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幾處零落的星星在樹梢懸掛着,寂寥冷落,猶如形單影隻的孤客,在悄然漫起的冷意裡蕭索着,隱入天邊。
盧子豪站在林鐺鐺臥室門口,手中端着一盤切好的桃家族沙拉,靠在門框上,溫柔的看着和張亦云親熱打鬧着心愛女孩。
此刻的她似乎完全淡化了曾經的仇恨和隔膜,臉上純淨的沒有一絲心機的笑容,讓他深深沉醉,雖然這樣的笑容不是爲他綻放,可心裡依然幸福雀躍。
“咳咳,人家過來給你兒子上課了,我該走了。”張亦云被那強勢的壓迫感侵襲着,擡頭看到他,趕緊從牀上跳下來,穿上拖鞋溜了出去。
自從產檢回來後,他每天晚上都要給林鐺鐺肚子裡的孩子,講故事說話兩個小時,她已經熟悉這個程式了。
“鐺鐺,吃水果。”走過去,他將手中的水果盤捧到心中女神面前。
“不想吃,放下吧。”她淡淡說着,轉臉面對着窗口。她惱怒現在這個樣子,吃了他買的冰淇淋,還吃了他買的提拉米蘇。
難道她就這樣被一點點教化,溫水煮青蛙一樣順從了他,適應了有他的生活?
盧子豪俊臉浮起更加帥氣的笑,用牙籤紮了一片獼猴桃片,送到她的脣邊,“獼猴桃富含多種維生素,能使孩子的皮膚白皙細膩。”
孩子的皮膚?林鐺鐺看着翠綠的獼猴桃,張嘴咬住。無奈啊!孩子是她的命門。
見她沒反對吃下去,男人像是得了莫大的賞賜,欣喜若狂,討好一發不可收拾:“吃塊水蜜桃,少肉多汁,鮮紅的,據說能讓孩子脣紅齒白。”
“楊桃,以後我們寶寶生下來少生病,健康。”
“來一口白芒蟠桃,寶寶長大後不會便秘,腸胃好胃口好。”
……
林鐺鐺越來越氣,曾經她受到過多少蹂躪多少屈辱,如今難道再次任憑其擺佈?他讓吃什麼她就吃什麼?她是什麼了?傀儡還是玩偶?
她揚手“啪”的一聲將果盤從櫃子上推下去,剩下半盤的水果哇啦啦散落在地面上。“你有完沒完?如果閒得無聊,趕快走,我要睡覺了。”
盧子豪捏在手中的牙籤咔擦斷了,看着林鐺鐺,平靜中笑容不改,“不想吃了,好,我給兒子講故事。”說着拿起桌上一本講了幾頁的安徒生童話。
“你別得意了,憑什麼是兒子,我說是女兒。”她不悅往被子裡縮了縮。
“女兒,女兒,我給寶貝女兒講故事。”
趕緊附和着,翻到折住的一頁,俯身耳朵貼在她的腹部,輕柔說道,“女兒,我是爸爸,我們開始講故事,今天爸爸給你講的故事是豌豆公主……”
林鐺鐺閉上眼睛,每天的這個時候是她最爲無奈也最爲平靜的時候,也許只有此刻她才心安理得的感受他的關懷,雖然知道這關懷是對肚子裡的孩子。
他的聲音醇厚帶有磁性,尤其講故事時,加入了濃重的感情,更讓他的聲音充滿夢幻般的色彩。
林鐺鐺自嘲一笑,如果沒有之前的種種,只單單憑着他的聲音,恐怕她就會成爲他的忠實粉絲。
只是一開始如此不堪,又讓她怎麼期待會有個完美的結局?
腹部,驟然動了動,圓滾滾的,好似比前兩天強烈了一些,好似連着她的心臟,驚慌的狂跳過後,她驚呼一聲,“動了。”
“動了?”盧子豪丟下書,撲到她的小腹部,耳朵緊緊貼着她的肚皮,甚至恨不得鑽進,“真的動了,她是不是聽到我講故事了?她喜歡我講的故事,鐺鐺,她知道我是爸爸!”
欣喜若狂的男人激動的拉着她的手,話也語無倫次,他將臉埋在她小小的掌心,嘆息着。
孩子在迴應他,迴應他的聲音迴應他的關愛,裡外兩個血脈相連的心臟連在一起,幾滴男兒淚潸然落在她的手中。
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一個從身到心完全屬於他的寶貝,他怎能不激動失控?
