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手,蒼白又消瘦,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下涌了出來,模糊了我的視線。挪着沉重的步子,我走到沈末跟前。
“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嗎?”他伸出手給我擦眼淚。
“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不把你的病告訴我?爲什麼悄不聲息就從帝都消失了?”我看着他,聲音含糊的問。
“好了,沒事了。”沈末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頭說,“本來想等手術做完以後再和你說,平白讓你擔心也沒什麼意思。誰知道你們都把這件事想得那麼嚴重。”
他看着我,端起桌子上的水遞給我說:“喝點水,嘴脣都裂了。”
我看着他,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只知道流眼淚。他一句一句柔聲安慰着我,我情緒終於平靜下來。
但是緊張很久以後,情緒得到了放鬆,猛的想站起來覺得頭一暈直接摔了下去。我看到沈末張着手要扶我,但是他還在牀上躺着根本夠不到我,我一下重重摔到在地上。
這樣摔了一下,我反而眼神清明瞭,緩了幾秒鐘看到了沈末的臉在我面前放大,此時我才明白自己在地上躺着。
他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了過來:“程紫,你沒事叫吧?”
“沒事。”我搖了搖頭,自己想爬起來,但是一用力發現手軟腳軟的,根本用不上力氣。
最後還是在外面聽到動靜的林樂怡跑了進來,把我扶起來,看了看我們,問:“才見面就打架了嗎?”
“不是。”我否認着從地上爬起來,林樂怡忙過來扶了我一把。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沈末看着林樂怡笑了笑,指着我說,“讓醫生給她檢查一下身體吧,我看着好像挺虛弱的樣子,比我還不如。”
“如果不是你鬧出突然失蹤,怎麼會這樣子!”林樂怡故意板起臉,卻還是打電話叫了醫生過來。
我不想檢查,看到沈末關切的眼神想讓他放心,就順從的點頭讓醫生給我從頭到腳各項指標都檢查了一下,最後的是貧血低血糖,還有點低血壓,給開出來的藥方是,多吃飯多睡覺就好了。
沈末鬆了一口氣,看他如釋重負的表情,好像我比他病得更嚴重一樣。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林樂怡和何連成都在,沈末沒怎麼和我說話,一直在接受着他們兩個的盤問,一臉的無可奈何,卻又回答的老老實實。
等到他們兩個走了以後,沈末才又笑意盈盈的望向我。他的眼睛裡像是放着一汪春水,讓我覺得又暖又甜,我一個不留神竟然盯着他的臉挪不開眼睛了。
只覺得沈末怎麼看怎麼好看,五官不管從那個角度看過去,都是完美的。最重要的是他的氣質一般人學不來,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那種氣質把他和衆人區別開來。如果他站在人羣裡,即使不說話別人也能一眼把他認出來。
“看我這麼久?我臉上有花?”沈末說了一句大俗話。我回過神,不由覺得臉開始發燙,有點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笑着掩飾說:“誰讓你那麼好看,我都被迷住了。”
“我覺得自己還是很失敗的,白長了這麼一張臉,卻還是拴不住你的心,讓你天天往比我長得醜的男人那裡跑,你說失敗不失敗?”沈末問我。
“我有眼無珠。”我說。
“以後改麼?”他問。
“改,保證我的眼裡只有你。”我說。
他笑了一起,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頭髮說:“我不想強迫你,也不想讓你覺得對我有愧疚纔跟在我身邊,還是那句話,你想幹什麼儘管去做,等有一天你覺得自己想要的都得到的,想做的都做到了,再回來找我。”說到這裡沈末停了下來,想了很久才繼續說,“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覺得我還能入了你的眼,再選擇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想清楚了。”我看着他,這一刻我自己心思清明,再清楚不過自己想要什麼。看着他精緻的五官,一字一字的說,“如果你不嫌棄我生過孩子,結過婚,代過孕,還整過容,做過勾引男人的無恥之舉的話,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在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一直看着我,臉色白白的,有點嚇人,眼睛定定的,就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我等着他回答,一秒一秒又一秒。他還是沒說話,我覺得自己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的在褪去。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嫌棄我的,我一垂頭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
“你怎麼能這樣說自己,你是我喜歡的人,不管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在我的眼裡你都是無暇的珠寶,明珠一樣。”沈末嘆了一口氣,笑着對我說,“以後,不許再這樣說自己,別人不能說你,你自己也不能說你。”
聽他這樣說,我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從不知道,我是這麼能哭的一個女人。在方建國出軌時,我沒這樣哭過,在華家逼得我無路可走時,我也沒這樣哭過。
但,現在沈末這樣一句語氣溫和的話卻讓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越流越多,越哭越覺委屈,越哭越控制不住,最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末在我哭的時候,把手搭在我肩上,一邊輕輕拍着我的後背,一邊低聲說:“好了,不哭了!今天把所有的眼淚都流完,我想要你今後只會哭,忘記哭是什麼滋味。我不想自己喜歡的人哭成這個樣子,看着你哭,我心裡難過得不行。你要是想讓我多活幾年,就別讓我這麼悲傷好不好?”
