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內。
龍哥帶來的那一衆紋身小弟安安分分地找座位坐了下來,又像模像樣地拿着菜單低聲交談,乖得像是被老師帶出來春遊的小學生。
“你們真是來吃飯的?”
餘慶眼中的狐疑不減。
“都說了,真的。”
龍哥無奈地嘆了口氣,乾脆隨口道出了實情:
“官府的人現在都快住你家門口了,我們還能鬧事不成?”
“啊?”
餘慶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龍哥看了看周圍那已經各自落座的兄弟,就刻意壓低聲音避開了小弟們的耳目,湊過來小聲說道:
“小余老闆。”
“我現在也想明白了。”
“我們之間的樑子結得不算太大,實在是沒必要鬧得太過難看。”
“這件事,我們完全可以用談話的方式解決。”
作爲一個曾經在監獄裡五進五出的社會大哥,龍哥最擅長、最喜歡的當然還是靠拳頭說話。
如果讓小弟們看到他們敬仰的龍哥在別人面前把姿態放得如此之低,那肯定會令衆人大跌眼鏡、令龍哥威望受損。
但是,龍哥這次是真被震懾住了。
被同一個警官連續兩次在同一個地方逮個正着,這意味着他已經成功地吸引了官府的注意。
他只要對餘慶一家稍有逾越之舉,那就是在狠狠地打官府執法人員的臉,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領到官府配發的白金手鐲和免費食宿。
這是何必呢?
他雖然不缺少坐牢的經驗,但也沒有修煉到“進看守所就像回家”的程度。
“小余老闆啊...”
龍哥醞釀片刻,竟是很實誠地在餘慶面前講起了道理:
“現在旁邊也沒人在聽,我今天就把事情給你講透了。”
“那周強和你有怨,我可跟你沒仇。”
“說到底,我三番五次過來找茬也不是發自本心,只不過是爲了在小弟面前找回面子。”
“我們混社會的最看重的就是一個面子,這個面子要是丟了,底下的兄弟們就不會服我這個大哥。”
“所以...”
龍哥頓了一頓,語重心長地勸誘道:
“你只要給我一個面子,這事也就算完了。”
“哦?”
餘慶微微眯起了眼:“怎麼個給法?”
“簡單。”
龍哥呵呵一笑,答道:
“你只要在我那幫兄弟們面前主動爲周強的事低頭認錯,再說幾句好話、叫兩聲大哥、挨一頓罵,這事也就過去了。”
“這樣一來...”
“我找回了面子,你也落了個清淨。”
“大家從此大道朝天、各走一邊,豈不是兩全其美的結局?”
不過是忍一忍氣、低一低頭,就能打發走一羣混不吝的社會流氓,這對普通人來說的確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但是,餘慶現在可不是普通人。
他現在既是修行者、又是關係戶,還有好人好報系統鼓勵他見義勇爲,他又何必和一幫流氓虛以委蛇?
“呵呵。”
餘慶不屑地笑了笑,答道:
“你的提議倒是挺有誠意,但是...”
“那周強吃的苦頭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我不會爲了一件根本沒錯的事情向別人低頭認錯。”
“我的膝蓋,可還沒那麼軟!”
“你?!”
龍哥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現在跟你好聲好氣說話,就已經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
“但是,我的忍讓可不是你囂張的資本。”
他瞥了一眼門外停着的轎車,又回過頭來對餘慶說道:
“小子,你真以爲有官府給你們撐腰,你們家就能安然無恙?”
“你和官府都看不起我們這些下三濫的人物,但我們自然有我們下三濫的辦法。”
“比如說...”
“要是我們不動刀、不動槍、不打架、不傷人,就是光着膀子,露着紋身,堵在你店裡嚇跑你的客人、影響你的生意,你能怎麼辦?”
“官府又能拿我們怎麼辦?”
“就這麼說吧!”
“頂了天也就是十五天的行政拘留。”
“嘿嘿...”
龍哥聳了聳肩,略帶嘲諷地看着餘慶說道:
“你猜猜,我們怕這個拘留嗎?”
“你再仔細想一想,到時候會是誰先撐不住?”
“你在威脅我?”
