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玲快步走到晴鳶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主子,家裡有事發生。”
晴鳶幾乎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問道:“什麼事?”
秋玲低聲道:“李姑娘今兒個在花園裡散步的時候,不知怎的就昏倒了。現下高總管已經派人去請了大夫,又着人前來向您稟報。”
晴鳶的眉頭不禁又緊皺了幾分,低聲道:“高總管會派人來報,可見事態是有些嚴重了。我們回去吧。”
秋玲也是這樣的想法,於是扶着晴鳶起了身。
晴鳶先去向董鄂氏告了辭,只說家中有急事,董鄂氏倒也不好強留,便親自將她送到門口,目送着她上了馬車離去,這才徑自回返了宴會。當下便有八卦人士評說,認爲所謂的家中有事不過是個藉口,八成是小妾們之間鬧出了什麼事端來不好收拾了,才急着要晴鳶回去。這自然是沒什麼根據的猜測,但卻無意中無限接近了真相。
卻說晴鳶提前回到了家中,一進門便覺得家裡氣氛詭異,丫鬟奴婦們三五成羣皆在交頭接耳,然而一見自己來了卻又個個都閉口不語,行禮的時候更是戴上了幾分平日沒有的小心翼翼。她不由得心中納罕無比,平日裡雖然不敢說自個兒是多麼善良開通的主子,但也不至於讓人嚇成這樣啊!
本打算直接去探望李氏的,但發現了這樣的情形,她略一遲疑,便轉身回了自個兒的院子。果然不出所料,高榮正在那裡等着。
“奴才見過嫡福晉。”高榮跪下說道。
“起來吧。”晴鳶換過了衣服纔出來跟他見面,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說李姑娘生病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高榮擡頭瞟了她一眼,臉上顯出了一絲猶豫,但還是躬身說道:“回福晉的話,方纔大夫來給李姑娘看過。說……說……”竟是不敢往下說了的樣子。
晴鳶不由心底一沉,什麼事竟然能讓高榮爲難成這個樣子?
“說什麼?”她沉聲問道。
高榮咬了咬牙,彷彿豁出去了似的,說道:“大夫說,李姑娘不是生病,乃是有孕了!”
李氏懷孕了?!晴鳶愣住,半晌沒回過神來。
這實在是個太過厲害的消息,她一時沒有準備,竟是被震住了。回過神來之後。反覆想想,其實這事兒也並不值得奇怪。
胤禛是個正常的男人,又沒有刻意迴避跟妾室們的房事,幾個妾室無論是誰傳出喜訊都可說是意料中事。事實上。自從上次宋氏流產之後,她們幾個竟然一直都沒有消息,這才叫真正的奇怪呢!
她低頭思忖着。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胤禛這個年紀居然連一個孩子都沒有,也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她自己是不行了,這個身子也不知何時才能懷上孩子,但幾個妾室也一點消息都沒有,傳了出去,還不定會變成什麼樣子呢!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便是對胤禛的聲名的巨大打擊,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除了會引起康熙和德妃的不滿之外,怕也會有人趁機說自己善妒,不讓妾室們在自己之前生孩子吧?
被人亂傳她本不在意,但若是影響到她逍遙過日子那就不妙了,自然要想辦法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如今李氏有了孩子。正巧可以堵住某些人的嘴,倒也恰是時候。
她這邊想得久了些,高榮和秋玲便不由得交換了個眼色,愈發提心吊膽起來。高榮使勁對秋玲使着眼色,秋玲沒辦法。只能壯着膽子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您看這事兒……可怎麼處理纔好?”
“怎麼處理?”晴鳶訝然擡頭看着他們,看到他們眼中的驚懼和凝重,頓時明白了過來。不由笑道,“什麼怎麼處理?李姑娘有了爺的骨肉,那是好事。咱們四貝勒府也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喜事了,該高興纔對。”
頓了頓,再看了驚訝的兩人一眼,她又笑着說道:“高總管,你趕緊派人把這事兒告訴爺,秋玲,跟我去看望一下李姑娘。”
高榮又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躬身說道:“奴才遵命。”然後便轉身出去了。
李氏有孕,他卻不敢自作主張,並不曾對胤禛說起,對他來說其實也是擔了風險的。只不過後院兒畢竟是晴鳶做主,他的職責就是輔助當家主母管好這個家,如果上趕着去給貝勒爺送信,卻因此而得罪了福晉的話,日後他的日子恐怕就不是那麼好過的了!因此,也只有當晴鳶發了話,他纔敢往外傳消息。
不過,看晴鳶的表現,倒像是真的不曾在意妾室們搶在她前頭懷孕的事情,這倒是有些奇怪了!如果晴鳶不想要這個孩子生下來,現在就是最好的動手時機,她卻偏偏就這麼輕輕鬆鬆放過了,實在是令人費解。
同樣傷腦筋,對晴鳶猜之不透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李氏。她如今正坐在自己的睡房裡懊惱着,不停地後悔爲何今日要出去花園閒逛,爲何肚子裡的孩子不老實要折騰一番!她好不容易纔瞞着晴鳶將孩子養到了兩個月大,原本打算三個月以後才說出去的,現在這個計劃已經功虧一簣。因爲這次的昏倒,讓她所有的計劃全部落空,現在還要擔心晴鳶會有怎樣的反應,實在是虧大了!
