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心積慮拉齊國入夥的仲遂,聽到齊惠公問起世子惡名字的來歷,急忙說明,“當日世子惡出生的時候,太史占卜,說是世子將惡死,不會成爲魯國國君。先帝爲了破了這個預言,所以特地爲世子起名字叫‘惡’。其實先帝最喜歡的不是世子惡,而是公子倭。公子倭爲人賢明,老百姓都很敬重他,都希望他能夠做國君。可是公子倭不是嫡子,所以沒有這個機會。”
這是赤裸裸的污衊。
魯文公如果真的不喜歡世子惡,還能將國君之位傳給世子惡?作爲一種報復?
所以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什麼話都有,不過就看你如何去聽。齊惠公表示不理解,古人說立子以長,何況魯文公還喜歡公子倭呢?
看來齊惠公還真是好騙,歷來各國儲位鬥爭是最複雜的,別人躲都躲不及,他還評價上了。
仲遂見齊惠公上套,用眼色示意得臣,得臣急忙進言道,“古人是說立嫡,如果無嫡立長。先君爲禮儀拘束,所以立世子惡爲君。其實國人的心還是向着公子倭的。如果您能幫助公子倭爲君,魯國所有的百姓都會感激您的!到時候魯國願意和齊國結爲婚姻之好,每年朝拜上國。”
魯國百姓人心所向,不知道是用尺子量出來的還是用稱稱出來的。
不過齊惠公聽到“上國”二字,眼睛亮了。
齊國和魯國諸多糾纏,雖然有婚姻之好,但是更有諸多不誠心之事。如果能夠讓魯國俯首稱臣,那真是齊國一件大喜事。
齊惠公覺得這件事情可以去做。
他當即表示願意成爲魯國政變的外援,仲遂和得臣大喜過望,三個人歃血爲盟,設立婚約。
仲遂找到季孫行父,說明齊惠公願意將嫡女嫁給公子倭,這可是我們魯國的強有力外援啊!
齊惠公將嫡女嫁給公子倭,是外援,但更是不平靜的內亂因素。
果然季孫行父一聽就覺得此事不妥,世子惡是齊惠公的外甥,爲什麼齊惠公不把嫡女嫁給外甥世子惡,要嫁給公子倭呢?爲了支持外甥的政敵?
這時候還沒有近親結婚的概念,所以齊惠公此舉當然是有目的。而且還讓人一眼看穿。
仲遂卻很平靜的說,“齊惠公聽說公子倭爲人賢德,所以準備將女兒嫁給他。”
這話是大套話,但是也挑不出毛病來。
季孫行父深深看了仲遂一眼,告辭出門。季孫行父過後感慨,看來東門仲遂,有異心了!
季孫行父將這件事情秘密稟告叔仲彭生,但是彭生認爲世子惡即位的事情既然已經確定了,就算仲遂有異心,又能怎麼樣?
看來季孫行父政治感覺靈敏,而叔仲彭生還是太過大意。
仲遂既然得到了齊惠公的允諾,馬不停蹄的開展起謀逆行動。他和敬嬴密謀,命人謊報說馬生了小馬駒,非常好。
馬生了小馬駒,這算神馬大事?
可是敬嬴命令世子惡和公子倭一同去馬廄觀看,早就埋伏好的刺客輕鬆刺殺世子惡。
謀逆,原來這麼簡單!
下一步,仲遂假傳世子惡的命令召見叔仲彭生。彭生聽到世子惡召見自己,就準備立刻入宮。彭生的家臣公冉務人勸彭生不要擅自入宮。如今仲遂去了一次齊國,魯國的形勢已經變的十分微妙。爲了安全起見,一切還是要小心。
可是彭生說爲了奉君命入內,就算髮生危險、失去生命也是沒辦法。這就不但是愚鈍,更是愚忠了。
公冉務人頓足道,“您還不明白嗎?如果在真的是奉君命,您是不會死的!要是不是君命,您這不是白死了嗎?”
