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錯的這一瞬間,紅衣倩影,足以彈指萬年。
在酒醉燈迷下,他如夢初醒,發瘋了的搖晃着手上所抓着船舷,不斷的拍打着船身,大聲勒令着撐篙的人,“快,給我追上去。”
他發誓,一次定然不會讓她再在自己的面前溜走了,上一次在郢城碼頭時,他曾以爲會是這一輩子的遺憾,而今,他卻再一次的找到了她。
這一次,誰也別想阻擋他。
“靳少,河上船多,你不能……”曼音看靳少寒如同失控了的一般,想要上前勸阻。
可是,當她的手觸碰到他的手臂上的時候,卻被靳少寒猛的一甩,跌往船艙內去。
撐船的只是一個小丫頭,見靳少寒如此兇狠,也不敢有所殆誤,順着靳少寒的意思,將曼音的這艘花船追趕上花魁的船。
船破流水,打破了這一鏡的絢爛,滿江滿岸的花燈絢爛,此刻抵不住此刻他眼中那抹紅衣的欣然。
跌倒在船艙內的曼音看着靳少寒此刻急不可耐的模樣,才赫然發覺,自己從來都只像是一個可笑的戲子一般,入戲的便只有她自己一個而已。
而靳少寒,始終卻連聽都心不在焉。
花船上,琵琶聲停促使得這周圍原本喧囂此刻變成了鼎沸,都不知道花魁的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事情中途發生了變故。
便有一些登徒浪客想要藉機將船靠近,趁機上船一親芳澤。
紅衣踉蹌,在這周邊花船的撞擊之下,她的孱弱跌跌撞撞,一路緊趴在船舷的邊上,指甲幾乎都要陷入這船身之中。
淚眼迷濛着,映着這河面上無數的花燈花船絢爛輝映,她迫切的想要找尋剛纔那一瞥萬年的蹤影,她全然不信那只是自己的幻覺,她見到的。
那方容顏,她這輩子死都不可能忘記的容貌,就如此深深烙印在自己的心中,她不可能看錯。
可是,如今整個河面上看上去,只有亂成一團的花船在不斷的碰撞着,更有色急之人不顧一切的想要跳進河中,期希着能夠游到自己的這艘花船上來。
但聞得船身在沈清影所不經意的時候,不斷的在碧波水面上搖晃着,她回首看去時,卻已經有登徒浪客藉着水而潛了上來。
沈清影大驚之下,不禁失色踉蹌,忙往後跌撞而去。
卻見那上船的男人,一臉色相垂涎的看着沈清影,“小美人兒,我可是傾慕了你很久了。”就在他往着沈清影的方向而去的時候,沈清影踉蹌着跑回船艙之內。
就在沈清影倉皇的時候,卻聽得身後“嘭”的一聲落水的聲音,那個上得船來的人在這一刻,被奪船而上的靳少寒再次摔到水裡去。
水
花濺了四周圍,就連那撐篙的丫頭,也在靳少寒的威脅下,從另外一邊丟到了曼音的那艘花船上。
他終於還是追了上來。
此刻,整艘花船無人撐篙,花船就隨着流水直下,偌大的江面倒影着,最爲巍峨堂皇的,還數那座秦淮樓,此刻花魁的船逐漸的隨着流水遠離了喧囂,漸漸的進入到了一片幽靜當中去。
花船的後面,早亂作一團。
可是,在花船之中,沈清影這一刻卻無法動彈,她幾乎不能夠相信,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剛毅的男子,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真的……是你嗎?”她怔怔的開口,問。
卻在問出這話的時候,眼淚溫溼着臉頰,整個人在船身的這一搖晃之下,踉蹌而倒。
靳少寒跨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那個差點跌倒的女子,這一刻,他緊緊的將這個女子擁在了懷中。
“總算,我把你找到了。”他顫抖的說着,就連擁着她的雙臂,此刻都帶着難以抑制住的顫,他多麼怕是自己的錯看,多麼怕自己再一次重蹈郢城時候的覆轍,再次與她失之交臂。
“不……”在這個懷抱中,她失聲大喊了出來,這一刻如夢初醒,在她的腦海之中,此時第一刻想到的是這麼久以來的絕望。
明明已經說好了放手的,偏偏在自己放下手的時候,他再度出現了。
“爲什麼,你還要回來?既然你失約了,那就一輩子不要回來,爲什麼偏偏……不早不晚,不早不晚的回來了?偏偏在這個時候,爲什麼啊?”她一步步的後退着,顯得無比的倉皇與害怕。
