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失神,失魂,失落

女人在門口厲聲俱色斥責前夫的舉動,被他盡數收入眼底,他看到了劉志平眸光中的得意神色與如釋重負表情。

心裡暗暗下定決心,劉志平,只止一次,從今以後,許諾便再與你無關,如若你敢再欺她一分,我便讓你十倍奉還。

緊抿的嘴脣,暗沉而深邃難測的眸子,無一不宣示着自己的獨佔權,因爲從她簽下字的那一刻起,她便與他註定綁在一起了,只是作爲當事人的許諾並不知情罷了。

直到,許諾坐進他的車裡時,那深邃難辨的眸子裡染上一抹淺淺的溫和。

許諾強裝堅強,只是不願意自己的脆弱一次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剖析得那麼直白露骨,想要用那絲堅強去僞裝最後的一絲尊嚴。

他明白她的難受,知道她的強裝堅強,心裡泛起一絲心疼,天生的沉默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安慰她,只是駕着車,任由車廂裡瀰漫着濃烈的低迷氣氛。

半晌之後,許諾終是掩了那絲失落,恢復以往那種強悍氣勢,至少現在,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需要將自己所有的情緒和懦弱展現在他面前。

“麻煩在前一個路口停下車。”她淡淡的說道,聲音裡已經聽不出悲喜。

楚逸凡皺眉,並未說話,不過還是聽從她的要求,在前一個路口停了車。

許諾道了聲謝謝,下車關門,不再看楚逸凡,而是朝着車站方向而去。

出門前,便將住宿手續辦好,無論父親怎樣生她的氣,可作爲女兒不能不回去看望父親,在這個世上,重視她和她重視的親人不多,而父親卻是她唯一敬重的人,所以,無論父親怎樣生她的氣,作爲女兒也不會和父親計較的。

她只是想要取得父親的原諒,告訴他,自己並不想這樣,告訴父親,自己所受的委屈與難堪。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父親會對她這麼失望,失望到將她掃地出門的地步。

坐上回小鎮的車時,許諾的思緒又被過往拉了去,車窗外的風景從她眼前呼嘯而過,夾雜着涼爽的秋風,透着幾絲蕭條的味道,好比她現在的心情。

她想起了以往婆婆說過的話,婆婆說:“許諾啊!以後你可得對我們家志平好點,你們許家好逮也是仗着我們劉家,纔不至於過得如此貧困潦倒……”

婆婆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一副高姿態,將老人的姿態端了個十足十,所以,從那以後,許諾便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一定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婆婆對孃家人改變那種低看一等的觀點。

她想,只要通過自己的努力,總有一天會讓婆婆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觀,事實上也如她所料,當她的薪水不是以月制,而是以年制時,當她爲劉家人付出了更多時,婆婆才收了那絲高傲姿態,就在她以爲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時,可惜,新的問題又出來。

丈夫出軌,婆婆的‘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觀點將她打入了深淵,這才知道,不管她怎麼努力,一開始便不待見你的人,就算是做得再好,也會從中挑你的毛病。

婆婆的心思,只是不希望許諾爬到自己的頭上,這樣,以往的高姿態對於她來說,那是一種恥辱。

她可以不去計較婆婆對她的態度,只要自己的丈夫心是向着她的,只要她和劉志平是真心相愛的,那麼,她想,就算是婆婆對她有意見,她也是能忍下去的,只是因爲,她那個時候還愛着劉志平。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劉志平變了心,而她卻被矇在鼓裡,像個傻子似的,以爲是自己做得不夠好,知道劉志平住不習慣宿舍,便聽了他的提議,在縣城裡買了套房子,每月省吃減用的,爲了還房貸,自己有多拼命,有多努力,別人不知道,卓浩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是,自己辛苦掙錢買下的房子,卻是成了丈夫養小三的有利條件?真是可悲啊!她忽地冷笑一聲,終究是自己太傻了。

所以,纔會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得那麼決絕,纔會在劉志平遞過來補償卡時,將它視作糞土,纔會在面對劉志平和林月染髒了房子時毫不留戀,只是不想住進那麼骯髒的地方,污了自己的眼。

一路思緒間,已經到了站口,許諾擡眼看了看天,接近黃昏時分,秋季的傍晚,天幕拉得總是比夏季要快得多,加上看這天的顏色,怕是要變天了,心下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才擡了腿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等到許諾踏着沉重的步子跨進自家院子時,整個大地被黑夜所籠罩,小院裡一片漆黑,一點亮光都沒有。