他在我快哭完時說了這話,我想到他心臟的問題馬上就止住了,雙眼紅腫的看着他問:“樂怡說你是心臟問題,到底是什麼病,爲什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這病是小時候就有的,後來家裡人以爲活不過一歲,沒想到我活過了,後來檢查又說我活不過三歲,還是平安無事度過了,再後來又說活不過十六歲,瞧瞧我現在不是已經過了兩個十六歲還多了麼,再過幾年就三個十六歲了。”沈末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病,臉上的笑一直沒消。
“那你爲什麼不說?”我問。
“我以爲我自己都好了,沒想到最近三個月頻繁的覺得心臟早跳,有時甚至覺得心臟停跳了幾秒鐘,去醫院檢查纔是心血髒畸形更嚴重了,如果不手術隨時都會倒下去。其實,在我知道自己隨時會死的時候,就想着不要讓你知道,免得你心裡生出愧疚,下半輩子都無法安心。計劃好了,安排好你的一切,然後我再來做手術,能好那是我從老天那裡賺來的,沒能了我也沒什麼遺憾的。”沈末看着我,語氣平和,完全不像在說自己的事。
林樂怡和我簡單說了幾句,她也不清楚沈末具體是什麼病,只知道是心臟有問題。
現在沈末自己輕描淡定的說出自己的病狀,我心如刀割,眼淚不爭氣的又要往下流。
或許別人說的有道理,當一個女人願意不計形象的在一個人面前哭的時候,她一定是愛上了這個人,否則她不會這麼軟弱。
我在今天之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會這麼軟弱。
“真的不用哭,我現在還好好的呢,能活一天都是賺的。”沈末又拍了拍我的後背,“醫生說了,我只要保持心情平靜,不大喜不大悲,或許能活到七十歲。”
“真的?”我問。
“真的,不騙你。”沈末說。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在他面前流眼淚,我不想引起他情緒有太大的泌動。
“樂怡和你說了什麼,讓你這樣一間醫院一間醫院的找過來?”沈末忽然問。
“沒說什麼,我就是看到了你的遺囑。”我說,“當時我整個人都嚇傻了。”
“這林樂怡沉不住氣,拿出來這麼早做什麼,遺囑嘛,當然要等寫遺囑的人死了以後纔要拿出來的。女人辦事,真不靠譜兒。”沈末搖了搖頭。
“你別這樣說她,我還要好好感謝她,如果不是她罵醒我,我真的會一直錯下去。”我回握住沈末冰涼的手,“我現在知道了,我想要的一切都不重要,報復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讓對我好的人幸福快樂,比如說你。”
他的笑一下就綻開了,緩緩道:“我能聽到你這句話,就是今天死了,也值了。”
“不要這樣說。”我下意識的搶話,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我不願意看到沈末說一個咒自己的話。
“既然林樂怡是提前把東西拿出來的,你郵件裡寫的帝都的那些失控的情況也是假的了嗎?”沈末不忘關心這件事。
我有點不好意思,搖了搖頭說:“帝都的事應該沒寫的那麼糟糕,甚至一切都在你的安排之中,那些郵件是爲了逼你回信才寫的,你都不知道我多怕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了,或者怎麼樣了。”
“好,我花了那麼多心血那麼多錢,也不算做了無用功。”沈末笑道,“我安排好了一切,你儘可放心去做。”
“現在呢,現在你還是願意我去做那些事?”我微微有點生氣了。
此時有人敲門,然後隨着敲門聲進來一個護士,她看了看我對沈末說:“你現在不能說太多話,需要靜養,等病情穩定以後,才能確定手術方案。”然後又轉向我問,“你是病人家屬嗎?”
我點了點頭,忙應道:“是。”
“病人需要休息,每天探望時間不能太長,請注意控制好嗎?”她問。
“好的。”我馬上點頭。
沈末衝我笑道:“你回去休息,和林樂怡住一個酒店,這樣我放心。”
“不,我在這裡守着你。”我搖頭。
“沒牀,睡沙發不舒服,去酒店,聽話。”沈末一橫眉不開心起來。
我正在反駁,他馬上說:“醫生說了,我不能大喜也不能大悲,甚至不能發火。”
我一聽就蔫了,乖乖的拿着行李去酒店,臨走時不由多看了他幾眼。今天才覺得,沈末的好看是百看不膩的。
嚕啦啦,沈末是不是很甜很暖心!下一章可能會在十二點以後寫出來,大家可以早點睡,明天早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