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阮媽媽留下幾個大丫鬟守着門口,這才親自去了小廚房,尋思着給雨竹做點好吃的壓壓驚。
早園和銀鏈站得遠遠的,卻一眼不錯的守着門。
過了一會兒,華箬才從思謙堂回來。
“唉,出了什麼事了?”早園推了推華箬的胳膊,“好久沒見太太這般不痛快的樣子了。”她留着看家了,並沒有跟着去齊國公府。
華箬緩緩搖了搖頭,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許多人知道爲好。
“遇到一個人撞牆自盡,太太有些受驚。”含含糊糊的想敷衍過去。
早園卻是鬼精的很,眼珠子轉了兩下就猜道,“是……齊家四小姐?”自己主子的脾氣她多少清楚一些,可不是那種容易受驚嚇的。
華箬本身還有些恍惚,只是隨口那麼一說,被早園猜到後也不再瞞她——她們從小一起長大,至於銀鏈也是知道分寸的。
見華箬點了頭,早園和銀鏈對視一眼,伸手撥了撥額前的劉海,又拿下來掩着嘴,壓下驚異的聲音,“真的?”
復又道,“不是被送到家廟裡去了麼,怎會被太太看到?”
“……我也只是聽了一耳朵,守着的婆子都不知道她是怎麼跑到齊家老太太屋裡,還躲起來的
。”華箬嘆了口氣,低聲道,“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咱們太太,嚇死我了……後來撞死的時候可慘了。唉,真是作孽,我看着齊四小姐挺好看的。”
“哎,可要是有了她,那咱家主子怎麼辦呢。”銀鏈有些沒心沒肺,“按我說這就是命,要不是忠勤伯家的公子害了芸香的哥哥,還步步緊逼,二爺就不會善心接芸香進府……要不是芸香的那未進門的嫂子恰巧拜在靜安師太那惡尼門下。芸香也沒這個機會……而要不是靜安師太仗着靖王爺在後頭,也不敢那般膽大包天去害國公府小姐……”
作爲貼身丫鬟,這些事情她們都瞭解了個大概。銀鏈神色平靜,說着自己的想法。“便是那齊四小姐不愛去寺廟上香,或者她那天吃壞肚子不能去……甚至壞她清白的那人在那天出門被馬車撞了……裡頭隨便哪一件事變動一下,就不會是這個結果。”
她纔不管別人怎樣,世道上不幸的人多着呢,多到華箬姐姐她們這些在朱門錦翠間長大的丫鬟們無法想象。
四個大丫鬟中,只有她不是家生子,從漫無天際的驚惶、飢餓、疲累中一點一點掙扎到今天體面的大丫鬟。她靠得可不僅僅是運氣。
“話雖是如此……”
銀鏈笑笑,止住華箬的話頭,指了指屋裡,“太太喊人了……”
與此同時,季氏也在和程思義坐在炕上說話。
程思義還沒從剛纔那消息中回過神來,畢竟在他的腦中,大家小姐尋死實在是很遙遠,便是被蔣存墨逼迫的那個丫鬟……也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我這心啊。還是砰砰跳得厲害。”季氏捂了捂胸口,閉上眼睛就想到了那沉悶的聲響和牆上濺開的鮮紅……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哆嗦。
程思義摟了摟她的肩膀,柔聲道。“不要想了,待會兒早些睡,醒了就過去了。”
季氏柔順的點了點頭,任由程思義擁着她,享受着此刻的溫馨。
“你說,這家廟裡是不是很不好受啊
。”過了好一會兒,程思義才幽幽道。
“啊?”季氏已經在程思義懷中漸漸平靜下來,就懶懶問了一句,“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了?”。她微微側頭,嬌俏一笑。
“小陳姨娘……也在家廟吧。”程思義若有所思。
季氏的笑容就這麼僵在了那裡。
“還有她弟弟的手也不知怎樣了……即便不能握筆寫字了。(. 棉花糖)那也要能端個碗,拿個筷子什麼的,難不成一輩子事事都要丫鬟服侍着?”說話間,程思義感到手中季氏的指尖冰涼,忙將那雙手捂在自己懷中,輕輕搓着。
腦中電光火石般的一閃。季氏在生產的緊要關頭受了小陳姨娘的害,肯定是不樂意聽到她的消息……心下馬上爲自己說話不經過腦子後悔起來,吶吶道,“你別多想,我只是忽然想到了,這麼提一提罷了……”
季氏卻很快從中恢復過來,嗔道,“說這個做什麼,好歹她也是個姨娘,還給爺生了馨姐兒,哪兒就能不管了。”
這時,外頭有丫鬟報盈小姐來了,接着簾子一掀,奶孃懷抱着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小襁褓進來了。
季氏看到女兒,眼睛一亮,忙招手讓奶孃將孩子抱近了,一邊隨口應付着,“您放心,雖然家廟諸事都是老太太做主,我實在是插不上手,但也打點了一番,想必不會爲難了姨娘,至於小陳姨娘的弟弟……”
她頓了一頓,抱過小小的盈姐兒放在膝上,揭開包被,在她粉嘟嘟的臉上親了一親,聲音裡也染上了幾分笑意,“要是等到這會兒才治,那手早就沒用了。”
不去看程思義尷尬的臉,季氏將自己微涼的手伸進懷裡捂着,繼續道,“放心好了,我問過大夫,說是恢復的挺好的,只是到底傷了骨頭,拿東西穿衣都無妨,精細些的事情就做不了了。”
手捂熱了後才輕輕撫上了懷中女兒的小嫩臉,季氏心道,怕是她再打點,小陳姨娘也享受不到了……
家廟?哼,小陳姨娘犯的錯,連進家廟的福氣都沒有,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怕是世上已經沒這個人了。
那廂,程思義看到寶貝嫡女來了,哪裡還顧得上別的,忙湊上去逗他
。
季氏看着他純粹高興的眼,心下嘆氣,這麼大的人了,還是沒點城府的樣子,可怎麼好?
