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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裡的一場驚變折騰的不僅是程國公府,京城裡大大小小不知道有多少家燈火都一夜未滅,一直亮到了天明,好在總算是虛驚一場。
汝南王府內。
世子妃顧氏正陪着汝南王王妃說話,她五官長得並不很出挑,但組合起來卻很耐看,黛眉彎目和細潤白皙的肌膚又給她增添了不少顏色。身上穿着一件秋香綠妝花遍地纏枝芙蓉花的錦緞褙子,斜墮馬髻上插着一支金累絲翡翠銜珠蝶形簪,一副標準當家主母的樣子,端莊不失溫和,嫺靜又不古板。
王妃慈愛的望着這個自己最滿意的兒媳,柔聲嗔道:“知道你孝順,可是也要分清輕重緩急,好好照看好肚子裡的孩子纔是正經,別有事沒事就跑來請安,累着我的孫子怎麼辦?”
顧氏拿帕子掩着嘴笑了,“母親心疼我,媳婦自然高興,但是這可怪不到媳婦身上,是肚子裡的孩兒想念祖母了,鬧着非要來,母親要怪就等他生下來再怪吧。”
“就你機靈,還拿我孫子來作伐,倒是會哄我高興。”王妃撐不住笑了,目光在顧氏高高聳起的肚子上看了許久,忽然嘆道:“是弈兒對不住你,我知道這麼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
“母親快別這麼說,媳婦好着呢,世子爺也疼我,馬上又要有孩兒了,媳婦兒做夢都是笑着的。”看王妃眼裡的心疼之色更濃了,顧氏低下頭掩住眼底的情緒,輕笑道:“真的,嫁給世子爺是媳婦的福分。”
王妃輕輕嘆息,站起身來攜着顧氏的手低聲道:“你這孩子別太實心眼,給那個東西那麼多體面做什麼。雖然要顧及着寧遠侯府和安貴妃、四皇子,可林氏父親只是庶子,面上過得去就行······要是下次她還敢裝病大半月的霸着弈兒,你不動手我就要插手你院裡的事了。”
顧氏聲音中透着遲疑:“世子爺會生氣妁······”
一旁伺候的顧氏的貼身大丫鬟玉扣忍不住跪下道:“王妃明鑑,上次聽說林側妃生病,夫人就從自己嫁妝裡取了兩根山參派人送去,本就是一片好意可當天晚上世子爺就來斥責夫人惡毒善妒,居心不良,送的惡藥要害林側妃,還說林側妃滿心歡喜的喝了夫人送過去的山參熬的湯,就······就腹痛難忍···…夫人何其冤枉啊,那山參珍貴無比,夫人嫁妝裡總共就只有六根,自己都捨不得吃····‘·”
“玉扣你閉嘴,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回去給我去找李媽媽領二十手板。”顧氏氣得臉都漲的通紅,羞得不敢擡頭看王妃,“都是媳婦不好,當時就應該找個太醫看一下只想着山參補人,卻沒料到藥材放久了可能會因保存不妥當出問題。”
王妃看着眼前受了側室這麼大委屈的還笑着說是自己疏忽的媳婦,頓時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兒,那孩子生了那麼重的病,虛弱的手都端不住碗了,還在自己遷怒下人的時候笑着勸解:“母親,都是女兒沒福氣,怨不得旁人……”
一下子悲從中來,難過的幾乎站立不住那是自己最寶貝的小女兒如珠如寶的養到那麼大,又乖巧又會討自己歡心,就在那麼好的年紀沒了,幾乎要了自己半條命……好在她常年身居高位深吸了幾口氣,片刻的功夫就平息了情緒。
只見她輕輕拍了拍顧氏的背,愛憐道:“這些污糟事別放在心上,好好保胎纔是正經,其他的我幫你看着。林側妃身子不好,進門這麼多年半點動靜都沒有,我有個陪嫁莊子清幽雅緻,最適合養病了不過了,找個日子送她過去好好調理身子,弈兒想必也是同意的。”
顧氏羞慚的扯着帕子,不安道:“累的母親勞神,都是媳婦不好。”
“不是你不能幹,唉,我都知道……”王妃端着茶杯喝了口茶,靜默了片刻又笑了:“說了這麼久了,也該累了吧,趕緊回房歇歇,養好精神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孫子。”
顧氏也不忸怩,低頭一笑,扶着玉扣的手站起身來福了福,便聽話的退了下去。
“夫人怎麼挑了今天和王妃說,昨兒晚上教的話好懸沒忘了一句兩句的,網易被王妃看出來可就不得了了,奴婢的心這會兒還頭跳的厲害。”玉扣等着回了世子妃的正院才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道。
