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再次忍俊不禁,伸出手去揪了揪她那吹彈得破的腮幫子,笑罵道:“你果然就是個鬼靈精,虧你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還象個孩子似的頑皮!”
晴鳶便吐了吐舌頭,沒敢說話。.//
德妃看她那樣子,罵也罵不下去了,滿滿的都是心疼,握住了她的手道:“好了,你這孩子素來就是個心善慈悲的,連個小小的庶女都如此費心思,本宮答應你就是了。”
晴鳶終於放下心來。德妃既然答應了,便斷不會再反悔。
她微微一笑,道:“其實這也不光是爲了喜姐兒。不管嫡女還是庶女,都是四爺的孩子,都代表了雍親王府的顏面,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若是一不小心給了人鑽空子的機會可就不好了。”
德妃欣慰地看着她,笑道:“老十三和老十四的媳『婦』兒成天說本宮偏心,只疼你這個老四媳『婦』兒,可她們卻也不想想,自個兒哪兒有你這般的賢惠懂事?成天介只會跟妾室們爭風吃醋,甚至不顧丈夫和家族顏面的人是最愚蠢的,殊不知女人一旦進了夫家的門,就跟夫家的興衰榮辱連在了一起,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拆了夫家的臺、掃了夫家的顏面、弄得整個後院烏煙瘴氣有什麼用?男人沒了,一切就都沒了,真正拎得清的人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晴鳶靜靜地聽着,唯唯諾諾,不斷附和。看似認真聽着德妃的話,其實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就某種程度而言,她跟德妃都屬於同一種人啊!過分的冷靜自持,過分的利益分明,在她們心裡什麼情情愛愛都不是重要的,如何過好自己的日子纔是重中之重。
也難怪德妃會那麼喜愛她,茫茫人海中要找到志趣相投的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也並不代表她就全部贊同德妃的觀點。
她跟德妃算是女人中的異類了。這是上絕大多數的女人還是很難將感情和理智完全區分開來的。她們不管什麼身份,終究還是會期望能夠得到良人的全心相對,因此纔有了愛恨情仇、醋海生波。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女『性』是悲哀的,因爲她們沒有權利要求男人對她們一心一意,不得不忍受着丈夫的三妻四妾,讓別的女人來分走原本該屬於自己的幸福。對此,有些人懦弱承受,有些人卻不甘認命,但無論什麼做法。都是她們的『性』格、她們的選擇,不應該不贊同她們的做法就肆意鄙視。
當然,這點,她自然不會跟德妃說起。
德妃說得興起。一直到了太陽落山,才意猶未盡地放了晴鳶離開。晴鳶大大鬆了口氣,幾乎逃命似的衝出了皇宮,直到坐上了自家的馬車,向着雍親王府疾速駛去,才完全放鬆下來。
誰能想到平日看似沉穩精煉的德妃居然也有這麼話癆的時候啊!
她不由得苦笑了。
回到雍親王府的時候,各家各戶已經掌燈了。馬車直接駛進了後門,晴鳶剛從車上下來,已經等了很久的秋玲急忙迎上前來。說道:“主子,您可算是回來了!爺已經回來了,看見您不在,就一直在屋裡等着,都派人來催問了好幾遍了。”
事情緊急,晴鳶沒跟胤禛商量。甚至沒打聲招呼就衝進了宮去,也難怪他會如此擔心,坐臥不寧。
她微微一笑,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這就回去就是了。”
丫鬟婆子們急忙打起燈籠。前呼後擁擁着晴鳶往正院走去。進了院門,走過前院,便一眼看到胤禛正站在前方的臺階上等着她。
她定了定神。然後緩緩走過去,蹲身道:“王爺吉祥。”
胤禛大手一撈,便將她攬進自己懷中,雙手圈住了,口氣不善地問道:“怎麼去了那麼久?你再不回來,我就要進去找你了!”
晴鳶“噗嗤”一聲笑出來,手抵着他的肩膀,柔聲道:“是妾身不對,妾身該跟爺說一聲的。其實事情倒也順利,只是額娘拉着妾身說話就不肯放,這才耽擱了許多時間。”
胤禛定了定神,那麼久都不見她回來的擔心這才慢慢消減了下去,熟悉的馨香和柔軟停留在自己懷中,他心中有塊快要崩塌的地方終於安定下來,他長長吁了口氣,拉着晴鳶往屋裡走去。
秋玲和漪歡服侍着晴鳶脫下外衣,卸去妝束,拿水淨了臉和手,晴鳶這才歇了下來。
“主子,是否要傳晚膳了?”秋玲問道。
晴鳶看了胤禛一眼,直覺地知道這個男人必定也沒有吃,便點了點頭道:“傳吧。”
秋玲應聲退下,不一會兒就見丫鬟們端着飯菜走了進來,擺在桌上。
“爺,吃飯吧。”晴鳶照以往一樣服侍着胤禛用飯,卻被他一手拉住,按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
“你也累了一天,別忙了,一起吃吧。”他說。
晴鳶確實是累了,聞言也就不再推辭,坐了下來,默默吃起了飯。
不一時用完了飯,兩人進了內室,分別在炕桌兩邊坐下,端起了茶慢慢喝着,胤禛纔開口問道:“事情的大概我都聽說了。你進宮找額娘,是想怎麼做?”
