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決戰象首山2

這一剎, 除了雲桑馨澤本人以外,山上所有人都禁不住變了臉色。這女人真是瘋了,居然開啓這大約是設計了用來在最後關頭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毀滅性機關聯動, 斷絕了所有出寨的通路, 這樣一來, 杜正清他們自是無法逃走, 可閻墟幫這邊的人也同樣全都出不去了, 雖然朝廷的人會因此一時難以攻入,但被困在寨裡的人很快就會斷水斷糧,最終無幸的還是他們。

片刻不知所措的愣怔後, 閻墟幫中忽地有人忍無可忍地罵出聲來:“媽的,這瘋女人自己不想活, 也別拉我們陪葬啊!我們又不瘋又不傻, 憑什麼要替一個活膩味的瘋子賣命?”

“沒錯!”有人立即附和, “如果她好好跟朝廷談判,我們或許還有脫身的可能, 現在被她這麼一折騰,我們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不如我們去寨門口喊話投降,求朝廷的人幫忙把路搭通,這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那瘋婆子發起瘋來六親不認, 我們逃都沒處逃, 恐怕死得比博拉他們還慘哪!”衆人齊聲響應, 居然真的不再追擊杜正清和承秀, 一併趕去寨門前想他們的求生之法去了。

見山寨大門前的路一時間已是走不通, 而那些閻墟幫衆暫時也不會再來與他們爲敵,杜正清與承秀交換了一個眼色, 又回身朝載淳那邊趕去。此時,載淳與雲桑馨澤二人已經從屋裡打到了屋外,載淳被雲桑馨澤迫得步步後退,已是越來越靠近南邊的斷崖了。承秀見狀急得心都快跳了出來,衝動之下忘了自己力有不逮,竟是不管不顧地奔了過去,杜正清一把沒拉住,趕緊踉蹌着隨後追來。

雲桑馨澤對承秀的恨意遠比對載淳深得多,瞥見承秀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眼角餘光裡,她立刻放鬆了對載淳的攻擊,騰出一隻手來朝承秀遙發了一掌。載淳沒料到她會突然對承秀出手,要擋也已經來不及了,那道旋風一般的氣勁已經朝承秀席捲而去,一聲尖叫中,承秀的身子被高高拋起,竟是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橫飛出了崖外。

“秀兒!”

載淳與杜正清不由得同聲驚呼。載淳被雲桑馨澤的掌力死死壓住,拼命試了兩次也沒能衝得出去,防守的劍招反倒因焦急而失了方寸,一道無形劍氣貼着他的額角擦過,霎時間皮破血流,痛不可當,要不是他閃身得快,連太陽穴都差點被射穿。

與此同時,杜正清已是拼着殘存的一點內力一口氣撲到了崖邊,可他也只抓到了承秀的一片衣角。一片薄薄的輕紗如何承受得住人體急速下墜的重量?只聽哧拉一聲,衣角撕裂,承秀還是脫出杜正清的掌握筆直掉了下去。

“不——”杜正清絕望地嘶吼着,因驚痛而瞪大的雙眸幾乎噴出血來。

這些日子以來,他所承受的千般苦楚萬般屈辱,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早就崩潰了,他之所以能咬緊牙關挺到現在,完全是靠着決心救承秀脫險的強烈信念在支撐着,現在,這唯一的精神支柱倒塌了,對他來說,生存的全部力量便也隨之土崩瓦解。萬念俱灰間,他望着眼前不斷下墜變小的身影慘然一笑,不假思索地跟着跳了下去。

☆ ☆ ☆ ☆ ☆

“正清,不要……”在看出杜正清萌生死唸的那一剎,載淳忙不迭地出聲喝止,可也已經來不及了。眼看着一幕又一幕悲劇在自己眼前發生,自己卻無力阻止,一向堅強的他也幾乎在這一瞬間精神崩潰。

