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噼裡啪啦的打在窗上,豆大的雨滴洗刷的玻璃乾乾淨淨的,蘇暮煙伸手觸碰到冰冷的玻璃,指尖麻木的已經感覺不到玻璃的溫度,她的眼淚落下來,身體不停地顫抖着。
指腹在玻璃上緩慢的移動,最終寫出了一個無形的字——墨。
她看着那個字忽然笑了笑,心如刀絞也不過是這種疼痛吧,哪怕知道他在騙自己,還是想着他對自己的好過往的一幕一幕如同老舊的電影在她腦海裡播放着。
秦墨,你想要什麼,就從我這裡拿去吧,只要我有的,我就全部都給你……
雨下的更大了,窗外低沉的夜幕不時的傳來一兩聲悶悶的雷聲,隨之閃動的雷電,映照着窗口那道單薄的身影,電閃雷鳴中,那道身影似乎要被風吹走似的。
*
Dark。
燈紅酒綠,夜晚十點鐘,酒吧裡的氣氛已經漸漸的開始熱了起來。
秦紹謙倒了兩杯酒一杯推在了秦墨的跟前,一杯他自己端着,見秦墨沒動那杯酒,他笑着說道:“來了這裡就是爲了放鬆的,你總冷着一張臉,哪個女人敢來?”
“我不需要那些女人。”秦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冷淡的說道。
秦紹謙搖了搖手中的酒杯,手指敲打着沙發的一角,“就算不需要那些人,也要高高興的陪着我吧。咱們兩兄弟可是好久沒這樣待在一起了,喝兩杯難道還要和見仇人一樣嗎?”
秦墨扯了扯嘴角,墨色的眸子在璀璨搖曳的燈光下蒙了一層霧色,他的親人就只有秦紹謙了,二十多年來,他從沒和他有過意見相孛過,唯一的一次也有隻有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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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對了嘛,多笑笑纔好。”秦紹謙的狼爪搭在秦墨的肩膀上,滿意的笑着,餘光裡看到秦墨的酒杯快要見底了,他手腳利索的斟上。
兩人喝了好一會兒,秦墨覺得有些熱,解開了兩顆襯衫的扣子,濃眉微微的皺在一起,“我不能喝了。”
伸手擋住秦紹謙倒酒的手,秦墨沉聲說道,他聲音裡已經染了幾分的醉意。
秦紹謙手往下壓了一些,透明的酒水從瓶中緩緩地流入玻璃杯中,“只是兩杯酒罷了,喝醉了大不了去送你回去。”
酒杯被倒的滿滿的,秦紹謙推到秦墨的跟前,“最後一杯,我敬你。”
秦墨看着執意敬酒的秦紹謙,沒說話,他在飲酒方面一向剋制,剛纔喝了那麼多,他已經覺得自己思緒有些飄,再喝下去,今晚只怕醉的不省人事,“你說的,最後一杯,喝完了立刻走。”
他舉杯,將杯中的酒喝光。
秦紹謙又要倒酒,他沒任何猶豫的推開秦紹謙的手。
“我走了。”站起來,秦墨面色恢復了冷漠。
秦紹謙緊跟着站起來,邊走邊抱怨,“你可真行,幾杯酒罷了,連面子都不給我。”
“不是給你面子,我今晚就不會在這裡。而且,剛纔你自己說的,最後一杯酒。”秦墨淡聲說着,穿過那一排排的人影。
秦紹謙摸了摸鼻子,沒說話,的確今天他做了那麼多讓人不開心的事情,秦墨能陪着他來這裡已經是給他面子了,可這些還不夠,他最終的目的並非是這個,“你走那麼快乾嘛,我跟你一起回家。”
秦墨沒理會他,徑直向外面走。
走到了門外,車子還沒來,風灌涌而來帶着幾分的蕭瑟。
秦墨佇立着,襯衫被風微微的吹動,他忽然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側首對站在一旁的人說,“紹謙,今天穆清過來找我了。”
秦紹謙一直嬉笑的臉上瞬間沉了下來,他的視線落在遠方,凝視着霓虹燈,很久後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問:“她找你做什麼?”
“她來找我談合同,穆家準備和公司聯合接下MR的文化工程的Case,穆清作爲代表。”秦墨疏清的目光望到秦紹謙的眼底,似是想要看清他到底是什麼想法,當初那場車禍,穆清和紹謙兩人困在車裡,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帶人找到紹謙的時候,只有紹謙一個人鮮血淋淋的躺在車裡,一同去的穆清不見蹤影。
再後來,穆清成了紹謙心頭的禁忌。
嘴角微勾,秦紹謙連連冷笑,“她也配?”
