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你是說,熊傳遞給她的?應該沒有吧。有的話,她之前就說了。”我回答道。
“唔,這樣啊。”古陌點點頭,“要麼那些熊被猝不及防地全滅了,要麼就是被猝不及防地一口氣給全封印了。”
我眼皮跳了跳,“全滅?”
“毀掉這些玩具很容易的吧?”古陌指了指我抱着的毛絨玩具。
我的心情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南宮耀之前沒有說這種情況。但仔細想來,那些熊被全部消滅,也是有可能的。載體被消滅,靈也就被消滅了。送回來的這些新的熊,不過是爲了防止呂巧嵐的意念產生新的靈。
比起封印,這樣的毀滅或許更容易做到。
我一時間不知道待會兒該怎麼去面對呂巧嵐。
這樣的結果對呂巧嵐來說是個噩耗。
即使熊沒有被消滅,遠隔重洋,還不知道對方在哪裡,這要如何去尋找?
這比匯鄉之行還要艱難。
“其實,這種法術不一定會百分百起效果。”南宮耀說道,“這些靈都是根據人的意念才誕生的,法術也不過是一種意念。法術藉助的技巧,可以說是前人留下的意念,所以一般來說,法術本身的威力比普通人的念頭、情感要強大很多。但呂巧嵐一個人意念能夠產生這麼多威力巨大的靈,她本身的意念就足夠強大了。這種對抗的過程,如果呂巧嵐贏了,那些玩具熊的靈可能就會在這新的載體上誕生。”
我很仔細地聽南宮耀做講解。
他的說辭,讓我心中一亮。
古陌潑了一盆冷水,“她先會知道的消息是她的熊真的沒了,這一瞬間產生的想法……那個誰,之前車輛爆炸後那事情,是那誰來着?”
“金海楓……”我臉色一白。
“哦,是叫這個名字吧。”古陌不甚在意,“誰知道他們這類人在那一瞬間會怎麼樣呢?說起來,你這小子不是前不久剛犯過傻嗎?嘖嘖,不專業,不冷靜啊。”
古陌這次的嘲諷我只能忍了。
因爲他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我剛犯過傻。
關心則亂。
在意識到妹妹有危險的瞬間,我只想着將可能傷害她的任何東西給消滅在傷害她之前。
我的不理智導致了一場悲劇。
就算過去了一段時間,我已經在心理說服了我自己,胖子瘦子他們也拐彎抹角地開導過我,我心底深處依然是覺得愧疚難安的。
我還想要去查一查所有死者的名單。網上只公佈了名字,和大概的一些身份信息;新聞中,也只有零星的死者家屬出現在鏡頭前。我想要請陳逸涵幫忙,但陳曉丘先就拒絕了我。
她當時說話雖然直接,卻和瘦子他們一樣,是想要告訴我,這不是我的責任。
我一時想得入神,直到古陌哼了一聲,將我的注意力拉回。
他好像還是之前那個說話尖酸刻薄的老大叔,總是不忘嘲笑我,“你看,你現在還是這副鬼樣子。”
我有些無言以對。
他說的是一點兒都沒錯了。
我並非那種理智冷靜,又意志堅定的人。要能有那樣的心性,我可能也不會是小小的拆遷辦的小公務員,還捲入到了青葉的事情中吧。
按照古陌和玄青真人所說的“命”,我可能還會和他們產生交集,但絕不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對於如何告知呂巧嵐這個噩耗,我變得難以抉擇。
“告訴她吧。”南宮耀倒是很快有了決定,“這件事的當事人始終都是她,你又沒辦法替她解決這件事,這事情還是要她自己來面對。”
我不知爲何,覺得有些羞愧,越發覺得自己很沒用。
明明想要改變了,卻好像無能爲力。
南宮耀和古陌卻沒有這樣的心思。
“你想太多了。”南宮耀這時候還輕笑了一聲,只不過笑聲中沒有多少笑意,有的是一種無奈。
“你想要當救世主,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行了吧,你只不過是比較有希望拯救世界而已。再說了,拯救世界又不是拯救所有人。所有人都能幸福美滿,那就是不是拯救世界了,而是做白日夢。”古陌又把遊戲給繼續了。
我有些無語。讓我陷入這種糾結的可就是古陌剛纔那番糟糕的猜測。我原本只是苦惱怎麼措辭,來跟呂巧嵐說這個噩耗而已。
“我倒覺得呂巧嵐沒有那麼脆弱。比起金海楓那次,她已經經歷不少了。”南宮耀很樂觀。
想想也是,呂巧嵐已經失去過她的熊一次,南宮耀也提出了這件事的一個比較可行的解決方案。
我下定了決心。
“嗯,那我去找她了。”我對兩人說道。
古陌沒有和我說再見的意思,南宮耀送了我出門。
我又打車回到了工農六村。
呂巧嵐沒有坐在油膩膩的小快餐店裡面等我,而是等在了工農六村的健身器材區。
那邊有一圈石頭長凳,夏天坐的時候,還挺舒服的,冬天的時候就會冷得讓人打哆嗦。
我是從呂巧嵐身後走過去的,走到她身邊,她才發現我。
呂巧嵐的表情很鎮定,看到我之後,還微微翹了翹脣角,眼角的細紋也顯現出來,形成一個很淡的笑容。
我呼了口氣,在她身邊坐下。
她沒有急着問我要那隻熊。
我正準備開口,沒想到呂巧嵐先說話了。
“這段時間,我想了一想。”
我轉頭看向呂巧嵐。
“熊熊……它們不是熊熊吧?”呂巧嵐用了個疑問句,但口氣裡面已經是有了那種篤定。
我一驚。
呂巧嵐並沒有看我,而是看着健身器材那邊兩個慢悠悠甩着腿的老人。
“就是一種感覺。在拆開盒子的時候,我就有了這種感覺。直覺是這樣,但仔細檢查了一遍,它們除了不動了之外,和過去一模一樣。我心裡面早就起疑了,我就是想要一個讓自己安心的答案吧。”
呂巧嵐的平靜讓我心驚肉跳的。
“你應該還沒結婚吧?和父母一起住?”呂巧嵐忽然轉過頭來問我。
我點點頭,“嗯,我和家裡人一起住。”
“這個年紀,沒牽沒掛,挺好的,很自由。有了牽掛,就沒了自由,但是……心裡面是滿的。”呂巧嵐說着,眼圈忽然泛紅了,“之前那次,我家裡面的反對意見就很大。我咬着牙撐下來了。可是這一次……我不知道……我查過了,我剛纔用手機查的,到那邊的旅行團、自助旅行,還有那個修理廠……他們接待外國遊客,會有接待的人,但我要找的熊熊……我不知道怎麼在異國他鄉將它們再找回來……”
她眼眶中盈滿了淚水,但沒有眼淚落下來。
我看着不忍,將南宮耀的意見完整告訴了她,鼓勵道:“……還是有機會的,有很大機會。你一定能做到的。”
呂巧嵐的眼睛裡迸發出來光彩,“真的嗎?”
我點頭,給了她信心,“真的,一定能成功的。”
呂巧嵐忽然破涕爲笑。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抱着的那隻熊。
呂巧嵐伸手將熊接了過去,輕柔撫摸着它的腦袋。
這是很溫馨的一幕,我突然相信,呂巧嵐一定會做到的。不是剛纔那種沒緣由的鼓勵,而是從心底裡如此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