就在這時,對面崖上突然出現了一名身着絳紫衣衫的嬌小女子,只見她如離弦之箭般躍出崖外,手中繩索倏地甩出,先用底下一端捲住了掉在最下面的承秀,隨即雙足在山壁上一蹬,一個筋斗倒翻出去,又甩出自己手裡捏着的這一段繩索纏住了杜正清的腰。她甩繩的手法十分巧妙,纏到人身上便自然打成了牢固的結,如此一來,就變成了先後下墜的三人被繩索串在一起往下掉。

承秀雖因自己突然被打下山崖,隨後又看到杜正清跟着跳了下來而驚駭得幾乎昏死過去,但她畢竟是習武之人,膽量遠勝一般女子,看到這突然出現的救星,昏聵的神志還是迅速清醒了過來。

“玉燕?”認出那絳衣女子的一瞬間,身在半空的她忍不住又驚又喜地叫了出來,卻聽頭頂上傳來一聲斷喝:“你們兩個給我用力蹬山壁,快!”

承秀知道玉燕的輕功早在幾年前便已登峰造極,幾乎可說是天下無敵,如今,恐怕更是跟騰雲駕霧的神仙都差不了多少了,見來人是玉燕,她的心底不由得燃起了求生的希望,於是立刻照着她的話去做,杜正清當年雖不曾跟玉燕直接打過交道,但也聽說過這位有飛天之能的奇女子,因此,他也立即照辦了。

在他們兩人的配合下,玉燕一手捏着繩索的中段,另一手不慌不忙地從腰間取出只鐵鉤朝山壁上一紮,原本僅靠一隻手,她是拉不住下面兩個人的,但承秀和杜正清都身有武功,他們照她所說用力蹬山壁,便減緩了下墜的速度,她的壓力也因此減輕了,幾下輕微的搖擺之後,三人的身形便驚險萬狀地定了下來。

此刻,他們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但身處的位置已經離崖頂很遠,上面的人要想拉他們上去只怕也沒有那麼長的繩索,再往下看看,他們離崖底卻又有很大一段距離,直接跳下去的話,輕功再好的人多半也無法安然着地,不摔死也難免摔傷摔殘的。

調整了一下氣息,玉燕對底下兩人寬慰一笑道:“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待會兒,我要拔出鉤子,我們當然又會往下掉,不過你們什麼都不用管,只要抓緊繩子,同時控制好自己的身體,不要在下墜的時候撞上山壁就行,其他的都交給我,包你們平安無事。”

見他們兩人都點頭答應,她踩緊山壁,身體朝後一挺,乾脆利落地拔出了鉤子。支點一失,三人頓時又往下跌去,承秀緊張得渾身一抖,杜正清的心也不由得晃了晃,玉燕卻是不慌不忙地一個鷂子翻身把體位變成了臉朝崖底的方向,又把那繩索掛在了自己腰間。

她的雙足也不知是如何運勁,居然像長了吸盤似的一前一後貼在了陡峭如削的山壁上,身體則蜷縮爲蹲踞狀微微後傾,就這樣以幾乎和山壁呈垂直的狀態往下滑去。滑行中,她雙手控制着繩索,足尖熟練地前後左右移動着以控制下滑的速度,那靈活瀟灑的姿態就像是在滑雪一樣,懸在下面的兩個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直有驚爲天人之感。

這匪夷所思,簡直可稱爲奇蹟的一幕把山頂上的雲桑馨澤和載淳也都驚呆了,兩人下意識地停止了打鬥。看出那人是玉燕之後,載淳歡喜得幾乎叫出聲來,如今的玉燕有多大本事,他比承秀他們更清楚,只要有她在,他們別說是掉下山崖,就是從天庭掉到人間也是摔不死的,更重要的是,玉燕既然會從黎山趕到這裡,這豈不是表明,黎山的危機已經解除了,那麼玄冰她……