車緩緩的駛過來,秦墨先走了一步,上車前他說道:“我只是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會推掉穆家的合作。”
“不推,我倒要看看秦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秦紹謙上了另一側的車後,對秦墨說道。
“既然
這麼難受何必逼自己?”秦墨看着面色鐵青的秦紹謙,聲音裡有些嘆息。
“不破不立,我做這麼多,不就爲了等這一天嗎?”秦紹謙靠在車背上,輕笑着說道,那笑聲裡滿是冷意,這麼多年來,他每一天每一晚都在想着今天,他想讓穆清後悔,想讓她看到拋棄他的下場,不和她合作,怎麼收穫最後的成果呢?
車子緩緩地行駛向秦家。
秦墨閉上眸子,覺得腦子有些發昏,剛纔是紹謙給他倒的酒,他也沒看到是什麼酒,就喝了下去,現在後勁上來了,難受的感覺也就涌了上來。他擡手輕輕按壓太陽穴,,卻沒能緩解那幾分的醉意。紹謙對穆家一直抱着很深的敵意,關於穆家的事情,他一向會徵詢他的意見,如果紹謙覺得合適,那麼就接下這個Case,如果他不肯,那麼穆家的合作,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接。
當初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佔了大半的責任。
提起穆清,許多往事用上心頭,秦紹謙胸透氣血翻涌,他想了很多,可沒一樣能抵消他心頭的恨意。
他想要穆清得到最悽慘的下場,想要看着她一個一個的失去自己的親人,想要她也嚐嚐被自己最珍重的人拋棄的滋味。
秦紹謙想到那些畫面,嘴角牽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你知道當初穆清做了什麼事情嗎?”
聽到耳邊響起秦紹謙的聲音,秦墨應了一聲,“沒有。”
車禍發生後後,他曾經問過紹謙,可紹謙一個字都不肯說。
秦紹謙的手肘支撐在車窗上,偶爾有路邊的霓虹燈滑過他的臉龐,過了片刻後,他沙啞的說:“當初車禍的時候,我將車撞向了我這邊,儘量減少她人身最小的傷害,她完好的爬出去了,她說會帶人回來救我,可她走了,就再也沒回來……”
他不夠愛穆清嗎?
爲了她,他捨棄了秦家的一切,哪怕在生死關頭他都選擇了將生的機會留給了她。
可最後關頭,穆清卻背叛了他。
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的血漸漸流淌的冰冷,以及等待她回來的絕望……
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從穆清背叛他的那一刻,他就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女人是可靠的。他親身體驗過那種絕望,就絕不會再讓秦墨也體會那種感覺,所以無論他做了什麼,都是爲了秦墨好。
“她會不會有什麼苦衷?”秦墨想了想說道,他是第一次聽到紹謙說當年的事情,心頭的震撼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當初他見過穆清,她和紹謙兩人形影不離,一度他以爲穆清會成爲紹謙的妻子,最後卻發生了那場車禍。
他接觸的穆清,不像是會做出這麼絕情的事情的人。
“我倒是希望她能有苦衷……”秦紹謙滿是譏諷的說道,“可惜的是,她從一開始接近我,就帶着目的的,我親耳聽到她說的話,做不的假,而且當初我生死不明,她卻嫁給別的男人,這些是有苦衷的表現嗎?從她拋下我的那一刻,我就發誓,要讓她也嚐到這種滋味。秦墨,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說這些,就是不想你走我的老路。蘇暮煙她也是女人,她能爲了還清家裡的債務,賣了自己,你能保證,她下次爲了別的事情不賣了你?”
“你別因爲穆清就把所有的女人想的那麼壞。”秦墨皺了眉頭,穆清是穆清,暮煙是暮煙,兩個人根本不是同一個人,怎能一概而論?穆清的事情若是真的,他會幫紹謙對付穆家。可若要他因此犧牲暮煙,他做不到。
“你就當我沒說。”秦紹謙聳了聳肩膀,立刻道歉。
“紹謙我知道你是我了我好,可暮煙她不同……”秦墨想要解釋,可看秦紹謙閉着眼睛,一副不願意聽的樣子,他沉默了。日久見人心,現在紹謙對暮煙抱有成見,等相處久了,他了解了暮煙就會放下那些偏見了。
秦紹謙聽秦墨說了兩句話,心裡冷哼了一聲,面上卻沒任何的動靜。
不同?有什麼不同的?
