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道袍中年強行壓下心頭驚訝,吳天之言,在他心中掀起滔天波瀾,一重更勝一重。
在他看來,倘若韓石是靈動修爲,擊殺嬰變修士,倒是有一定的可能,但若是是元嬰修爲,則當真是不可思議。
這是因爲,元嬰與靈動之間,有一道蛻變的鴻溝,難以逾越,也是乘境之下最大的突破,那便是意境的形成。
有了自己的意境,方可稱爲有靈,靈動之名便由此而來。
元嬰修士,意境未成,與靈動修士相差極大,更勿論嬰變。
他無法想象,元嬰修士將嬰變修士擊殺的場景,更是無法置信,以一人之力,如何將唐氏一族十萬餘人盡數殺絕。
但他也知道,此事吳天沒有妄語,當年晉國的劇變,安插在北玄大陸上的棋子,曾將此事的結果傳回,但具體的細節卻是知之甚少。
“宗主,這韓石的天資,乃老夫平生之僅見,心性之高,更勝老夫,假以時日,必成一代天驕。”
道袍中年沉默少許,眼中再度精光閃爍,“敢問師叔祖,可是與這韓石相識?”
吳天神色稍顯凝重,點了點頭,接着說道:“宗主,韓石此人,將是我五行宗與北玄宗一戰的勝敗關鍵。”
“老夫爲何這般看重韓石,只因爲,他乃是......五行靈體。”
此言,吳天乃是以靈識傳出,整個五行宗,除了他之外,便只有五行子與九位內宗長老知曉,至於外圍的嬰變與靈動境門人,則是沒有知曉的資格。
話音落下,化作一股心神的衝擊,頓時使得衆人面色大變。
五行靈體,極爲罕見,五行宗數萬年傳承,也只有一代老祖與十二代掌宗兩人,除此之外,每一代的五行子,至多隻經歷過四劫,無法達致乘鼎巔峰之境。
如今,第三個五行靈體的出現,意味着,五行宗將會迎來再度崛起的機會,再加上吳天的迴歸和破境入乘鼎,歷代先祖的遺訓,終於有了達成的機會。
那便是,力壓北玄宗,將那北玄星之名,再度改回爲五行星。
吳天看着色變的衆人,淡然一笑,以他對韓石的瞭解,這五行宗雖說地位尊崇,但於韓石而言,亦不過只是一汪淺池,此子的腳步,終是要走出這北玄星,朝着那無垠的星海深處而去。
只是這一切,他即便說出,也不會有人相信。
“老夫當年與韓石有約,他必會來五行大陸一行,到那個時候,我五行宗與北玄宗的恩怨,也該有個瞭解了。”吳天看向遠方,他的身上,一股深沉的戰意瀰漫開來。
這戰意太強,頓時使得五行子與九位長老感應之下,亦是戰意滔天而起,目露寒光。
其中一人,正是當日出現在邱楓與君無憂面前的白髮老者,他此刻眼中戰意滾滾,朝着吳天拱手道:“太上長老,敢問,倘若眼下,我五行宗與北玄宗一戰,能有幾成勝算?”
吳天看了一眼此人,淡然道:“北玄宗傳承多年,根基之深厚不在我五行宗之下,除了北玄子之外,還有一位乘鼎修士,甚是神秘,老夫剛剛踏入乘鼎,還需閉關鞏固修爲,貿然而戰,恐怕我五行宗勝算不高。”
“此戰勢在必行,但卻急不得!”
道袍中年大袖一揮,神色一正,他身爲五行宗掌宗,威嚴甚重,在吳天之前,他是五行大陸上唯一一位乘鼎修士,舉目無敵。
即便是這般修爲,但他依然沒有輕舉妄動,只因五行宗的對手,在茫茫大海的另一邊的北玄宗,仍是要比五行宗強出一籌。
他人不論,單說那北玄子,相傳此人已然踏入乘鼎後期,較之他的乘鼎中期便高出不少,生死相搏,他沒有把握。
一旦五行宗與北玄宗開戰,萬年前的大戰結果,便是前車之鑑。
作爲一宗之主,除了修爲,最重要的便是能夠審時度勢,切不可妄自尊大,吳天之言,更是令道袍中年下定決心,去等待那契機的到來。
“便如師叔祖所言,我五行宗上下,等着時機到來的那一天,此戰不開則罷,一旦開啓,我五行宗必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擊敗北玄宗。”道袍中年眼露光華,一字一句地說道,語氣中帶着強烈的自信。
這份自信的渲染,使得那九位內宗長老的戰意更是激昂,猶如九柄絕世鋒芒,藏在鞘中數千年,只待出鞘的那一刻,斬妖除魔。
唯有吳天輕嘆一聲,對於宗主的豪言,他沒有出言反駁,而是選擇了沉默,只是不願打壓五行宗上下的信心,北玄宗藏龍臥虎,絕難輕與。
“韓石,我五行宗崛起的契機,真的會是你麼......”吳天眼神悠悠,看向天際。
......