心念未已,忽然,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嘯突兀地響起,只見雲桑馨澤滿身藍光流溢,面目猙獰地仰天長嘯起來,那含着可怕內力的嘯聲鋪天蓋地擴散開去,霎時間把整座山峰震得搖搖欲墜。載淳只覺胸口一痛,眼前金星亂舞,差點站立不穩坐倒下去,總算他反應敏捷,迅速提一口氣護住心脈,又飄身退了幾步扶住旁邊的山石,用借力打力的技巧把自身承受的巨大內力衝擊轉移到石頭上才總算定穩了身形。

那些閻墟幫衆和正設法上山的暗樁武士也都受到了波及,功力較強之人都得捂住了耳朵拼命用內力與聲浪抗衡才能免於被震傷,有幾個閻墟幫衆內力較差,頓時抵受不住跌倒了下去,七竅流血死於非命。

然而,此刻處境最危險的還是玉燕他們三人,玉燕輕功登峰造極,但內力卻並不強,被這聲浪一震,原本運用自如的輕功便受了干擾,雙足吸附不住山壁,身子朝前一傾就跌了下去,杜正清和承秀都是靠她帶着,她一定不住身形,三人頓時失控地朝崖下墜去。

這一幕,看得載淳幾乎心跳停止,他知道雲桑馨澤恨透了杜正清和承秀,那聲恐怖的長嘯不是爲了別的,正是要置他們於死地,可山上山下距離如此之遠,他就算想救他們也是鞭長莫及。

就在他心如刀絞卻無計可施的時候,忽聽對面山頭上響起了一陣悅耳動聽的琴聲,那綿綿不絕的樂音如潺潺流水,如啾啁鳥鳴,初起時尚可辨別方向,轉瞬間便無邊無際地舒展擴散開去,彷彿蓬勃浩蕩而又曠遠綿長地充盈於整個天地之間,又似是絲絲縷縷地滲透進每一陣清風中,每一蓬陽光裡,爲世間萬物送去了溫暖而慈愛的撫慰。

那琴聲確乎有着非同尋常的魔力,先前被雲桑馨澤的嘯聲震得痛苦難當之人都覺體內凌亂不堪的氣息隨着那舒緩悠揚的節奏漸漸變得通達順暢,即使不再努力運功相抗,也不再有不適之感了。玉燕也是機靈至極的人,內力一暢便立刻凌空一個翻身減緩了下墜的速度,他們此時離谷底的距離本已不是太遠,她只在翻身的過程中掌擊山壁一次,便帶着下面兩人斜掠而出,橫飛數丈後平穩落地。

凡是習練過武藝的內行人,都聽得出這琴聲是用極其渾厚純正的內力送出,所以才能與雲桑馨澤的可怕嘯聲相抗,所有因嘯聲而受困的人都被琴聲解救,無疑證明在雙方的較量中,彈琴者技高一籌,最終勝出。當下,擺脫困境的人們都在四下觀望着,尋找這把他們救出魔掌的高人,而載淳則已是眼眸驟亮,滿心歡喜地輕輕道出了那個今生今世銘刻在他心魂深處的名字:“玄冰!”

彷彿與他有着心靈感應一般,對崖的山林中,一個碧衫翠帶、懷抱瑤琴的清麗女子緩緩走出,可不正是玄冰?瞬間隔山相望的凝眸後,她俯身放下瑤琴,柔荑一揮間,雪色長練如靈蛇般躥出,纏住了這方崖邊的山石。也未見她如何用力,不過雙足一點便飛掠而來,半空中的她神色輕鬆仿似閒庭信步,姿態優雅宛如九天飛仙,整個人前行的軌跡幾乎是一條直線,從彼到此身子不曾下沉過半點。

這驚世駭俗的一手絕藝看呆了山上山下的所有人,四下裡霎時間響起了一片滿是羨慕與欽佩的驚歎之聲。彩聲未落,玄冰已然輕飄飄落定在載淳身邊。這一刻,四周的人是敵是友,身處的環境是優是劣,對她來說似乎都不值一提,她的眼裡心裡能容下的,惟有一個人、一件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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