許諾心下有些擔心,快步跑上前,敲門,屋子裡一片安靜,沒有一點動靜。

直到隔壁家的鄰居大爺纔開了門,說許啓盛早在三天前就收拾了東西回鄉下老家去住了,只是說自己想去鄉下住兩天,也沒說別的,許諾道過謝,順便向大爺借了柄手電筒,這才往鄉下老家走去。

心裡五味雜陳,知道父親怕是因爲自己和劉家人鬧翻了去,而這鎮子上的房間卻是當初劉志平父母單位分的房子,這會兒父親怕是也不好再住下去了,於是回了鄉下老家,許諾心裡頓時涌入一股子負罪感。

加快腳步,踏着夜幕往鄉下走去,許是立秋了,加上變天,沒有一絲月光,到處黑漆漆的,密林染上黑,晃眼看去,像是一棵棵人頭在風中搖晃,若不是許諾從小在鄉下住習慣了,恐怕這會兒也會嚇得沒了膽。

走了大半個小時,透着電筒的光,遠遠的只能瞧見一點星光自房間內傳出,許諾心下一喜,父親在家,也不管前些天父親對自己失望的態度,老遠的就扯了嗓子喊了起來。

原本半開着的大門卻因爲許諾這一聲叫喚,而在下一刻‘砰’的一聲被關上,整個院子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許諾心裡咯噔一下,心道父親還在生自己的氣呢!

心裡涌出一股子失望感,可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家,目的就是要取得父親的原諒,於是摸黑走到門前,拍打着門,輕聲喊道:“爸,是我,許諾,我回來了。”

屋子裡一片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若不是從窗戶口射出的一點燈光和之前聽到關門聲,許諾會直覺的認爲,屋子裡沒有人。

她不死心地又喚了兩聲,“爸爸,我是許諾,您開開門,好嗎?”

“爸爸,您開開門啊!”可無論她怎麼喊,屋子裡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真的沒有人一般,可許諾心裡明白,父親是在屋子裡的。

內心一股極度的委屈像是風長的草一般,直直的橫在心裡讓她異常難受,她可以不顧及婆家人對她的看法,不在乎婆家人的感受,可卻做不到對自己的父親也無視的態度。

父親的態度如此堅決,許諾一點辦法都想不到,只得敲門,隔着一門板解釋着自己的無奈,解釋着自己這些年和劉志平的關係,解釋着自己並沒有對不起劉家人。

說到最後,自己越發覺得委屈,許是父親的態度深深的傷害了她的自尊,許諾如豆大般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

許久許久後,從屋子裡傳來父親滄桑低沉而又滿含失望的聲音,直直地剌痛了許諾的心。

“你走吧,我不想見你,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責任,沒有教育好你,也沒臉面對你死去的母親,許諾,今後,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爸爸,你開開門,聽我說啊!如果離婚對你來說是失望的話,那麼你有想過女兒的感受嗎?在劉家,女兒整天提了心的過日子,怕婆婆不滿意,總是比別人多三分努力,而他們的態度呢?因爲一個無後爲大定了我的罪,叛了我的死刑,爸爸,這對女兒來說,並不公平……”

“你走,不要和我說這些,咳咳……”屋子裡父親的聲音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伴隨着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鑽進許諾的耳朵裡,剌得她心臟一陣緊縮,跟着一股疼痛感在心間向身體四肢骸蔓延開來,似乎感覺自己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向她抗議着,直達到骨髓裡的疼痛,讓她無法呼吸。

“爸爸,爸爸……你開開門吶!爸爸……嗚……”她叫喊着,低低的嗚咽聲自喉嚨間溢出,在整個寂靜的院子裡顯得格外淒涼,許是感覺到她的悲傷痛苦,稀稀拉拉的,天幕竟然開始下起了小雨。

她卻渾然不覺,沒有什麼比自己父親的不理解與失望更能剌痛她的心了,母親早早的就不在了,她能僅存的一點父愛難道也要因爲自己失敗的婚姻而消失嗎?

“爸,你要是不開門,那女兒就跪在門口,只希望你能原諒女兒,理解女兒……”話落,‘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細細的雨滴輕輕地打在她的身上,透着無盡的冷意,似乎想要鑽進她的骨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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