手心裡的溼潤打溼了她的心田,他哭了?還是第一次見他流淚,那麼強勢那麼霸道那麼凌厲得好似天神一樣的男人。
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侵略者,是操控者,更是主宰一切的惡魔閻王。
他會流淚?這一認知讓她有些失神,不知所措的任憑他抓着自己的手,親吻着。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林鐺鐺終於清醒過來,抽回手,淡淡的下逐客令,今晚他已經多呆半個小時了。
“我看着你睡,然後我再走。”溫柔的往前湊了湊,專注的看着她,眼角似乎還溼潤着。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閉上眼睛翻身面向裡側。
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盧子豪才起身,彎腰將被子往上拉了拉,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這才收拾起地上的水果,關了牀頭燈,躡手躡腳的出了臥室。
盛世莊園,阿耀在客廳裡等着他,“子豪,你誤會莫姨了,魚沒問題。”他將一張化驗單遞過來,語氣裡有一絲埋怨。
“沒有問題?那莫姨這樣的舉動想要幹什麼?”盧子豪捏着化驗單,低頭看着,睿智的目光倏然收緊,“她在試探我們?”
“試探?怎麼可能?她只是真的想要道歉而已,她不是說了嗎?可……”阿耀不說話了,莫姨態度的突然轉變,着實令人起疑。
“阿耀,查一下莫姨是否有過孩子?從我們加入幫派之前開始查。”他驟然收緊手掌,一團紙揉碎在手心處。
盛世大宅中,黑漆漆的大房子坐落在半山腰中,早春的涼風帶上夜晚的寒涼,從山崖上鑽進客廳中,盈盈閃耀的燈光,忽明忽暗,若一朵鬼火幽暗而詭譎。
莫姨閉着眼睛靠在沙發背上,她保持這個姿勢已經幾個小時了,雙耳注意聽着門外的動靜,始終沒有她期待中的聲音。
“滴滴……”汽車喇叭聲,開門聲,明亮的車燈透過玻璃門射進來。
她激動的站起來,向着門口跑去。
“哦,子豪,你陪我,陪我喝酒,我要你……要你,你回來啊,我要和你上牀……”麗薩醉醺醺的聲音隔着玻璃門傳進來,止住了莫姨的腳步。
“子豪,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在家等我……怎麼……怎麼不給我打電話,你一個電話我肯定回來。”
麗薩看到客廳中的莫姨,撲了過來,身軀壓在莫姨身上,哭喊着,噴吐着酒氣哀叫着。
莫姨咬牙扶着她倒在沙發上,站起身來倒了一杯開水,“麗薩,喝點水。”
“啪。”麗薩揮手將她手中的茶杯打翻,嫵媚性感的眼睛撩人的注視着她。
“子豪,過來,我好熱,好熱啊!我要你,你要我嗎?我給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說着,她拉住莫姨的手向着自己的胸脯按去。
“麗莎!”莫姨一聲怒喝,揚手給了她一巴掌,“你醒醒,我是莫姨。”
“莫姨,哈哈哈……莫姨,爲什麼你不是子豪?不是阿耀?莫姨,爲什麼他們丟下我不管,酒吧裡的男人爭着往我身上貼,爲什麼他們兩個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我的心好痛,好痛。”
睜開紅紅的眼睛,注視着莫姨,突然抱着她嚎啕大哭起來。
“莫姨,我苦苦跟隨了守候了十多年的男人,我等着他娶我,等着成爲他的女人。
爲了這一天,我情願與那些骯髒的男人們鬥,背叛我的主人,情願在敵人的刀下舔血,情願爲了他擋子彈擋刀鋒……
莫姨你告訴我,那個女人她做了什麼?她做了什麼?卻能輕而易舉的摘走屬於我的東西?我想不通,莫姨,你告訴我,告訴我!”
莫姨嘆息一聲,心疼的抱着她,伸手一下一下攏着她蓬亂的大波浪捲髮。
“傻丫頭,你怎麼能去酒吧那樣的地方,那的男人是什麼?他們配不上你!你這樣自暴自棄,我看了心疼!”
懷裡的麗薩不停的哭鬧着,繼而“哇”的吐了她一身,沙發上,地毯上被濃郁的酒味充斥着。
莫姨迅速拉過垃圾桶讓她吐個痛快,轉身拿過她的睡衣,給她換上。
清潔地面,收拾沙發,看着麗薩睡去時,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
莫姨坐在牀頭看着陷入沉睡的美麗女子,心疼的撫摸着她明顯消瘦的臉,“傻孩子,以前出生入死爲了他們奮鬥,如今打下了江山又和別的女人鬥,真是苦了你了!
莫姨懂得你的苦衷,我何嘗不是如此。我半輩子的時間都在經營的家,輕而易舉被兩個丫頭給佔去。
想我出生入死混跡在那些魔鬼的身邊那麼多年,到頭來卻敗在幾個丫頭的手中,不甘的何嘗是你一個人!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我受的哭,不能讓你再受一次!”
股市動盪,上次盧子豪在公司股市大跌之時雖然能夠穩住陣容,依然費了不少的心血,但對方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這兩天,盛世的股票再次呈下滑之勢,薇薇安不安的捧着唐氏的合同向着總裁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