晴鳶道:“這事兒來得突然,即便是我們也很難做得周全。因此妾身便自作主張,去求了額娘,讓她出面來鎮住場面。”
胤禛默默地喝着茶,半晌,才淡淡說道:“你是想讓額娘爲喜姐兒指婚?”
晴鳶點了點頭,道:“爺的意思呢?”
胤禛想了想,嘆了口氣道:“也只有這麼辦了!除了額娘,也沒人能壓制住太子爺,只是太過麻煩她老人家。”
晴鳶不由笑道:“爺這話說的,所謂親人,不就是應該在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的人嗎?要是額娘聽到您這話,怕不又要說您跟她生分了!”
胤禛一愣,倒是被她這話給愣在了當場。
親人就是要在需要時候雪中送炭的人嗎?從來就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在他看來,所謂親人,不過是身體中流着相似的血脈的一羣人罷了。不互相攻擊、勾心鬥角便已經很好了,哪裡還談得上什麼雪中送炭?
晴鳶並沒有發現他心中的陰暗面,仍舊自顧自說着:“其實,額娘倒是很爽快就答應了這個要求,所以這回石家的事情算是解決了。不過如此一來,喜姐兒的婚事就再不由咱們做主,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禍。”
胤禛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他們不就是通過指婚才能在一起的嗎?爲何她說到指婚的時候卻一副怨怪的樣子?
“其實倒也不要緊。若你看中了哪戶人家,直接跟額娘說,請她老人家下旨不就是了?”胤禛淡淡地說道。
晴鳶笑了笑,沒有接話。
話是這麼說,然而萬一德妃也看中了人家呢?
胤禛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由好笑地捏了捏她晶瑩剔透的小臉,道:“你也想得太多了吧?額娘是什麼身份的人?若是惠姐兒也就罷了,以喜姐兒的身份,她怎麼可能真的去爲她物『色』婆家?”
一語驚醒夢中人,晴鳶頓時拐過彎兒來。
是啊,以德妃對嫡庶的區別對待,她答應幫喜姐兒指婚不過是應了自己的請求,難道還會真心誠意去做不成?
想到這裡,她便也就放了心,甜甜地笑起來。
胤禛看着她,只覺得又愛又憐。
他的晴鳶啊!就是個這麼心軟、這麼體貼的人兒,直想讓人把她狠狠抱進懷裡、『揉』進身體裡,永遠不要跟她分開纔好!
對晴鳶所做的事情,李氏完全不知情。她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來給眼睛消腫,好不容易纔勉強能出門了,便急不可耐地用水粉遮掩了剩下的痕跡,然後匆匆忙忙來到喜姐兒的院子裡。
開春的時候晴鳶說過要讓喜姐兒學着獨立,便讓她搬出了正院。其實她的院子也不遠,就在正院邊上,萬一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不過自從她搬出來後,行動上便自由了許多,連帶着李氏再想見她也不必經過晴鳶的批准,基本上想來便來了。
當然,她也不能做得太過火,如果頻頻來找喜姐兒,惹了晴鳶不高興,這樣的待遇是隨時都可能被取消的。
但這次她實在是忍不住了,不顧這會兒已經日落西山便衝進了喜姐兒的院子。
喜姐兒正在吃飯,聞聽說李氏來了,不由詫異地站起身來,剛迎到門口,李氏卻已經快步走了進來。
“額娘,您怎麼來了?”喜姐兒問道。
自從李氏升了側福晉後,便也有資格讓自己的子女稱呼自己爲“額娘”了。
李氏看着含苞待放、清純可愛的女兒,心裡頓時一揪,眼眶便又有些溼潤了。
霜葉見勢不妙,趕緊上前一步道:“主子,還是先進去再說吧。”
李氏回過神來,這會兒要是在門口就哭起來可就不妙了!於是點了點頭,拉着喜姐兒的手就往裡走,一邊說道:“來,咱們孃兒倆進來說。”
進了屋子,看見桌上的飯菜,她才發覺居然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喜姐兒看了看她,嘆了口氣,便問道:“額娘,您吃過了嗎?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吃?”
李氏現在滿腹愁腸,哪裡還有吃飯的心思?然而卻又不願讓女兒擔心,只得扯了個笑容出來道:“也好,額娘就跟你一塊兒吃點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