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是個小孩子脾氣,頓時被引起了興趣來,大聲說道:“自然是我厲害了四哥,咱們來下一盤”
胤禛頗有深意地看了晴鳶一眼,卻見她笑意盈盈,面上看不出一點兒端倪來,倒有些摸不清楚她的心思了。只是這會兒胤禎正盯着他,倒也無暇細思,於是說道:“好吧,左右無事,咱們就下一盤。”說着,兩兄弟擺開陣勢,棋盤上廝殺起來。
胤祥和德妃大感有趣,也湊過去旁觀去了,而一手促成了這一切的晴鳶卻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便忍不住開始打起了瞌睡。
昨兒晚上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今天又經歷了一上午繁雜的儀式,晴鳶的精神早就有些不濟了。她連連打着呵欠,德妃轉頭正好瞧個正着,心下頓時明瞭,於是笑了笑說道:“昨兒晚上都沒怎麼睡,如今也覺着乏了。你們兄弟幾個且慢慢下着,晴鳶,來,陪本宮進去躺會兒。”
晴鳶感激地看了看她,知道這是她給自己體面呢,點了點頭道:“兒媳遵命。”便走過來扶起了德妃,婆媳倆向着內室走去。
進了房,德妃躺了下來,然後對她說道:“本宮躺一會兒,你隨意。他們兄弟幾個難得聚到一塊兒,怕是一時半會兒下不完的,你不妨也休息一下,昨天到現在,本宮看你也頗疲憊了。”
晴鳶自己知自己事,其實最是個好逸惡勞的脾氣,決不肯逞強委屈了自己的,因而笑着說道:“多謝額孃的體恤,兒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德妃滿意地點點頭。雖說後宮女人多狡詐,但若是連這種事情也要口是心非,那就有些無趣了。這晴鳶還真真好對了她的胃口,她吩咐了一旁的宮女之後,便閉上了眼睛假寐去了。
晴鳶在對面的炕蓆上躺下來,斜歪着合上眼,不一會兒就沉入了甜甜的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身子微微地抖動着,不禁猛地睜開了眼睛。定睛一看,卻是胤禛坐在自己身邊,眼神沉凝,深深地注視着自己。
“爺?”她嚇了一跳,一下子翻身坐起來,驚道,“您怎麼進來了?”轉頭一看,牀上卻已經沒有了德妃的蹤影。
胤禛幾乎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道:“我是進來叫你的,該去進膳了。皇阿瑪已經在乾清宮擺好了家宴,額娘和十三、十四都過去了,我來叫醒你一塊兒過去。”
晴鳶嚇了一跳。
連番的忙碌終究是對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居然連今晚康熙帝賜宴的事情都給忘了好在胤禛進來叫醒她,不然若是遲到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禍事呢就算康熙帝不追究,做人媳婦的第一次新年賜宴就遲到,旁人會怎麼想?
想到這裡,她不禁感激地向胤禛笑了笑,道:“多謝爺的照顧,是妾身疏忽了。”
胤禛站了起來,淡淡地說道:“不妨事,你我是夫妻,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好了,趕緊起來整理整理,得趕緊過去了。”
晴鳶急忙下了炕蓆,讓宮女服侍着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衣服,便跟着胤禛一前一後走出了永和宮,向着乾清宮走去。
時近傍晚,寒氣刺骨,即使披着厚厚的鶴氅也掩不住寒風的侵襲。再加上融雪時帶走了大量的熱氣,晴鳶走在胤禛身後,只覺得冷到了骨子裡,手腳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不得不用盡了全部的心神來抵禦刺骨的嚴寒,她根本無暇關注前方的胤禛,猛不丁兒差點一頭撞上他,她嚇得不輕,急忙用手掩住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
“爺,你……”怎麼一聲不吭停下來?存心嚇人麼
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卻被他一手抓住了柔荑,密密地包在掌心裡。她發現他的手暖得像是火爐,忍不住納悶爲何同樣是人,他這麼暖和她卻這麼冷?
胤禛卻緊緊皺起了眉頭,感覺到手心裡的一雙柔荑冷得像冰。他看了驚奇的她一眼,淡淡地說道:“快些走吧,到了乾清宮就好了。”說着,拉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她猝不及防,只能被動地跟上他的腳步。然而他身高腳長,一步等於她的兩步,這一番追下來,累得她氣喘吁吁。
好不容易來到乾清宮外,他停下了腳步,她這才得以鬆了口氣。心中一股鬱氣糾結着,她忍不住瞪向胤禛——他難道就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的麼?
然而眼光一瞪過去,卻猛地撞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她不由得一愣。
胤禛好笑地看着她,問道:“還冷嗎?”
