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叫聲不是很響亮,不是狗吠,只是狗對主人歡快的迴應。
我感覺到有毛茸茸的東西撲倒在了身上,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但那個東西很快就跳開了。溼漉漉、熱乎乎的舌頭舔了我的臉。一直有毛掃過我的身體。
我的心跳加快了幾分,睜開眼,看到了一隻雪白的大狗。
那隻狗在我上方蹦蹦跳跳,很親暱地蹭着我的身體。
我想要伸手摸它,卻動不了。
這一幕很快就消失了。
大狗消失了,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改變。
我在樓梯上奔跑,背上揹着書包,裡面的文具正在叮鈴哐啷地響。
我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有點兒熟悉、有點兒陌生的家門敞開着。
我踏入家中,聽到了炒菜的聲音。
“小白?”
我潛意識裡就發覺了不對。
應該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來迎接我,熱情地圍着我打轉。
爸爸和媽媽的聲音陸續響起來。
畫面很模糊。
這應該是記憶。
“小白呢?”
“咦,剛纔還在家裡面?不是下去等你們了?”
“沒有。”
“球、球。白白撿球。”
妹妹稚嫩的聲音響起來。
周圍的場景再次變化。
我被父母牽着手,在小區裡面呼喚小白。
沒有。
沒有那個白色身影。
爸媽詢問小區裡的鄰居,有人看到了,有人沒看到。看到的人只說看到小白跑出去了。
我心裡越來越不安和難受。
童年的潛意識和我現在的意識互相交織。
我擔心着小白,又遺憾我只是夢到了過去,不是穿越到了過去。
這細微的差別,會導致我在夢境中束手無策。
尋找了幾個小時,全無結果。
爸媽挑着照片,要登尋狗啓事。
我好像哭了,好像沒有哭。心情難受地翻着有關小白的照片。全是它和我們家家人的合照,和我的最多。那些照片夾在大相冊中,和爸媽給我的那本相冊內容一模一樣。
應該是在我生病之後,他們將這些照片挑出來,單獨放在一本相冊中。
記憶模糊,這些內容很快掠過。
我發現自己在清晨天剛亮的時候起牀了。我單獨一個房間,這時候妹妹應該和父母一間房。
小白的窩在客廳,不過它應該很喜歡在我的牀邊睡覺。
我盯着牀邊看,好像能看到那裡趴着的一隻大狗。
叩叩。
我的背後傳來響聲。
童年的話毫無警覺,下意識回頭。
但此刻的我已經感覺到了一種惡寒。
背後是窗戶……我家這時候應該是在高層,三樓、四樓,或者更高……
不是鳥的聲音,不是垃圾掉落碰到窗戶。
有節奏的敲擊聲……
那是……
“我”已經轉過了頭。
一隻白色的狗爪……
窗戶下方,還有探出來的半個狗腦袋。
不,不對!
“小白!”年幼的我很驚喜,驚呼一聲後,就跳起來,撲到了窗戶邊。
那隻白色的身影消失了。
我貼在窗戶往外看,看不到,就一把拉開了窗戶,伸出了頭。
樓下,一隻白色的狗在奔跑。
那隻狗,姿勢怪異,很僵硬。仔細看,會發現它似乎被什麼東西拖着。
我愈發覺得恐懼和憤怒。
可年幼的我一無所覺,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間,換了鞋子,開門跑下了樓。
到了樓下的時候,我隱隱聽到了父母的喊聲傳下來。
剛跑出樓道門,我就看到了旁邊綠化帶灌木叢裡面的白色身影。
那隻狗從灌木叢中伸出腦袋,又縮了回去。
灌木叢很稀疏,看起來是缺少人照顧。
我想都不想,就追着那隻狗鑽入了灌木叢中。
樹枝劃得我身體有些疼,我沒在意。
鑽出來灌木叢,就看到白色的身影等在我前方。
它的爪子上,帶了血……
我心中一跳。
“小白!”
身體不受控制,驚喜地衝過去。
那隻狗的樣子的確是和小白一模一樣。它轉身就跑,卻會回頭來看我。
我就追在它身後,總是往偏僻的地方走。
它要帶我去哪裡?
要做什麼?
我心跳越來越快。
夢境快速進行。我努力分辨周圍的環境,想要認出多年前的道路。
有路牌,我看到了常順路。這條路我有點兒印象,附近應該有個劇院。小學的時候,學校組織去那裡看電影。我又掃到了一家連鎖藥店,招牌的右下角寫着“益山分店”。益山路?那應該離常順路和我過去的小學更遠了。
我有些累。
小白會等我。
它想要把我帶得遠離家。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越發不解。
在小白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些鮮血的痕跡,看到了它動作的不自然。
它……已經死了……
不是鬼,是屍體在動,很可能還是被人操控着移動。
我早就發現不對,現在也沒能看出更多的線索。
年幼的我這時候也從重新看到小白的欣喜中回過了神,認真打量前面的寵物。
我的腳步變得遲疑了。
小白回頭看了我一眼,叫了一聲,繼續往前跑。
“小白!”
前方是馬路,一輛汽車不減速地直接衝過。
我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隨着那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只覺得周圍世界都變得安靜。
小白哀嚎一聲,被撞翻在地,鮮血流淌出來。
車子停下,一個年輕的女人走下了駕駛座,滿臉的惶恐和愧疚。
副駕駛座上下來一個年長一些的女人,驚呼連連。
我衝到了小白的身邊,不知所措地抱住它帶血的身體。
“小白、小白……嗚……”我壓抑地哭着,徹底慌了。
“小弟弟,這隻狗是你的?”女人詢問。
我沒擡頭,也沒回答。
女人的聲音溫柔而耐心,“我現在送它去醫院吧。你讓我把它抱上車,好不好?送到醫院,就能救它了。”
我擡起頭,看到了兩個女人同樣關切溫柔的面容,和她們善意的眼神。
兩人一塊兒將小白擡上了車後座,又詢問我父母的事情。
我的腦子還是蒙的,稀裡糊塗地也上了車,坐在小白身邊,緊緊抱着小白的身體。
她們沒有顯露出任何惡意。
這看來就是一個巧合,我遇到了兩個善心人。
但是,不對勁。
太快了。
這件事解決得太快了,沒引起周圍人的圍觀、聚集。事發幾分鐘,我和小白都被帶上了車,兩個陌生人的車。還有這場車禍,也充滿了違和感。
汽車飛速行駛,我沒有擡頭,沒看到車外的景象。
那兩個女人是一對母女,一直在柔聲安慰我,還說起了她們以前養的狗,說起寵物醫院。
小白的狀況看起來也很平穩。它沒有和我有太多互動,閉着眼睛,躺着不動。但它的呼吸很正常,太正常了,規律得沒有任何變化。
那個母親回頭看看,說傷口不流血了,會沒事的。
傷口的確是不再流血了。
我計算着時間。
車子行駛了半個小時,車速應該很快,沒有碰到紅燈。
現在,我應該距離家很遠了。
媽媽說在圖書館找到我。
哪裡的圖書館?市圖書館,還是區的圖書館?
我只知道民慶市圖書館的位置。高中的時候,我有去過,換乘線路大概知道一些。距離常順路,隔了兩個區,起碼得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年輕女人忽然開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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