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高一學生議論着散去。
四人組裡個子最高的羞憤難平的驅趕那些還在駐足圍觀的人羣。
“看什麼看?找打啊!操……”
都是些乖學生,本來也只是看個熱鬧,誰也不願意找麻煩,頓時散走。
陳依練完功回家,洗完澡剛躺下就收到林青的留言。科臺小姐的聲音告訴他林青小姐問什麼時候能給他打電話。她說這是個無眠的夜晚,守候在電話旁的她心急如焚,有無數的話要對您傾訴……
肉麻的陳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科臺小姐的語氣也藏着別樣的情緒,明顯很辛苦的忍着笑。
一個人無聊的惡趣味能達到什麼地步?
電話接通時林青第一句話就問“科臺小姐告訴你留言時什麼語氣?她有沒有忍着笑?”
至少林青的惡趣味能無聊到這種地步。
晚上班主任安慰了林青一個多小時,她在電話裡說起班主任怎麼安慰她的事情,間中又夾雜個人心情感受。
這就說了兩個小時。
最後真正掛電話時已經通話三個多小時。
第二天起牀沒多久,林青又來電話了。
想約他出去玩。陳依忙說沒空。
“別這樣!我現在一個人真的靜不下來,自己呆着總是不停想起林仔,很難過很難過,老是想哭,怎麼都哭不夠。明明會難過還是忍不住反覆聽黎明的《情深說話未曾講》……你要是不想出門我來你家玩好不好?只要不是讓我自己呆着就行了!”
“你千萬別來我家!”上次林青來已經被多心的陳母問起很多次。“找個茶館坐會。”
週日就從在茶館喝茶聊天開始,到自助餐的晚飯結束。
回到家後陳依還琢磨着林青的失戀感受。大概是感同身受,聽林青說那些時總會想起情況不明的李茵和此刻不知如何的蕭樂。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不是在聽林青訴說跟林仔的短暫戀情,而是在聽自己訴說潛藏內心的矛盾感受。
他開始焦急。李心回在國內呆多久他說不定,但絕對不會太久。如果不設法確定李茵的情況下一次的機會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事實上這個問題他一直考慮。絞盡腦汁,但沒有可靠的辦法。指望從李家的人口中探問不現實,指望問師父更不可能,王佩琪不會透露李家的事情,因爲他早就試過了。
他覺得或許能試試跟An聊聊,也許能得到點消息。
最好的辦法他認爲是李心的孩子,可惜的是那孩子好像不會說話。
晚上林青又來電話。
“還幹嘛啊?”陳依覺得快奔潰了。
那頭的林青細若蚊音。“我睡不着……老是想林仔。”
陳依一手抓着話筒一手抱頭。完全沒了耐性。“沒有這樣的啊,我以前跟蕭樂也沒誇張到從早說到晚,然後還接着電話聊到凌晨的。朋友歸朋友,朋友能幫的有限,尤其是這種感情問題。怎麼着你今晚自己設法消化感受,我沒可能一直陪你哀傷。”
“你怎麼了?剛纔吃飯的時候都還好好的,忽然這樣……讓人很難接受,有種翻臉無情的感覺。”
“我只是坦白的說明立場。如果明明不能陪你繼續哀傷還讓自己勉強這麼做的話更沒意思。”
“……對不起。我不會再煩你了!”那頭的林青沉默幾秒,掛斷電話。
陳依有片刻的遲疑,那種解釋並非這種意思的遲疑。不過他沒有在林青沉默的幾秒裡開口。
他已經不是當年剛認識蕭樂的懵懂小孩了。
那時候他還不夠懂事。在黑貓裡認識形形色色的各樣人。有段時間認識一個常去黑貓玩的女孩,因爲是蛇仔的朋友,自然而然也變成了他的朋友。那時候他還不懂得拒絕人,或者說不懂得保持應有的距離。
見面的次數多了,聊天的時候也多,後來那個女孩只要去了黑貓就坐他旁邊。他猶自不覺得有什麼。終於有一天蕭樂爲此跟她溝通,問他不覺得這樣太過份嗎?
開始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蕭樂單刀直入的說那女孩跟他走太近了。陳依當時還覺得很不以爲然的笑說蕭樂太多心。蕭樂板着臉很不高興的說了一句話,讓陳依不由反省。
“老公,朋友之間有應有的距離,關心和來往是不能太過接近彼此某種距離之內的,尤其是異性之間。因爲有一個詞叫做——曖昧!”
有一個詞叫做——曖昧!
當時陳依只是覺得蕭樂的態度有她的道理,如果彼此立場和情況交換之後,他覺得自己也會感到不快。
後來在黑貓的時間長了,知道的事情就更多,因爲例子太多。
譬如有個不算混混只是喜歡出來玩的學生因爲跟女朋友鬧彆扭不知道怎麼哄,又猜疑女朋友的心情和想法。無計可施之下求助他最要好的朋友幫忙探問。結果這一問開始,他的女朋友跟他最要好的朋友開始每天通電話,後來又發展到頻頻見面。反而他這個男朋友想在電話裡多聊幾句都變的越來越難,想見面更總是被告之有事。
終於有一天那個學生心情鬱悶的來黑貓喝悶酒時發現他最好的朋友跟他的女朋友擁抱在舞池裡,親暱的傻子都知道是什麼樣的關係。
那天晚上黑貓很熱鬧。那個學生抓狂之下跳到臺上奪過歌手的MIC,衝舞池裡面那對人大吼大叫,滿臉崩潰的淚、失控發狂全無理智的那種。
“我操你媽的!朋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搞我女朋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搞我女朋友!你們看到沒有,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搞我女朋友!……”他聲嘶力竭的吼叫,一次又一次。
直到MIC被保安奪去,人也被看場的抱住,所有的勸解都沒有用。他只顧衝舞池裡那對人一次次竭盡全力的吼叫和質問。
那女孩當時非常尷尬,低着臉,頭髮擋着,還擡手遮擋周圍酒客的注視。
“你別這樣啦!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你太幼稚根本不懂得她的心情,你跟她沒可能的,根本不合適!”
那學生在臺上發瘋吼叫,舞池中牽着他女朋友手的最好朋友在短暫的尷尬後很冷靜的迴應。
那天的黑貓很熱鬧,很多酒客興致勃勃的圍觀。那些被觸動傷口的人則在風波過後不以爲然的跟別人說“小孩子是這樣的了,其實愛情不過如此,等他長大進了社會就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愛情沒什麼神聖的。”
那天晚上陳依喝了口酒,錯把調酒師剛爲旁邊客人調好的酒拿過去喝乾了。當時他想起蕭樂過去對他的說的話,朋友之間的界線。也明白了一件事,感情是無法控制的,所以人應該控制能控制的界線,因爲不超越某種距離就根本不會發生無法控制的感情。
這一年多來他一直這麼做,也做的很好。
所以,儘管他知道的那番話很可能會讓林青自尊心被傷害甚至從此跟他絕交。他還是不能在她電話裡沉默的幾秒中搶着焦急的解釋。那會讓他變的沒有立場和原則可言。
陳依放下話筒,倒下閉眼正要入睡,電話鈴又響了。他拿不準是誰,最可能的是林青,這種時間,纔剛掛線。但最不可能的也是林青,她不可能話剛說完就打自己嘴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