並不存在的話。
陳老太爺和方七不約而同地默認了對方的到來,陳柏剛纔還傻乎乎聽不懂,這會子也突然有些明白了。這要見的貴人,說不定是個手眼通天的大能。
繞過中屋小院裡一甕瘦蓮和紅鯉,後堂屋裡便是一片清淨。往上走到無人的二樓,房間前後窗子均打開,陽光和風都一時不受拘束,自在貫通。
好在時節下風也不急,房間裡空氣流通,倒也清新暢快。可是不知道怎地,三人走走轉轉,竟然又下來一樓,走到一處安靜的小院裡,正中有一間房門緊閉。這大約就是貴人的房間了。
三人隨着童子,終於到了貴人的房間前,卻正看到紅色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另一童子正走出來。看了看帶路的童子,眉頭一皺:“公子剛喝了大半碗藥汁,正在裡面坐着呢。不過各位還是留心時間,公子的身體還是虛弱了些。”
陳老太爺連連應是,驚得一旁的陳柏瞪大了眼睛。這老爺子雖然平時不聲不響,家中事情都交給兒子陳運,對孫子也不是特別寵愛。總是一副板正的臉,整體在家裡寫字看書,也沒個老年生活娛樂。不過,從不曾見過老爺子低頭的陳柏,這次確實首次看到了陳老太爺的恭敬和畏懼。
這屋子裡的藥罐子究竟是誰啊?陳柏好奇極了。等到陳老太爺一推門,三人一言不發進入了房間。
房中擺設規整平常,並無奢華貴重物品。
一隻插着紫色花朵的白色瓷瓶穩穩擺放在正對牀鋪的書案。書案側正坐着一青色衣衫的青年,面色青白,略有些憔悴。等到細看,這人樣貌卻是一等一的好:劍眉卻含愁,鳳眼狹長,顴骨飽滿高聳,臉廓端嚴剛毅。
陳老太爺走到稍近的地方,微微一打量,終於顫着聲音說:“貴人終於來了,請受老朽一拜。”說着就要下跪行禮,這青年不顧病體,立刻扶起了陳老太爺:“陳公不可。”這下子,不僅陳柏,就連方七都有些驚異了。
方七是個冷麪人,因爲朝中那位遠方表叔方庭的緣由,他知道這貴人身份重大,所以一刻不曾禮節不全。只是,這跪拜?方七心裡很是震動。
而看似拘囿一城的陳家,看似是商戶,卻被對方稱之爲“陳公”?方七心裡更是疑惑。
那青衣公子眼睛一掃,就知道這三人各自心境了。只是說不必多利,便招呼大家坐下。
“陳方兩家,雖然都爲我主做事,卻是恐怕一直不知對方的吧?”青衣美男帶着微微的笑意,一掃之前的肅穆,倒是更有美男的味道。
對面的陳老太爺一拱手:“也是應該。”
“好一個也是應該。”青衣美男一臉讚賞和欽佩的樣子。
“陳家爲我主在這臨川城紮根,如今竟然已經到了第三輩了。忠心日月可鑑!”
“陳某不敢。自接受我主任命來此,陳家在臨川已經四十年了。陳家在此落地生根,卻是不敢忘記陳某的姓名是我主留下的。如今,陳某家教不嚴,此子是陳家幼孫。如今已滿十五,整天不務正業,不甚讀書,好在學了兩手功夫,爲人道理還懂。還請我主收下此子,讓他能盡忠主前。”
“爺爺,我……”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