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若知道這房間裡少了一個人。按理說,馮敬東此刻是應該出現在她的房間的。可能是母親在這裡守着他不好進來吧。夢若心想。夢若向晞兒使了個眼色,晞兒與她關係如此密切,她的意思自然不言自明。於是她對夢若母親說道:“阿姨,醫生不是說夢若還要再住院觀察兩天嗎?我陪您回家拿一些小若的換洗衣服吧。”夢若母親一拍腦門笑道:“你看看我這個腦子,她一醒來我高興糊塗了。不用你陪我了,阿姨自己去就行。你在這兒陪小若聊聊天說說話吧。”說着母親把晞兒輕推在椅子上,回家了。
“說吧,小祖宗。這我看你眼睛都快飛出來了。”晞兒打趣夢若說。“他,怎麼樣了?”夢若的語氣中有些遲疑。“他是誰?誰是他?”飄然笑着問。付宇當時聽到這些姐妹間的玩笑話,很自覺地躲到了病房外面。但是夢若的臉上還是掛不住,羞得滿臉通紅,連忙把臉用杯子蒙上。晞兒和飄然上前把被子拉開,順勢坐在了她身邊。
“好了,不逗你了。”飄然一本正經的說。“老馮還算有良心,昨晚是他給你送到醫院的。剛纔他要進來看你,我怕阿姨生氣就給攔住了。你要是想見他,我就讓付宇去找他。”飄然說着要去外面找付宇。“算了吧,有什麼好見的。你們告訴他我沒事了,讓他回去吧。”夢若說完,閉上了眼睛。“你讓付宇去跟他說吧。夢若現在心情不好,恐怕也沒法好好見他。”晞兒對飄然說。飄然點點頭,就出去找付宇了。
這裡飄然出去後,夢若突然覺得十分委屈。便兩腿弓着,趴在腿上默默流淚。“想哭就哭吧,哭完就好了。”晞兒說。晞兒坐在她身邊輕輕拍着她。“我知道你現在不願意見他,可是我也不怕你怪我,你喜歡他的事我都和他說了。我實在不想看你再這麼難受了,你也知道他大你那麼多,又是老師,你們之間肯定會有阻礙的。你平靜一些以後,還是見他一面吧。”晞兒說這話時,不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十分平靜。夢若淚眼朦朧的看着她,淚水又涌了上來。“好了,睡一覺吧。”晞兒安頓她躺了下來。
話說這邊夢若努力入睡。這邊付宇也接到了飄然爲他下達的任務。於是一場師生間心平氣和的談話再次開始了。
“老師,夢若已經醒了。您放心吧。”付宇向老馮通告了這個消息。馮敬東一邊往樓上跑一邊說:“是嗎?太好了。我去看看她。”“老師!”付宇伸手攔住了他。“夢若現在已經睡了,她剛醒不久,身體還很虛弱。您等她好些再去看她吧。”付宇說完就退後幾步笑看着老馮。老馮畢竟也是三十歲的人了,付宇這話又怎麼會聽不明白呢?於是他停下了腳步,開始往樓下走。“那你們幫我問候一句吧,等他好些我再去看她。”馮敬東說完就回去了。
付宇看馮敬東走遠,就馬上趕回了病房。他剛進去看見夢若正睡着,飄然向她擺擺手,三個人一塊兒出了病房。“她現在心情很不好,我們都是瞭解她的人,她什麼事兒都悶在自己心裡。她心裡苦啊!我們都是實在看不下去,這回這個機會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和老馮攤牌了。往後怎麼辦,就看老馮的態度了。”飄然用眼色示意晞兒這件事付宇還不知道。沒想到付宇卻說:“沒關係,你們儘管說吧,旁觀者清,這事兒我早就看明白了。夢若遲早得靠自己走出來。”飄然看這樣子,嘆了一口氣。
世上的事情都是無巧不成書的。夢若其實並沒有睡着,她只是不想讓晞兒和飄然擔心,閉目養神罷了。三個人在門外說的話,一字不差的落到她耳內。“原來大家都知道我的這份心思,卻還一直裝作渾然不知維護着我。我也實在是太傻了,爲了他我怎麼值得。我如今病成這個樣子,他倒是實在。真的就不來看我,我爲了他這樣,真是傻到家了。”人病中原本就愛傷心,更何況又想起了一個讓自己傷心的人呢?這些在夢若腦子裡來回打轉,夢若的枕頭就又被濡溼了。她正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突然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夢若擦了擦眼淚,側過身去接着躺着。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站在她身後輕聲問道:“你還好吧?”夢若一聽這聲音,立刻彈坐了起來。沒錯,就是他,那個曾經佔據了她所有情感和精力的人。如今他居然還有勇氣來這裡面對夢若,夢若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夢若靠在牀頭,嘴角上揚四十五度說:“我還好,醫生說靜養兩天就沒事了。正好您來了,我就不再讓我媽去學校和您請假了,這幾天我是肯定不能去上學的了。”夢若如今說話的語氣比那日在他辦公室裡平靜得多。
說完,夢若便沒再回頭看他。但是她知道老馮沒有走。過了大概一分鐘夢若回頭向他說道:“老師,我這裡有他們幾個照顧,過一會兒我媽也回來了。您不用擔心,先回去吧。”馮敬東聽夢若下了逐客令,便緩緩地移動身子向門口走去。突然又回頭說:“你的事,夏晞兒和藍飄然都和我說了,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夢若一臉茫然地看着他說:“她們和您說什麼您都不必放在心上,您是我們的老師,她們的性格您肯定比我瞭解。我這裡真的沒什麼事兒了,您請回吧。”夢若說完依舊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
“好的,這我就放心了。你好好養病不用擔心學習的事,身體最要緊。我過兩天再來看你。”馮敬東說完就走了。如果他在門外稍站一會兒,他肯定會看到夢若崩潰的痛哭流涕,如果他在病房稍停片刻,也肯定會看到夢若不斷敲打着自己的牀,彷彿要齧噬了自己的樣子。可是很遺憾,馮敬東走了,他並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子最心碎時的場景。也許這對馮敬東脆弱的心臟來說倒是一件好事。誰知道呢?就像飄然說的:“提起責任,其實全憑個人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