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認知塵做義子這事,謝文早早地找人算了日子,還給族裡的老人都送了請帖。
那天是個晴天,謝府熱鬧非常。
青枝和謝文站在一旁,看着知塵先讀了一通孝義禮則,然後給謝文和謝夫人磕頭敬茶,次序也不是很繁瑣,很快就結束了,來客送的禮單都放在旁廳。
當日宴請的還有青枝的嬸嬸們,謝夫人跟她們在一塊吃茶,青枝原本想過去看看禮單裡有什麼好東西,但是被衆位嬸嬸叫住,她只好過去先行禮。
“弟妹真的好福氣,這知塵啊我看將來必定大有作爲!”
“說到孩子們,你看青枝也嫺靜,謝鬆又穩重。嫂子怎麼教導得這樣好!”
“是啊,聽說過幾日鬆兒要去應試了,這才十幾歲的小兒郎都上考場了。”
“要不是你們要將知塵收爲義子我還以爲是給青枝養的童養夫呢!”
“哈哈哈,”謝夫人笑道,“別瞎說,小孩子還在這呢。”
青枝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翻了個白眼。
“不過說到這個我倒是有一件好笑的事。”
“說呀。”
“知塵剛來的時候身子孱弱,個頭也沒長上來,青枝這孩子吵着要讓知塵給她當弟弟呢!”
“哈哈哈,這孩子。”
“天天巴巴地往知塵的房間跑,說是要等他好了立刻自己就能當姐姐了。”
“後來她爹告訴她知塵和城主家的暮齊一樣大,這孩子趴在暮瑟的馬車上叫她回去告訴姨娘要弟弟!”
“哈哈哈哈...”一衆夫人笑得前俯後仰。
青枝原本都不怎麼惹眼了,結果有位嬸嬸還回頭邊擦笑出的眼淚邊問她:“是嗎青枝?”
她一下子被衆人的眼神包圍,羞紅了臉,一跺腳跑掉了。
她也沒心情再去看知塵的禮單,賭氣似的跑到那個沒什麼人的小花園裡呆着。晌午的陽光正好,她躺在花圃旁的石階上,看着地上的螞蟻爬來爬去,突然來了一陣睏意,就那麼就着暖風和陽光睡在小花園裡。
再睜眼已經是天色暗淡,她趕緊回到大院中,賓客已經散了。
“你在那傻站着做什麼,下午去哪了,暮瑟過來找你。”謝鬆伸手拿掉她頭上的葉子。
“已經結束了?”青枝有些失落,“我求了爹好久讓我看着知塵被寫進族譜呢。”
“去母親那裡吃飯吧。”
兄妹二人往謝夫人那裡去了。
在飯桌上,謝文第一次沒有提醒“食不言”,青枝原本是想說點什麼的,一看到知塵坐在那,就想起來下午謝夫人對她的調侃,以及衆位夫人的笑話,她突然沒了說話的興趣。
倒是謝文說了幾句兄妹和睦,以後互相幫扶之類的話。謝夫人應和了幾句,青枝一點心思都不在飯桌上。
所以當謝文一放下碗筷,青枝立刻告退。謝文和謝夫人兩人對視一眼,不知道她怎麼了,又看了一眼知塵。知塵會意,放下碗筷後就出去了。
“我就是不說話,今天居然當中說我的糗事。哼!”青枝站在小院子裡,侍女站在一旁偷笑。
“我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應該有人過來啊。”她自言自語道,煩躁地扣着長廊邊上的柱子。
“還不來,娘不來,爹也不來嗎?”
又過了一會,還是沒有人來找她。
“不是吧,連哥哥都不來安慰我?”青枝更生氣了,心中決定第二天一定要去找暮瑟玩,要好幾天不理他們。
等了一會,漸漸地風有些涼了,她回了自己的屋子關上門。心中委屈得緊,原本準備拿地方誌出來看看,又想起來她最喜歡的幾本都送給知塵了。
她氣鼓鼓地撲在牀上,不知道做些什麼。
侍女見她不動,上前問道:“小姐,可要洗漱休息?”
“還這麼早,不休息!”青枝眼睛一轉,好像有了點主意。她跳下牀,打開門鬼鬼祟祟地往外跑去。
知塵是知道青枝被幾個嬸嬸笑話的事的,之前青枝和暮瑟,兩人經常拿對方的事鬥嘴。當青枝說一陣風就會把暮瑟吹走的時候,暮瑟就會嘲笑她想要個弟弟想瘋了。而這個弟弟的事,是在小夥伴裡說好了不再提的。
而認親之後知塵就從青枝的院子搬到了謝鬆的院子,住的地方比以前大了好幾倍,所以白天禮單上的東西也就送到了新的院子裡。
此刻他正在清點禮物。
“我偷偷地看看,就看看,我又不偷拿東西。”青枝溜到隔壁,屋子裡空空蕩蕩的,漆黑一片。
“知塵哥哥的東西呢?”她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姐,二公子已經搬去大公子的蒼風院了。”侍女跟在後面道,“夫人交代,現在由碧蘭來服侍小姐,這間屋子以後就是碧蘭住。”
“怎麼這樣!”青枝原本已經消氣了,這麼一聽瞬間氣又上來了,“知塵哥哥也太過分了,換院子也不和我說一聲!”她一邊說着一邊衝到外面去。
當她衝到蒼風院裡,小廝見她還有些吃驚,“小姐這是——”
“哥哥在哪?知塵哥哥又在哪?”