......
北玄宗,一道道身影透出雄渾氣息,此刻,他們的目光皆是投向北玄泉海的深處,那裡坐着一人,此人,乃是北玄宗萬年來天資最高的弟子-----許晨。
許晨修道不過百年,便踏足靈動,兩百三十年嬰變,這個記錄,整個北玄星至今無人可及,如今,不到五百年,更是已經摸到了小乘的邊緣,一旦成功渡劫,便是北玄宗數萬年傳承中,最年輕的小乘修士。
如此,北玄宗或許會迎來新一代的聖女。
嬰變與小乘之間,橫戈着修道之士的第二道天劫-----幻劫,此劫與五行風雷劫完全不同,天地之間,並無半分異象,所有的劫難,皆源自心中。
所謂幻劫,便是在幻境中,斬去迷惘,能否渡過的關鍵,看得就是這個“斬”字。
斬,絕非僅僅是舍,更是一種得,一種堅定無比的信念。
一支千丈方圓的蓮座虛影,從泉海深處緩緩浮現,這蓮座剛一出現,便從中心處生出七朵白色蓮花,緩緩綻放,露出其中,七個白衣女子的身影。
這七個白衣女子皆是盤膝而坐,身上透着一股天地空靈的氣息。
就在七朵蓮花徹底綻放的剎那,七個白衣女子齊齊睜開雙眼,七縷不同的目光中,包含着喜,怒,憂,悲,恐,驚,思。
七情幻劫!
七朵蓮花在風中搖擺,使得其中的七個白衣女子,猶如風中之燭,但這風,卻吹不熄這燭火。
驀然,目露喜意的女子身子一顫,雙目閉合,無聲的湮滅,從髮梢開始,所經之處,皆化爲飛灰,女子身下的蓮花,也在這種湮滅中,崩滅爲虛無。
七朵蓮花,只剩下六朵。
第一情,斬去。
但這斬去,並未使得女子的氣息衰落,反而更加凝鍊。
七情幻劫,極爲罕見,旨在斬去七情,如此一顆道心便能達致無垢之境,原本就已卓越的天資,更是驚人。
只是,七情六慾乃是人之常倫,即便是修士也難以完全擺脫,想要斬去,非大毅力之人無法做到。
第一情的斬去,使得那來自北玄宗中關注的目光更多,他們要看這白衣女子,到底能斬去幾情。
三情之下,雖說也不易,但仍屬尋常。
倘若能斬去四情,此女足以接任北玄聖女之位,地位與北玄聖子並立。
若是五情,此女的天資將會達到一個駭人的程度,未來無可限量,即便是超越北玄聖子,也絕非沒有可能。
若是六情,或許,北玄宗數萬年傳承中,將會出現第一個女宗主。
而若是能斬盡七情,則足以逆天,這北玄星的天地,留不住此女的腳步,乘鼎之上的神秘境界,已然爲此女開了一道門。
不多時,那目露悲意與恐意的女子,竟在同一時間閉上雙目,開始了崩滅,盡數化爲虛無,使得那搖曳的蓮花,只剩下四朵。
“兩情同斬,許晨此女了不得。”
“不過數十息,便斬去三情,絕非尋常之人。”
“身陷幻境中,卻有如此大毅力,此女的天資,直追當年的林秋竹。”
“不過斬去三情,你我不妨拭目以待,看看許晨此女到底能斬去幾情。”
兩情同斬,使得那些關注的目光,紛紛有了動容,但也有數人,始終平靜如初,冷眼看着這一切。
一個紫衣青年,站在泉海邊,神色陰晴不定,看着那剩下的四朵蓮花,眯起雙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是,他嘴角的笑意中,勾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氣。
那身爲北玄大司的插花老者,則是微笑依舊,看着手中的薔薇。
許久,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喃喃道:“花謝花又開,花開花又謝,何苦來哉!”
三朵白蓮的湮滅,使得那泉海表面的波濤洶涌起來,大浪幾有滔天之勢。
巨浪如幕,侵襲之下,那蓮座卻是絲毫不動,驀然,那包含着驚,怒,憂的三朵白蓮,同時一顫,三個白衣女子同時閉目,連同三朵白蓮一起,瞬間化爲飛灰。
這一幕,使得那些已然有些動容的衆多目光,更是在這一剎那,一個個心神震駭,此前那些略帶質疑的聲音,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