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起,天氣轉涼,滿府的丫鬟都換上了薄些的小襖
華箬正從外頭進來,手裡端着一個海棠木雕花的小茶盤,將茶盤裡的一個蓋碗端到雨竹面前,笑着勸道:“太太,快趁熱喝吧,這次阮媽媽加了些甘草,準要好喝些。( ·~ )”
雨竹正在繡着一個小小的炕屏,聞言忍不住嘟起了嘴,“騙人,上次阮媽媽還說加了冰糖呢,該有的味兒還有,反而多了一種古怪的甜味兒,更難喝了。”
“咳咳,再喝兩天就好了,忍一忍吧,奴婢去拿桃幹。”華箬揭開蓋碗蓋放道雨竹面前的黑漆帶雕花彎腿炕桌上,轉身從架上取了一巴掌大的青花罐,拿銀錢籤戳了一個放在小碟裡。
雨竹知道逃不掉,再拖拉等阮媽媽來了耳朵還要受罪,只得捏着鼻將那碗藥汁一飲而盡,皺着臉含了一塊桃幹在嘴裡。這桃幹是王府街對面的那家老字號蜜餞店裡最古老的“鎮店之寶”,除了酸酸甜甜的口感之外還沁滿了一種奇異的香味,又開胃又解饞,最受京中女眷歡迎,更兼方保密,京城僅次一家,每日數量又有限,所以價格不菲。
等着嘴裡的苦味慢慢被壓住,雨竹才舒了口氣,將針線重新拈了起來,離太后娘娘的壽辰可沒幾日了,牀頭那個大大的倒計時每時每刻提醒自己不得偷懶,倒是沒少受程巽勳笑話。
手下頓了頓,忍不住看向屋角一盆盛放的綠色菊花心中有些複雜,這盆花叫“綠牡丹”,通體碧綠,像是用一整塊溫潤的碧玉雕琢出來的,漂亮的讓華箬每次澆水的時候都如臨大敵,生怕碰壞了一枝一葉,可見其名貴······和桃幹一樣,也是程巽勳帶回來的,說是給他做衣裳的獎勵。
想到這裡乾脆放下針,支起手肘撐着下巴想起心思來······自從不需要每日早出晚歸之後,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比以前多了不少,有時幾乎是一整天形影不離——她坐在炕上給他做衣裳,他拿本書坐在炕桌另一邊,偶爾擡頭看看還會提些要求,像是再自然不過了······
最讓她驚訝的是,春纖要被他嫁出去了!那日——
“太太,不要趕奴婢走,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後哪怕就從三等丫鬟做起,求太太不要趕奴婢走。 ~”春纖哭的眼睛通紅,釵環散亂,幾縷掉下來的頭髮被淚水打溼黏在了臉上,看上去狼狽不堪。
跟在後頭進來的丫鬟忙跟着跪下,“太太贖罪,奴婢實在是拉不住,春纖姑娘她……她還咬人。”
果然那丫鬟露出的手肘上有一塊紅紅的咬痕,還在微微的滲血。
示意那丫鬟下去包紮,雨竹看着那情緒已經接近失控的女問道:“誰要趕你走?”她什麼都沒有做啊,難道是阮媽媽她們?雨竹轉頭看向身邊的姚媽媽。
姚媽媽搖搖頭,表示沒有人出手。
“在太太屋裡鬧什麼!”一聲斷喝從淨房門口傳來循聲望去,就見程巽勳穿着件寶藍色刻絲直裰走了進來。冷着臉問道:“什麼咬人?”
春纖一下像是見到了救星,也顧不得站起來了,直接膝行着爬到了程巽勳腳邊,不敢碰他的衣袍,直哭着哀求:“二爺,看在我這麼多年來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不要讓太太趕奴婢走奴婢做錯了什麼任打任罰,只求給奴婢留個容身之處。”
姚媽媽和華箬、早園登時大怒這話裡話外不都是在說雨竹容不得通房善妒,當着太太的面就敢這般大放厥詞虧得一直把她好吃好喝的供着。
程巽勳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春纖:“你不願意嫁給邵管事?”
此話一出,別說是春纖了,就連雨竹、姚媽媽也是大吃一驚,這是怎麼說的,程巽勳要把春纖嫁給管事?
“二爺······二爺。 ~”春纖跪在地上,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周媽媽的那番話,她第一反應就是太太要動手了,心中的不甘直往上竄,憑什麼?就算是主母那也不能獨霸着爺啊,她們都多少日沒見到二爺的面了,竟然還不放過。頭腦一熱就不要命般的衝到了正房,便是鬧開了得罪了主母,她也不要就這麼窩窩囊囊的嫁給小管事,可是······
“你不願意嫁給邵管事?”又重複了一遍。
春纖一個激靈醒過神來,猶自不敢相信,小心翼翼道:“奴婢···…嫁給邵管事?”
“外院的邵英,周媽媽沒有跟你說?”程巽勳走到炕邊坐下,再次問道。
“奴婢不願嫁人,只想好好服侍二爺和太太。”春纖身顫了顫,幾乎搖搖欲墜了,卻知道現在是關乎她後半輩命運的時刻,腦分外清楚,堅定道。
程巽勳訝異的看了她眼,“即便以後永遠不擡姨娘,你也願意?”