餘慶挑了挑眉,聲音中沒有顯出一點畏懼。
“呵呵...”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年輕人脾氣不要太犟,這社會殘酷得很,你不可能永遠不認慫、不低頭。”
“老哥我這是在給你上課,讓你早點學會把膝蓋磨軟,免得到時候在社會上撞得頭破血流。”
龍哥依然在笑,但那笑容之中強裝出來的溫和早已蕩然無存:
“我跟你說明白了,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
“第一,低下頭裝孫子,安生過日子;”
“第二,打腫臉充胖子,準備吃苦頭。”
“你選哪條?”
“都不選。”
餘慶搖了搖頭,說道:“我選第三條。”
“什麼?”
龍哥臉色一僵。
餘慶面不改色地說道:
“就是像電影裡一樣。”
“我不去找官府,你們也別耍無賴。”
“大家找個地方真刀真槍地拼上一場,用拳頭把這段恩怨給了。”
“......”
龍哥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瘋了?”
他萬萬沒想到餘慶會說出這樣的提議,心中更是一陣腹誹:
這小子...
竟然主動放棄官府的保護,要和他們這些從小打架到大的社會人用拳頭說話?
他不會是看電影把自己看傻了吧?
真以爲自己是電影裡那一個人砍翻一條街的超人主角?
還是骨頭太硬,非得被人打服了才肯低頭?
“我是認真的。”
在龍哥那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餘慶鄭重地點了點頭:
“時間地點由你定,我自然會準時赴約。”
“啊?”
龍哥再次瞪大了眼睛。
他剛剛還在懷疑餘慶這是不是在故意設套引他動手,想通過“釣魚執法”把他送進監獄,結果...
時間地點由他定?
那他大可以找個沒有監控的偏僻地方,好好給這個狂妄過頭的瘋小子一頓教訓。
打傷不打殘就沒越入刑紅線,現場又沒目擊證人和監控,那小子事後找官府報案都沒用。
“哈哈哈...”
龍哥沉吟片刻,便暢快地笑出聲來:
“好、好啊!”
“年輕人就是有膽色!”
“老子當年剛出道混社會的時候,膽氣都沒有你這個學生娃娃足。”
“既然如此...”
他瞥了一眼那輛仍舊停在門外的轎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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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宜早不宜遲。”
“等官府的人一走,我們就找個合適的地方,把這段恩怨給徹徹底底地了了!”
“好。”
餘慶毫不猶豫地答道。
雙方相視一笑,瞬間達成共識。
而另一邊...
餘慶和龍哥的“談笑風生”,可算是把林小晚和嶽靖駭得不輕。
在林小晚眼中,她那個溫文爾雅的名校學弟突然變成了道上有人的社會大佬:
“那個...嶽靖?”
望着那些在餘慶面前服服帖帖的社會人,林小晚不禁有些在意地對嶽靖問道:
“你表哥到底是什麼人啊?”
“這...”
嶽靖一臉懵逼地答道:
“我還想知道他是什麼人呢...”
對他來說,餘慶的身份更是在高中學渣、名校學霸和社會大佬之間來回轉換。
這彎急得讓他有些懷疑人生。
“對了...”
嶽靖扭過頭打量了一下林小晚,好奇地問道:
“你又是他什麼人?”
“啊?”
林小晚微微一愣,答道:
“就...就是普通朋友。”
“哦?”
嶽靖對此持保留態度。
“那個...”
短暫的沉默之後,林小晚抱起公文包,有些畏畏縮縮地說道:
“跟你表哥說一下,我先走了。”
雖然林小晚本能地相信餘慶是個好人,但是作爲一個天生“矮人一頭”的嬌弱少女,她從小養成的自我保護意識十分強烈。
即使有餘慶在場,她也不想在這個滿是紋身大漢的屋子裡多待。
“這就走了?”
嶽靖下意識問道:“不留下來吃飯嗎?”
“不...不了。”
林小晚搖了搖頭,又隨口編了個合適的理由:
“工作比較忙,我、我得早點回去備課。”
“備課?”
嶽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連忙問道:
“你是老師?”
“是啊。”
林小晚忙着起身離去,走之前匆匆回了一句:
“我剛剛正式入職,現在是近海一中的老師。”
“啊?”
嶽靖瞬間呆滯:
近海一中,就是他和餘慶就讀的學校。
而面前這個疑似和餘慶關係曖昧的小姑娘,竟、竟然是他們學校的老師?
“這、這...”
嶽靖一臉驚異地看向餘慶,憋了許久也只能憋出一句:
“厲害了,我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