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蘿去到那邊府上幾天後,這一年的新年便到了,紫禁城裡到處都是辭舊迎新的氣氛。各府裡都打掃得乾乾淨淨,貼了喜氣的紅紙,換了嶄新的窗花,主子宮女們也都換上了喜慶的禮服,衆位格格、福晉、命婦等人都來參加宮裡的各種活動,按着輩分去給太后等長輩請安,自是熱鬧非常。
因爲我們是第一次在這宮中過新年,很是沒有各種辦事的經驗,對於需要辦哪些事兒都心裡沒準。幸得有已經在宮中好些日子,又伺候過太后的雨痕在一邊提點着,不然,我們一邊忙着應付各種禮節和往來,一邊又不太懂這些規矩,非弄得手忙腳亂,還討不了好去不可。
新年雖是喜慶,卻也忙碌。
新年還沒過完,又聽說宮裡舉辦“冰嬉”大會了。我和錦娘都沒見過這冰嬉大會是什麼,很想去看看。正好十三來給德妃請安,我便截住了他,央了他帶我們去。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忘不了,好壯觀的場景啊!夏日裡原是一面湖水的地方,現在已經成了一片巨大的冰場,在這寬寬的冰場上,竟然有好多的人----我一直以爲宮裡的人是不多的。時而是好多人在盡興地表演着“花樣滑冰”,時而是那些八旗兵在演練,時而是那些孩子們在玩“蹴鞠”……看來是我們常見的那種冬季運動會的樣子嘛!很有活力啊,那些人似乎都不會冷的,好羨慕啊----我一直怕冷。可惜我是不會滑冰的,以前壓根兒沒有機會練過,連結冰的湖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我便呆呆地、羨慕地看着那些冰上瀟灑閃過的身影。
十三見我看得出神,便說:“阿顏,看他們多好玩,我們也去滑冰吧!”
我很可憐地搖搖頭說:“我……不會。”
“你不會?總算有你不會的了,呵呵,沒事的,我來教你,滑冰簡單得很,你又這麼機靈,一會兒就會了。”十三說着,就把我拽進了冰場。先是幫我穿好了借來的冰鞋(沒想到清代已經有冰鞋了!看來這些北方民族真是天生就愛滑冰,真是智慧啊。)然後,他又拉着我,教我怎麼邁開步子,怎麼保持重心……我明明覺得好像已經聽懂了,可是一鬆手站起來,便頓時覺得身子不是自己的了,“啪!”地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還好這冰上摔得不是很疼,我站起來,又摔!剛想邁步,又摔!唉,看來我天生不是學滑冰的料,承認這是自己的弱項吧。於是我便讓十三自己滑去,不好意思再拖累他;他見我終是這樣摔來摔去的,沒有任何進步,也只好搖搖頭,不再強求於我。
我斜靠着冰場邊的枯樹幹,正準備脫冰鞋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問我:“摔疼了吧?”
我擡頭一看,是四阿哥。因爲顧了去擡頭看他,我腳下又站立不穩,“啪!”地又摔了一跤。看來我今天怕是把這輩子的跤一次性摔完才肯罷休了?丟人現眼,幸而不是很疼。
“別隻顧着玩了,你的傷還沒全好呢,這樣老摔跤可不好,以後再學吧。”他很有禮貌地把我拉起來。就在他的手碰到我的手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好像打了一個激靈,不知道是我自己的指尖哆嗦還是他的指尖哆嗦。我心裡忽然有點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是有點想哭吧,我還以爲他再也不會來找我了,再也不會這樣溫言和我說話了。
“謝謝四阿哥。”我斂住心神,笑道。
“別整天像個孩子似的叫人擔心。”他說,有些出神地看着我,那眸子裡有一種灼灼的東西,好像可以燒到你的心上。---和八阿哥看錦娘時的那種充滿了迷離柔情、攝人心魂不一樣,他那雙眸裡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東西。真的就是他留住了我在這個時代嗎?真的是要隨了緣嗎?我們真的有緣嗎?輕蘿的事兒還沒有解決呢,我怎麼能被這眸子抓住?
……我確實就是個孩子啊!我的身體只有十三歲。不過......卻早就擁有了二十多歲的心態,所以我能讀懂這雙眸子,對這雙眸子後面的情緒,和它後面的危險都是知道的。如果我真的掉入這眸子中,那深不見底的滋味可不好受哦。
十三回來了,見他這樣盯着我看,自然很聰明地看出了我們的眉目官司,不過他也並沒有說破,反倒是好像怕氣氛尷尬,說了些笑話來逗樂我們。
“阿顏,你真的就學不會嗎?你這麼聰明,怎麼會對這滑冰一點兒領悟能力都沒有呢?看這樣子就知道不是我們能受苦不怕冷的滿族!瞧瞧你這樣子,整天都說怕冷怕冷的,都恨不能鑽到蛋殼裡去了!”
我哭笑不得。
“所以說阿顏,以後多出來走走吧,知道你怕冷,不過如果再憋着可要發黴的哦!我們可不想聽那種發黴的聲音唱歌兒,那種聲音可能會很恐怖的……”
我再次哭笑不得,於是正色說:“十三阿哥,對長輩說話要注意禮儀。”
“阿顏,你……”十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笑起來。
唉,誰叫我以前一直都沒有架子呢?他們怎麼會當我是長輩?
“小顏兒,你可玩的高興?可學會了?”錦娘先是和幾個娘娘在一邊兒說笑,見我們都在,便過來問我。
“給錦貴人請安,回錦貴人,阿顏剛纔摔了好多跤,可是暫時還是沒有學會。”十三搶先說。
真不給人面子,我橫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錦娘也笑了。
“那今天就到這吧,我們也該回去了,不然一會兒雨痕該來找我們去吃飯了,今天我們都很高興,謝謝十三阿哥了。”錦娘說。
“好吧!我們今兒也不學了,再摔幾跤有人怕是要心疼的不行了,哈哈,你們先回去吧,我們再玩一會兒,改日再學吧!錦貴人走好!”
十三說完,還對我眨了眨他那雙賊亮賊亮的眼睛,可惡!
我回頭看看四阿哥,他卻在看着別處,那雙偶爾點亮的眸子隱沒在了茫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