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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雨竹剛剛進門,院裡的事務還沒有接手,因此還是由着原卩侍的丫鬟伺候着程巽勳,自己則由陪嫁的丫鬟們攙扶着進了隔間淨房裡沐浴洗漱。
雨竹身邊的丫鬟都是用慣的,而且今兒要去敬茶,不可誤了時辰,華箬他們更是利索,幾個人一起動手,很快雨竹就沐浴完換好裡裳還有中衣後走了出來。
程巽勳也已經洗漱完了,正叫那個冷豔的名喚曼桃的丫鬟服侍着束髮,見雨竹出來,衝她微微一笑,面部輪廓都柔和了不少。
姚媽媽捧着雨竹待會兒要穿的衣裳,注意到了這一幕,嘴角禁不住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看來這姑爺雖然人是野蠻了些,對小姐倒是不錯的。
這時一個管事媽媽模樣的婦人走了進來,行了禮又說了些恭喜的話之後就去了裡牀,雨竹安靜的坐在外間的大梳妝檯前由丫鬟梳妝,從鏡子裡頭可以看到那個媽媽仔細驗看過帕子,然後笑眯眯的仔細收進帶來的雕花木匣子裡,不禁有些小邪惡,大家族裡人丁繁茂,娶妻何其之多,要是每條元帕都保存起來,最後難不成還騰個屋子出來····…
“太太,更衣吧。”華箬有些彆扭的換了稱呼,語氣也有些乾巴巴的。
雨竹瞄一眼鏡子裡的畫好的妝容,再沒有看第二眼的興致,果然……夠喜慶,起身在琴絲和銀鏈的伺候下換上衣裳,頭朝喜服必須隆重,崔氏早給準備了一身蓮池鴛鴦紋的蜀紅錦做的褙子,底子採用緞紋以曲水紋、浪花紋與落花組合,再在花紋上嵌織蓮花、鴛鴦的大幅繡樣,貴氣典雅又不乏穩重大方。頭上是碩大的金累絲嵌寶石金點翠大珠釵,耳上掛着金花練鵲紋藥玉流蘇墜子,再在腕上套上四五個赤金絞絲鐲子,打算待會兒做那幾個通房的見面禮。一身下來雖是不重但也夠嗆,好在昨天晚上沒受多少罪,不然今天······想到這裡,雨竹忍不住轉頭打量自己新婚的夫婿。
只見程巽勳一身大紅的纏枝實相花紋織錦袍上繡忍冬圖樣,猿臂蜂腰,顯得格外挺拔,此對他已經被丫鬟打理好了,正靜靜的站在旁邊打量自己。
“收拾完了?”見雨竹轉過身來,程巽勳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驚豔,溫聲道:“過來先用些待會兒肯定不怎麼安生。”
雨竹顫顫巍巍的挪動着腳步往桌邊走,說來也怪,自從昨晚那啥啥之後,這身子彷彿聽話了許多,沒那麼容易就軟的站不起來了。現在雖然還是有些沒力氣,不過兩廂對比之下,她已經感動的快哭了。
紅木清漆雕蓮花的圓桌上陸續擺放了好些吃食,滿滿都是熱騰騰的小點心有棗泥山藥糕、金絲琉璃糕、蔥香小花捲,木犀糕、玉面葫蘆……桌子邊上才放着鹹甜兩種粥,甜的是蓮子黑米粥、鹹的是香菇雞絲粥至於酸甜乳瓜、甜合錦、紫香乾、醬桃仁、五香仔鴿絲之類的醬菜只能緊緊的擠在一起。雨竹心裡嘀咕,莫不是真把自己當小孩子哄,哪家吃早飯擺這麼多點心的。
點點那盆子散發着清甜氣味的蓮子黑米粥,雨竹道:“我要吃那個。”早園忙拿出一個甜白瓷的青花小碗,盛了大半碗放在雨竹的面前,剛要取調羹,卻驚訝的發現一隻大手已經早一步伸了過去——
“小心燙。”程巽勳將調羹擱在雨竹的小碗裡,順手又夾起一塊木犀糕放進她面前的小瓷碟裡。
然後才自己動手盛出一碗香菇雞絲粥,大口喝了起來。
雨竹想着崔氏平時的言行,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噴香的棗泥山藥糕放進程巽勳的……碗裡,放進去之後才突然意識到糕點是甜的,而粥是鹹的,趕忙補救:“這種糕好吃。”
阮媽媽有些緊張,直到瞧見程巽勳面色絲毫不變的將那塊泡了粥之後有些不忍睹的棗泥山藥糕三兩口吃掉,這才鬆了口氣打定主意,得了空一定要好好教導小姐怎樣服侍夫婿。
屋裡衆丫鬟都低着頭不言語,心中暗暗吃驚,蟬露、採雲、碧蕊和曼桃四個丫鬟有些不自在,什麼時候見過二爺這般和善的樣子,不過想想林家小姐這般出衆的顏色,有些小心思的也不由灰了幾分心。採雲卻一眼瞥眼見到站在不遠處的曼桃,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細白的牙齒咬着脣,優美細長的脖頸微垂着,一雙眼睛卻一點避諱的盯在新夫人和二爺身上,不知道心裡想的什麼主意,忍不住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一點眼力都沒有,真當自己顏色好些就可以順心如意麼
吃飽喝足,新婚的兩人便被一大羣丫鬟媽媽簇擁着去了老太太住的正房。
進了門,雨竹大略看了一遍,屋裡坐的人倒是不少,上首坐着的應該就是老國公和老太太謝氏了,老國公無妨,倒是謝氏這個婆婆與自己關係甚大,女子嫁人後夫婿如何自然重要,可婆婆品行性格也是不可小覷的。聽說這個謝氏性子冷硬,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可惜因性子不夠討喜,辛苦半生只換來老國公的敬愛。除了規定在正妻房中過夜的日子,老國公是從來不踏足正院的。
雨竹想起有種說法是男人對女子的愛有三種,最好的一種是戀愛,感情純正強烈,是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稍次一點的是憐愛,這種對象的女子一般都很會利用女子自身的優勢,人前一貫楚楚可憐,嬌弱動人,能夠激發男子心中憐香惜玉之情,從而給予庇護和寵愛;最差的纔是敬愛,敬大於愛,或者是有敬無愛……
聽崔氏說雨竹就覺得她的這個婆婆不好應付,此時近距離一看,心裡頓時一個咯噔,好個滅絕師太!