春纖愣愣的說不出話來,哪個通房不盼着生兒擡姨娘,即便姨娘還算不上正經主,那也是錦衣玉食,奴婢伺候,再不用像現在這般只比丫鬟高一點點,平常連給主母請安的資格都沒有。一輩都做通房?不,她不要,她……
“奴婢······。”急急的想要說些什麼,擡頭卻正好撞進程巽勳那雙略帶諷意的眼睛裡,洞徹人心,像是炭火遇到了冰水一般,她的心徹底的涼了下去……
阮媽媽端着一小壺當歸薄片煮的茶進來,見自己主託着腮幫發呆,傻愣愣的樣極是可愛,忍不住笑開了:“太太,這是怎麼了,可是累着了,喝口茶歇息一會吧。”
雨竹泄氣的直起身,很不樂意接過茶,抱怨道:“又是當歸茶,我不喜歡這個味道,媽媽能不能換一種啊。”
“當歸好啊,太太前些日喝的避湯藥雖說對身傷害不大,但是影響總是有的,不好好調理溫補一番怎好順當懷上小少爺呢,奴婢晚上給您蒸些阿膠棗做的點心甜嘴,明兒換黃耆與石斛。”阮媽媽最擅長的便是調理身坐胎這些東西了,弄起來一套接一套的,直讓雨竹這個身一直康健,鮮少吃藥的人苦不堪言······程巽勳還以爲是自己因爲懷不上孩着急才吃的藥,特意去買了桃幹帶回來······
“阮媽媽,你說這個準嗎?昨兒老太太又提起了這事,我看她旁的事情好商量,但就是特別注重嗣,我常常想着虧得老太太嫁進來之後府裡姨娘、庶們從不消停,讓她老人家起了警惕,我這才能夠偷得一點空,不然像二爺這般年紀膝下還沒有一兒半女,哪裡還不塞人進來呢。
阮媽媽心疼的不行,勸慰道:“您擔心這些做什麼,奴婢說過要心靜氣順,氣滯是要肝氣鬱結的,上次劉海那小從德園回來了還帶回消息,要是老太太逼您了就告訴太太,太太自有法應付。”崔氏也擔心這個,生怕女兒受委屈。
“做什麼麻煩娘啊,阮媽媽你小瞧人家。”雨竹端起茶喝了一口,崔氏怎好插手出嫁女的事,沒的被人家說嘴,再說了她又不是完全沒有手段,且看着吧,也許事情不會到那一步呢。
最近煩心事還真是不少,甩甩頭,順其自然吧,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還是繼續做炕屏吧。存不住煩惱的天性讓她轉眼就將心情調節好了,專心繡起仙鶴的翅膀,這幅仙鶴延年畫面不大,但是相當精細,周圍有水坑有水草,有松樹有石頭,光是繡仙鶴一雙翅膀就用了亂針繡、打繡、疊彩繡、針等近十種繡法,白色的部分不僅要用不同的針法繡出不同部位羽毛或蓬鬆或硬挺的特點,還要用各種的白線來表現,粗略一算就是九種白色·……除了當初練過一些的華箬能夠幫上點忙之外,其餘的只能雨竹自己動手,真真是項艱苦的工程。好在爲了避免麻煩,一種汴繡獨有的針法她都沒敢用,倒也避免了最難的部分,繡的還蠻順手,要是按照這樣的速度繡下去,定能夠趕在進宮前繡完。
剛繡好一根羽毛,程巽勳就進來了,陰沉着臉,嚇得華箬手上端着的藥碗差點沒掉地上,阮媽媽忙給她使了個眼色,一起退了下去。
“二爺······”雨竹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趿鞋下炕,“大姑奶奶來接了?”
程巽勳重重的倒在了迎枕上,雙手枕在了腦後,微微帶出點痞氣來:“走了,都走了。”
雨竹有些驚訝他現在的隨意,習慣性的從炕桌上給他倒了杯茶,看看人是躺着的,又放回了桌上,“你也彆氣了吧,都過去了。要是氣壞了身怎麼辦,我還指望着跟你在我老的走不動的時候攙我去花園裡吹吹風呢。”
躺着的人頓了頓,忽的坐起了身,深深看了雨竹一眼,緩緩笑開了:“你這張嘴怎麼這般能說……好,聽你的,不氣了。”
雨竹忙殷勤的將茶端到他面前,見程巽勳笑着接過了,才遲疑着開口:“皇上對蔣家的處罰是不是……要不要我去宮裡說說,好歹等開了春再說。”到底是嫡親女兒,便是做錯了事也是老太太十月懷胎生下的長女,論親近可比自己這個娶回來的媳婦強多了,雖然自己不樂意,但是樣總得擺出來一個,免得落下不是,擰成一個心結。。歡迎您來起點(qdianawr)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大家不要擔心,女主的性格擺在那裡,不會變的,其實愛了怎樣,不愛又怎樣,過日唄。平平順順的過渡,該怎樣就怎樣,不會讓女主犯-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