“大公子和二公子在一塊。”小廝看着炸毛的青枝,趕緊指了指知塵的屋子。
她剛剛沒收住力推開門就聽到謝鬆的說話聲:“知塵,這個算大哥送你的禮物。”
青枝愣在門口,屋裡的兩人向這邊看來。她心裡想,我還沒有給知塵哥哥準備禮物。“多謝大哥。”知塵接過謝鬆送的禮物,“青枝也過來了。”
“是啊,過來了。”青枝覺得自己沒有帶禮物稍微有些心虛,但是一看到白天賓客送的禮物都堆在桌子上,禮單還躺在謝鬆的手邊,忽然想起來自己是過來幹嘛的。
“知塵哥哥!”她吐然提高音量。
“怎麼啦?”謝鬆皺了一下眉,好像有些不滿她叫這麼大聲。
“你搬走都不告訴我!我再也不理你了!”青枝委屈極了,好像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被搶走了一般。
“還有哥哥,你...你...”她哽咽了半天沒找到新鮮的詞,只能把眼淚一抹,大叫道:“哥哥也是,不理哥哥了!”
兩個男孩面面相覷,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小女孩。謝鬆一看到妹妹這個大吼大叫的樣子就沒忍住搖頭,頭疼地支起額頭。
而青枝吼完以後,呆站在門口,進來也不是,出去好像又不甘心。
“青枝,”知塵輕笑了一聲,拿了桌上的一個做工精緻的小盒子走過去,“這個送給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明明是她自己下午不知道跑去哪裡瘋玩,明擺着不敬重兄長,你還哄她做什麼?”
青枝手上被塞了東西,大約是沒想到知塵真的會這麼好脾氣地過來哄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我知道她心裡不是怪我。”知塵拉着她走到桌邊坐下,“兄長也挑一件心儀的禮物吧。”
“我不用。”謝鬆道,“你居然把翠玉館的筆送給她,真是暴殄天物了。自己留着寫字也好啊。”
“別這麼說,青枝以後肯定也是一個風貌才情一絕的女子,”知塵對青枝道,“到時候哥哥們提起你來肯定很驕傲。”
“就是!”青枝不甘示弱,“以後哥哥可不要太驚訝,我謝青枝肯定出衆!”她說着打開木盒,裡面靜靜地躺着一枝毛筆,筆桿是玉石做的,質地溫潤。筆頭柔軟沒有一根雜色,長度也不似書房裡的那些,好像專門是爲她定製的一般。
“知塵哥哥,有了這支筆,我以後每天多練五個大字!”
“好,”知塵對她笑笑,“那青枝是原諒我了?”
“我什麼時候生氣了?沒有啊,我只是聽不慣哥哥說我而已。”青枝小臉一揚,“君子不輕言他人是非,哥哥你可要當個君子!”
謝鬆被將一軍,無奈地搖搖頭,“就你伶牙俐齒,我可說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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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既然和好了,大家一起點一下禮物吧。”知塵對着禮單上的物品一個一個對過去,大部分送的都是文房四寶之類的。
三個孩子點了好一會,這才叫人過來收起來。這時候知塵從牀頭下拿出一個賬本,只見上面寫着暮齊暮瑟兄妹兩以及謝松青枝送的東西,其中青枝送的書籍名稱佔了好幾頁。
“你自己做的冊子?”
“這些都是你們送的,自然是不同的。”知塵取筆認真地在上面添下了謝鬆剛送的東西。
青枝看着他那麼珍惜的模樣,心裡暖暖的,“那我還欠你一個禮物,等時機到了就送給你!”
屋裡的燭火閃爍,三個孩子圍坐在桌邊,沒有一點吵鬧。謝文和謝夫人在門外聽了一會,兩人相視一笑,放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夜沒有焰火也沒有爆竹聲,只是有些涼風,有些星辰,有些暖意滲進心裡罷了。
這一夜知塵睡得格外香,夢裡沒有那些魁梧壯漢的叱罵和鞭打,也沒有陰暗潮溼的稻草垛。夢裡他和青枝一同在一棵桃樹底下戲耍,歡聲笑語充滿胸腔,讓他歡喜得幾乎連醒來的嘴角都是翹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