倒不是長得有多醜,甚至能夠很輕鬆的從那張保養得當的臉上窺見她年輕時的秀麗模樣,就是太過端莊肅穆,便是在這樣一個喜氣的日子裡,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閒人莫近的氣息。
“二弟和弟妹來啦。”
雨竹擡眼望去,只見龔氏柳眉如煙,清眸流盼,正衝自己笑得溫柔。她的旁邊坐着一個與程巽勳有些相似的男子,就是眉宇間少了幾分凌厲,想來便是那個大了程巽勳不少歲的程家大爺程巽功了。再邊上的坐在大少奶奶季氏身邊的那個輕浮少年,應該就是程巽功已經過世的原配生的嫡長子程思義了。
程國公府裡的嫡枝便都在這兒了。
雨竹牢記崔氏的吩咐,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衆人,畢竟打聽來的消息不一定都是準確的,事實是怎樣還是要靠自己的眼睛、耳朵去看、去聽,去揣摩,正好現在自己可以利用新嫁娘的羞澀,儘可以裝羞澀一句話不說。
丫鬟們放下團花如意繡福字的軟墊,夫妻兩個便開始敬茶,老國公顯得很是高興,紅光滿面的,除了鬢髮已經斑白,看上去還是中年人的模樣,不愧是以前帶兵打仗的。利落的接過茶盞,一口就喝了半杯,連聲喜道:“好好。”雨竹偷偷瞟一眼身旁的男人,只見他眼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心下了然,看來這父子倆關係不錯······不過給老太太謝氏敬茶的時候就沒這麼熱情的招呼了,雨竹有些尷尬的在謝氏的沉默中擡頭像程巽勳求助你娘忒不給面子,好歹喝了茶也得說兩句呀。
微微皺了皺眉頭,程巽勳正欲開口,龔氏那婉轉嬌柔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老太太心裡一定是高興壞了,二弟終於成家立業,以後有媳婦照顧着,老太太便更可以放心了。”說罷還衝雨竹俏皮一笑:“弟妹別怕,老太太沒旁的意思。”
“就你話多。”謝氏聲音清清淡淡,聽不出喜怒,也不去看龔氏漲紅的一張臉,從身邊丫鬟手中接過一對綠瑩瑩、水汪汪的翡翠鐲子遞給雨竹,又平板的說了幾句勸誡的話。
“行了,往後都是一家人了,別那麼多禮快起來吧。”老國公笑着打圓場,雨竹這才怯生生的站起身來。
輪到程巽功夫妻的時候,雨竹便不用跪了,只需要微微曲膝便可,那夫妻兩人也很爽快,給了見面禮,很快就走完了形式。
“二伯母好。”
最尷尬的來了,看着前面衝自己行禮的幾乎與自己一般大的侄子和侄媳婦,雨竹有點小暈,好在早園機靈,麻利將見面禮遞了上去。
季氏笑着道謝,接過來退到邊上一瞧,只見那荷包形似兩個扇狀袋,相連如銀錠,可摺合也可展開,用夾金敷彩卷葉紋羅帶穿過留出的兩小個孔連結成型。荷包一面繡牡丹花,一面繡含笑花,主體是用釘針法繡出輪廓,然後在紙上染淡彩,線頭又藏得極巧妙-,託在手上玲瓏可愛。不提裡頭裝了什麼,光是這個荷包就足夠分量了。
而一般這種時候送的荷包之類的繡品都是由新嫁娘親手做出來的……這般看來,這個皇上親口賜婚的林家千金倒不是個被嬌慣不知事的。不過這樣也好,季氏冷眼看了一眼龔氏的方向,看你以後還能不能笑的這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