“不……”她猛地驚覺,因爲這一番疾走,竟然讓她不知不覺間忘記了寒冷,而且運動過後,身子也自然冒出了熱氣來。
恍然大悟,她看向胤禛,他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一般,仍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表情,說道:“到了,進去吧。”說着,當先向裡走去。
晴鳶忍不住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面。進了大殿一看,已經有不少人來了,後宮嬪妃以及皇子宗親們,熱熱鬧鬧聚集在一起,有說有笑,一片歡樂祥和。
想不到皇宮裡也會有這樣熱鬧的場合,晴鳶頗爲新鮮地看着,慢慢蹭到皇子福晉的坐席上。琪歆已經到了,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笑着問道:“四嫂怎的這會兒纔來?我們都到了好一會兒了。”
晴鳶歉然笑了笑,說道:“方纔有點累,就在額娘那兒睡着了,所以纔會來遲。”
琪歆笑嘻嘻地說道:“四嫂真是個矜貴人兒,一點兒都扛不住累呢你瞧我,昨兒個一晚沒睡,今天的精神還不是一樣的好”
晴鳶仔細瞧了瞧她,果然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一點看不出來是熬了個通宵的人,不由得佩服不已,暗歎自己難道不止心老了,連身體都老了嗎?
他們確實是來得有點兒晚了,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見康熙走了進來,衆人三呼萬歲之後,這位正值春秋鼎盛的帝皇掃視了龐大的家族一圈,很是開心地說道:“今天乃是大年初一,爾等與朕一家人齊聚此地,共賀新春,實乃一大快事今兒個一定要一醉方休來,朕先幹了此杯”說着,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
底下的衆人們也立即附和,將手中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熱鬧的家宴這才正式展開。不一時的功夫,宮廷的樂師和舞女們賣力地獻起了藝,人們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看錶演的看錶演,雖然還不至於到了放浪形骸的程度,卻也比一般的宮廷宴會放開了許多,就連康熙皇帝也不停跟自己的妃子們和宗親們交杯換盞,笑容滿面。
身爲皇子福晉,自然少不了一個個向皇帝和妃子們敬酒。這都是有規矩的,不能順着自己的心意亂來。好在晴鳶早已瞭解過其中的奧妙,跟着太子妃,一桌一桌地敬過去,不出風頭,也不顯卑微,恰到好處地表現出皇子福晉的氣質與風度,看得德妃暗自點頭。
琪歆卻與她形成了鮮明對照。處處都要出挑的她外表亮麗、舉止活潑,既有高高在上的氣質和隱隱的傲氣,卻又不至於給人高傲的印象,一舉一動無不引人注目,一圈走下來,幾乎人人都知道了這位八貝勒福晉,紛紛報以有趣的微笑。只是在這笑容之下,隱藏了多少的羨慕和嫉妒,那就不爲人知了。
晴鳶深諳韜光養晦之術,對於琪歆這種鋒芒畢露的性格頗有些不以爲然。不過人各有志,既然琪歆喜歡這麼做,她也沒有插嘴的道理。
雖然已經儘量剋制,想方設法減少喝酒的量,然而架不住人多,一個人面前喝一小口,等到全部敬酒完的時候,她還是已經有了微微的醉意,於是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了出來。
方纔感覺寒冷的天氣,這會兒卻恰到好處地給了人清涼的滋味兒,寒冷正好令有些發熱的頭腦一清,她深深吸了口氣,感覺酒氣一掃而空。
就着乾清宮裡的燈火輝煌,她在庭院裡漫步走着,一邊喧譁浮躁,一邊卻寂靜清冷,形成了兩極天地,使人愈發覺得人生的奇妙,忍不住浮想聯翩。
驀地,忽聽一個溫婉柔弱的聲音傳來,說道:“是四貝勒福晉在那兒嗎?”
她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自己,趕緊應道:“是我。誰在那裡?”
她循聲望去,頗爲好奇在那隱蔽的陰影之下,是誰在叫自己?
一個人影緩緩走了出來,眉似彎月、眼如晨星,彷彿月宮裡的仙子,猶如天地間的精靈,那飄然出塵的氣質、如玉如水的嬌容,令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眼眸——不是良嬪衛氏是誰?
她頓時大吃一驚,急忙走上前去,躬身說道:“見過良嬪娘娘,娘娘吉祥”
衛氏笑笑說道:“不必多禮,四福晉,我是不是打攪你了?”
晴鳶嚇了一跳,趕緊說道:“娘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娘娘沒有打攪到臣媳,是臣媳打攪到娘娘了,不知娘娘在此,多有冒犯,還請娘娘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