當初他也以爲穆清是不同的,以爲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乾淨最純真的女人,他爲了她願意把全世界捧在她腳底下。
可最後呢……她丟下重傷的他卡在車子裡自己一個人逃命,在他毀容接受修復手術的時候她另嫁他人。
這就是女人,沒什麼不同的。
車子到了秦家,秦紹謙已經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秦墨活動了下,頭暈腦脹,酒的後勁太大了,在車裡坐了半個多小時,非但沒能把酒精消去,反而更加的讓人迷醉,他現在沒辦法去思考事情。醉成了這樣,自然沒辦法扶着秦紹謙進
去,於是秦墨叫了人讓人把他攙扶了回去,自己則一個人慢慢的走回去。
他腳下的步子有些虛浮,走到客廳裡,碰到張媽,溫吞的打了聲招呼,準備回自己的臥室。
“先生,今天太太的情緒有些不對,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擦身而過的剎那,張媽猶豫的說道。
“她怎麼了?”秦墨停下了腳步,沉聲問。
“不知道,從下午就是這樣了,她說是想母親了,可看着不怎麼像,晚餐也沒吃,把自己一個人鎖在了房間裡。”張媽原原本本的報告了蘇暮煙的行蹤。
“嗯,我知道了。”秦墨再度擡腳向前走。
身後張媽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最近她嘆息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十分鐘後。
秦墨站在蘇暮煙的門口,擡手敲了敲門,門內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迴應,他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似乎一切感官都慢了下來,酒真是個害人的東西,在心裡說了一句,他再度擡手,敲了敲門:“是我,秦墨。”
蘇暮煙昏昏沉沉的聽到了敲門的聲音,起初還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可過了一陣又響起了第二聲,她從牀上爬起來,走到門口打開門。
門外,秦墨冷不防的失去了支撐,身體開始向前傾。
蘇暮煙愣了一下,連忙伸手扶住他,可秦墨足有一米八二的身形哪裡是她能夠支撐得住的?整個人被他壓得不受控制的開始向後倒退,踉蹌了幾步,她腳下踩到了一個東西,身體猛地向後倒去。
“咚”
身體生生的撞擊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蘇暮煙被壓得兩眼一黑,而身上的秦墨卻沒有絲毫起來的意思,她推了他一下,氣息微弱,“秦墨,你起來。”
再不起來,她就要被壓死了。
秦墨感覺着身下似是有人,耳邊傳來的聲音也是他極爲熟悉的,他知道自己應該起來,可身體有些不受控制,磨蹭蹭了好一會兒,他依舊壓在她身上,酒意上來,他動作的力道也漸漸的小了下來,最後乾脆趴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了,眼瞼瞌着,似是睡着了一般。
蘇暮煙這才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她剛纔沒注意到,現在聞到他一身的酒味,應該是喝酒了,而且喝了不少的酒。
看着他熟睡的容顏,她推據在他肩頭的手緩緩地卸了力道,指尖觸碰到他的臉頰,她滿目的憂傷,“秦墨,你是不是,真的在騙我?”
她看着他,輕輕地呢喃。
在聽到他和秦紹謙的談話的時候,她就想問他這個問題。
可哭了一晚上,她反倒怯懦了。
只要他沒親口承認,她還可以自我欺騙下去。
現在對着醉酒的他,她忽然就想問問他,哪怕得不到答案,她也安心了。
指尖一點點的描摹着他的五官,淚水順着眼角不停地落下,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大膽放肆的一次吧。就讓她放縱這一次,她實在是太疼了,疼得快要受不了了。遊弋的指尖最終停留在那削薄的脣上,蘇暮煙望進秦墨的眸子裡,他深邃的眸子裡迷濛着一層霧氣,讓人看不透他心底裡在想什麼。
指尖感觸到他冰冷的溫度,蘇暮煙的手微微的顫動了一下,過了片刻,她閉上眼睛,擡起頭向那削薄的脣湊近。
只吻他一下,輕輕的一下。
她只要一下就足夠了。
過了今天晚上,她會將今天發生的事情統統忘記,她會安安穩穩的做秦紹謙的太太,不再對他有任何得到覬覦。脣一點點的湊近,最終碰在一起,鹹澀的淚水順着眼角落到嘴裡,苦的她五臟六腑都糾結在了一起。
可她卻執意將眼淚吞入腹中,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理智清醒一些。
吻僅僅持續了一秒鐘,蘇暮煙就離開的了。
她的手繼續加大了力道去推他,秦墨動了一下,嘴裡嘟囔了一句,又閉上眼睛,長臂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他力道不大,卻足以讓她無法動彈一下。他說的那麼輕,輕到她幾乎聽不到,可她卻敏感的捕捉到了那句話——暮煙乖,我很累。
她的心卻因爲這句低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他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牽動她的情緒,哪怕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她都能之觸動半天。
蘇暮煙伸手,緩緩地扣上了秦墨的後背,“秦墨,我愛你。”
我愛你,你知道嗎?
她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在心底最深處說了無數遍的話,話音落,她將頭埋入他的脖頸裡,渾身顫抖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