此刻在靳少寒的面前,她只覺得自己殘破不堪。
清蕭哥哥……她只剩下一個清蕭哥哥而已,絕不可能再棄他不顧了。
斷絕了這輩子與靳少寒的念想,讓自己當成只是守着一個夢,可是現在,她的夢在他的出現這一剎那,破碎了。
她狼狽得可以,一步步的退離了靳少寒,直到被船艙中的桌子牴觸住桌子,心已然痛得無法呼吸。
靳少寒不解的看着她這個模樣,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知道我爽約了,害你久等了。可是現在,我找到你了,以後不用再等了,我也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在皖北的那段時間,相思之苦足以讓他刻骨銘心,可是,他卻不知道在她身上又是怎樣的一段不堪回首。
“爲什麼你不早點回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咬牙切齒,別開臉,不忍去直視此刻的靳少寒。
“不晚,只要我找到了你我們就還能繼續。”靳少寒不沒不爲何她會這般一直退避着自己,他以爲,她會如同自己一樣高興
。
“當時皖北戰火紛端,我沒有辦法只能夠趕回去收拾殘局,我本來打算仗一打完就回來找你的。可是……那時候郢城已經城破,那個時候我在漢江口處,就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你在眼前走掉……”
他曾經回去找過她,只是當時無奈。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這一刻,沈清影只問他這一句,“皖北的戰火與你何干?爲什麼你非得在那個時候趕回去?你可知道……”她哽咽着,最後的話在酸楚中無法說之出口。
靳少寒緘默住了,在沈清影的這一句問話當中,他確實是愧疚的。
“皖系四大金剛之首,是我父親,大軍閥……靳冀青。我是靳家第三子——靳少寒。”他第一次,將自己的身份如此清楚的交代在沈清影的面前。
“曹煜攻打皖北,大哥兵變,皖北節節敗退,我無法留戀在你身邊,只能回去,也只有回去,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當時的刻不容緩,是他此刻的無可奈何。
“當時我只希望,你能等我,我真的沒有騙過你,我也好想三月之約,如期歸來。”靳少寒解釋着,“我在書信中說得盡詳盡細,可是,爲什麼你卻會變成今日的花魁呢?”
“書信中,書信,哈哈哈……”沈清影邊哭邊笑,笑的靳少寒的眉心越發的沉重,可她的話,卻讓靳少寒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你的什麼書信呢?”她失聲痛問着,在後退之下,踩踏在羅裙上,一個跌倒。
這一次,靳少寒想要上前去相扶,卻被沈清影一揮手,甩開了他的攙扶,自己也踉蹌倒地。
羅裙漾開着,鮮紅的鋪滿了一地,如同盛開的紅梅,鮮豔悽美,帶着無邊的苦寒。
“你不要碰我,不配,再也不配了。我現在是秦淮河上的姑娘,配不上你靳家少帥。”她擡首,帶着淚,無邊的悽惶,幾乎是央求着的語氣。
“爲何你偏偏這麼晚纔回來,哪怕早一步,早一步……哪怕你早一步回來,我還是你的。”
可是現在……
聽着她的話,他的身子,一點一點的僵住,陷入冰寒。
喉結在不斷的顫動着,他不是沒有聽到沈清影所說的話,只是不置信,“你……你在說什麼?”
她從地上踉蹌着爬着,仰頭望着他,這豔麗到極點的面容,此刻如同花朵一般,綻放到了最美最極致的時刻。
卻,說着最痛心的話。
“我說,我再也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了,我寧可在這秦淮河上終老一世,也寧可當初不要遇上你,這輩子……我最痛苦的回憶。”聲音很輕,很輕,卻足以摧毀肝腸。
寧可當做……從來沒遇到過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