不過——她微微的笑了,以後日子長着呢,總會好起來的……
淨房裡傳來淅淅嘩啦的水聲,雨竹卻坐在牀邊,久久難以平靜……
剛纔她聽得消息,傍晚她們回來之前,程巽勳去過秋紋的屋子。
待了多久她也顧不得了,她只是想知道,他爲何要去?
答案似乎是明擺着的,解決需要吧,一個這般氣血旺盛的男人,在忍了三個多月後,也該忍不住了吧?
雨竹想到前三個月裡,不管阮媽媽怎麼說,程巽勳最後還是留在了正房,甚至爲了怕她被謝氏怪責,特意與謝氏作了解釋——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要自己看着才放心。
她知道自從自己有孕後,晚上打聽程巽勳歇在何處的丫鬟有多少。
畢竟在外人的眼中,程巽勳只有一妻一通房,連個妾都沒有。縱使林家勢頭正猛,可程國公府也不是直不起腰的,不帶這樣看不起人啊!
她就這麼失去警惕心了,仗着程巽勳與她說過“只有你一個”,仗着家世的強橫,她就不知不覺忽略了許多。
她太慣着自己了……雨竹自我檢討,然後又有些猶豫,她不知道下面要怎樣做。
這青葙院裡發生了什麼事,只要是她想知道都是能知道的。比如程巽勳去秋紋屋子裡做了什麼……
可要是真的找秋紋紓解慾望去了,她要怎麼辦?要感謝他是趁着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去的,還是表揚他沒玷了自己的主屋?
捫心自問,自己有沒有什麼這方面的潔癖。結果很快很明顯——
有!
但是這種小別扭又算得了什麼?不能離婚,不能分居,甚至下輩子主要還是靠他……
其實最然在這錦繡堆中被嬌寵着,自己的內心還是如前世一樣,很像野草——拼命汲取着養分與水,竭力舒展着每一片細葉擁抱陽光,被剷掉葉子算什麼,被踩到泥裡算什麼,只要有根,她就不懼任何傷害
。
清高?那是什麼東西?
雨竹搖了搖頭,按捺下心中的煩躁,最近總是感覺心中堵得慌,各種想發脾氣,她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停下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她向來習慣做最壞的打算,比這好是驚喜,沒這好也不是傷害。
程巽勳,要是你從開始就沒有給我那樣一句話,沒有給我希望,哪怕你一天擡一個,將後院塞得滿滿的,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還會天天煲好滋補的湯水給你送去。
但是既然你那樣說了,還很不幸的讓我相信了,那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你是我的男人,這輩子到死都是……
雨竹眼中閃過一道璀璨流光,輕輕撫了撫肚子,阮媽媽和解媽媽都說這胎懷相很好,她們一些糾結的暗示自己也明白……
水聲漸停,一陣動靜後,淨房的門被推開了。
腳步聲遠及近,衣裳窸窣,接着被子被撩開,一個人躺了下來。
雨竹緊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似是訴說着主人心中的不平靜。
“小丫頭裝睡!”醇厚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如有實質般的一路向裡,一直撩到了雨竹心底,讓她微微打了個機靈。
“哎呀,我只是還沒睡着罷了,哪裡是裝睡。”雨竹嬌嗔着睜開雙眼,看向身邊的人。
程巽勳出來的很急,頭髮還溼着,他雙手拿帕子擦拭,透過鬆垮繫着的裡衣,可以看到裡頭赤裸的精壯上身,勻稱性感的肌肉隨着他的動作微微變化着迷人的線條。
雨竹就忍不住齜了齜牙,有些嘴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