不過……
她用手輕輕摸上了自己的腹部,暗自咬牙。
這孩子是她用盡心機、冒着巨大的風險,好不容易纔得來的,承載着她對未來全部的希望,不論如何都絕不能有所閃失,哪怕是晴鳶,也別想對她這孩子做任何手腳!
可是如今她已經失了先機,晴鳶又畢竟是正室,如果她真的發難的話,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呢?李氏心緒翻飛、一籌莫展。
正想着,卻忽然聽到貼身丫鬟雲菲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道:“嫡福晉吉祥。”
她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緊緊護住了肚子。
來了!
只聽晴鳶的聲音響起,仍是那一貫的平靜柔和,問道:“你家主子可是睡下了?”
雲菲答道:“回福晉的話,還沒有。”
李氏不由得手一哆嗦,就聽晴鳶說道:“那正好,我進去看看她吧。”說完,提腳就往裡屋走。
雲菲不敢阻攔,只得跟在她身後。秋玲故意緊走了幾步,將她跟晴鳶之間隔開,因此她便只能低着頭走在最後。
裡屋的李氏咬着牙想了一番,各種思緒都在腦子裡電光火石過了一遍,最終仍是咬了咬牙,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剛走到門口,就跟走進來的晴鳶照了個對面,晴鳶趕緊頓住了腳步,兩人才沒有撞成一團。
“奴婢參見嫡福晉,嫡福晉吉祥。”李氏站定,恭恭敬敬地就拜了下去。
晴鳶急忙將她扶了起來,眼光不由自主掃過她依舊平坦的腹部,隨即便笑着說道:“李妹妹不必多禮,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凡事都要小心些,千萬別動了胎氣!”
李氏擡起頭來,眼眶中就有了淚光,看得清鴛悚然一驚,也不知她這是怎麼了,於是只能勸道:“你這是做什麼,是不是哪裡受了委屈,只管跟我說好了,可別哭多了傷了孩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一邊說着,一邊將她拉進了屋裡。
誰知兩人一進屋,李氏突然一咬牙,“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同時悽聲說道:“福晉饒命!奴婢知道這麼做不應該,可奴婢也是無心的啊!也不知爲什麼這就懷上了,求福晉看在他好歹是爺的親骨肉的份上,饒了這條無辜的性命吧!福晉您是個慈祥大度的人,您放過這孩子,奴婢定然做牛做馬來報答您,若有違背,天打雷劈!”爲了孩子,她說得是聲嘶力竭、涕淚俱下,聞者心酸。
晴鳶的臉色一點點變黑了。
這李氏是得了失心瘋還是怎的?怎麼就一門心思認定自己一定會對她和肚子裡的孩子不利?說得如此悽慘,倒像她是什麼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的人似的,枉費了她平日對她們和和氣氣,如今卻這麼來編排自己!
越想越怒,她陰沉着臉,在炕上坐下來,也不讓李氏起身,就這麼冷冷地問道:“李姑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怎麼我聽着竟像是在指責我心胸狹隘、手段毒辣,容不下你們有孕似的?!這話可不能亂說,還請你趕緊解釋清楚。”
秋玲站在晴鳶身邊,氣得恨不能衝上去狠狠踢李氏兩腳纔算解氣。她家主子那麼個豁達賢惠的人,卻被她說得像是蛇蠍心腸一般,這女人真真是造謠不遺餘力,白費了主子對她這麼好,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兒狼!
李氏聽了晴鳶的話,卻愈發認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時只覺得淒涼無比,更有十分的怨恨,只是深深地埋藏了起來,哭着說道:“福晉明察,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逃避那避子藥的啊!想來是哪天沒注意給漏掉了,這纔會有今日之事發生。奴婢一向聽從您的吩咐,從不敢懈怠,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公然違抗您的命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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