顧氏冷哼一聲:“有什麼好怕的,反正這也不是我冤枉她,不過是稍微換了下說法罷了。”她輕輕地撫摸著已經有些發硬的肚子,眼中的溫柔與嘴裡吐出的話完全是兩個極端,“醪潸那種自作聰明的外室女纔會想出那般低劣的嫁禍計策,我要害她還用着用那麼珍貴的山參麼?她也配……”
“那······”玉扣早打定主意以後要成爲顧氏身邊的得力媽媽,對這種主子的私密事自是想知道的越多越好,這樣越不給自己退路才能越得主子器重,不禁問道:“當初奴婢就勸您,您不是不同意說出來的麼?怎麼……”
顧氏起身往內室走,聞言不由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總是要留到最有利的時候說,現在差不妻正到時候,再晚沒準兒就要被鑽空子了。”
玉扣忙跟上去小心攙扶着,主子不欲多說,那她就不問。心裡卻是止不住的解氣,自家主子做事講究萬無一失,有風險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這次既然出手了,那麼西院那個不知道什麼叫安份的林側妃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紅豆眯着眼睛窩在鬆軟的褥子中,嘴裡斷斷續續的哼着些古怪的曲子,躺累了翻個身,接過旁邊丫鬟手裡的茶喝過一口,繼續哼唱着,手裡還輕輕的打着拍子。
丫鬟玉鎖坐在後倒座間,一邊聽着,一邊慢慢做着個小童採蓮蓬的荷包,穿堂裡的涼風輕輕吹着,帶來了園子裡多種花木混合起來的芬芳,倒也涼爽愜意。
紅豆哼完了一遍,又坐起來做了幾個動作,極其古怪彆扭,玉鎖早已見怪不怪,看來小姐今兒晚上又準備給世子爺唱小曲了······瞧了一眼便又低下頭來做活兒,這個荷包是主子晚上要做好送給世子爺的,可不能耽擱了。
這時,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鬟跑了進來,喜之不盡的喊道:“夫人,奴婢打聽到了。
紅豆立馬來了精神,笑着親手抓了把金絲棗子放進小丫鬟的手裡,一把把她按到椅子上,“仔細些慢慢說,可別漏了。”
“奴婢沒敢找芳園姐姐她們說話,就和幾個三等的丫鬟姐姐說閒話來着,奴婢早打聽好了,那幾個姐姐中有一個姐姐的哥哥是世子爺的小廝,整天跟着世子爺,對世子爺的行蹤再熟悉不過了。”小丫鬟早知道這個主子的脾氣,雖然有些看不慣,但是送上門的便宜不佔白不佔,把自己當小孩哄也無妨。“奴婢就問那位姐姐她的哥哥初一那天什麼時候回府——那不就是世子爺回來的時候麼。”
紅豆微微勾起脣角,玉鎖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劈着絲線,一邊聽着話,一邊用眼角餘光打量着前面,最後乾脆放下手裡的針線,勸道:“這不妥吧,萬一再惹怒了世子妃可怎生是好······別怪奴婢多嘴,世子爺已經很疼您了。”
紅豆搖了搖頭,白皙的面上帶着絲絲媚意,低低的說道:“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和她們不是一類人,我的男人自然是隻……”忽然她又有些意興闌珊,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這個不提了,這個府里人人都不待見我,再不把世子爺牢牢抓住的話還不被人嚼成骨頭渣子,再說了,你究竟是誰的丫鬟,有這樣嫌自己主子得寵太過的丫鬟麼?”
見主子已經柳眉倒豎,玉鎖不敢多說,嘆了口氣,拿起花繃,繼續慢慢繡着花,她是府裡的家生子,知道的事情也比這個進門才兩年的主子多一些,比如,世子妃進門沒多久就將世子爺的院子收拾的妥妥帖帖……側妃的身份只准帶兩個陪嫁丫鬟,這夫人也是奇怪,自家帶來的不用,反而說動世子爺要買人使喚。殊不知那個人伢子帶來的供其挑選的人都是世子妃事先安排好的,挑中的幾個人中雖然自己沒接到要做什麼的命令,但她不敢保證其他人就沒有…···真是可惜了,不過自己也盡了主僕一場的情分,以後就靠老天爺了·‘····
“咱們的人,你和玉扣兩個,要嚴加約束着。”紅豆壓低了聲音,她也知道這麼做肯定招人嫉恨,但現在她也有了一定的根基,再加上世子爺的庇護,自保是沒有問題的,當前最要緊的是趕緊懷個孩子,其他什麼都靠邊……
扶柳點了點頭,也低聲答應着:“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
玉鎖無奈的看了一眼扶柳,見對方衝自己露出個警告的眼神,只得苦笑着低下頭去,不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