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
可是彭生根本不聽,公冉務人眼看着彭生消失在門外,淚流成河。
果然彭生到了宮裡,內侍說世子正在馬廄內看馬。
世子又不是馬的愛好者,如此可見反常。可是彭生根本不懷疑,所以跟着去了馬廄,去了馬廄就被甲士痛快殺死,埋在馬廄之內。
敬嬴派人告訴姜氏,也就是世子惡的母親,說世子惡和彭生都被劣馬踢死在馬廄裡。
什麼樣的劣馬這麼厲害?一下子踢死兩個人,吃毒品長大的?姜氏根本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慟哭着前往馬廄,可是彭生和世子惡的遺體已經被人移出宮門了。
看來世子惡的這一方對於敬嬴這一方根本沒有防範之心,所以仲遂一個看馬的邀請,就斷送了世子惡和彭生的性命。世子惡作爲魯國儲君,彭
生作爲魯國重臣,看來真是沒有政治覺悟。就算這次不出事,也難敵日後的風吹浪打。
季孫行父聽到消息,他知道這都是仲遂的陰謀。但是他也知道,仲遂謀此非一日之功,單憑自己,根本不是仲遂的對手。何況如今世子惡都已經去世了。他只能私下裡找到仲遂,罵他太狠了!
仲遂坦然道,“這都是敬嬴夫人的意思,與我何干?”
最可怕的不是心黑,而是心黑冷漠還有能力。
季孫行父說你就作吧!如果晉國討伐我們該怎麼辦?
是,宋國弒君,晉國可是沒閒着,人家真是出兵了,還聯合諸侯出兵。
仲遂更加不以爲然,那宋國和齊國可是弒君!我們不過殺兩個沒有位分的人,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季孫行父慟哭失聲,仲遂卻非常冷漠。過了片刻叔孫得臣也來了,問哥哥彭生在何處?
仲遂說不知道。
得臣居然笑道,“我哥哥彭生這是死得其所啊!他不是要做忠臣嗎?”
仲遂見得臣根本不介意哥哥彭生之死,於是私下裡告訴他彭生屍體的所在地。
看來仲遂的做人原則是爲了利益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不管誰問,哪怕是盟友,那也是不知道。根本不能承認。
仲遂一舉將世子惡和彭生除掉,這麼大的聲勢魯國國內誰能不懷疑?但是誰也不敢說一個猜測的字。
公子倭在仲遂的運作下順利即位,是爲魯宣公。
敬嬴作爲公子倭的母親,終於看到兒子登上魯侯之位。仲遂爲了巴結新上任的領導,請求奉敬嬴爲夫人。魯宣公冊封自己親媽,這還有何難處?
可憐姜夫人日夜啼哭,收拾車仗行禮準備回齊國。如今丈夫和兒子都去世了,還留在這傷心地有何用?
仲遂假惺惺的派人勸告姜夫人,雖然您不是主公親孃,可是不管怎麼說您也是先君夫人。主公不會虧待您的,不如留下。
姜夫人痛罵仲遂,根本沒和敬嬴照面,直接出宮。到了魯國大市中央,姜夫人慟哭,與國人永遠訣別,再也不會回到魯國了!
曾經的魯文公夫人,兒子無辜被害,自己被迫要回孃家,魯國百姓無不爲之流淚。
第二天,魯國爆發了自覺地罷|市行動,支援姜夫人。由於姜夫人悲催的遭遇,被人稱之爲哀姜,又由於她出奔齊國,所以又被成爲出姜。
哀姜到了齊國,和齊昭公夫人見面,各訴喪子之痛,日夜啼哭不已。
而這一事件的另一盟友齊惠公大概是心裡有鬼,實在怕聽姜夫人的哭聲,所以讓姜夫人在別的宮室居住。
再說魯宣公同母弟弟叔肹,本性忠厚,眼見哥哥和仲遂行此不義之事,心裡非常厭惡,所以根本沒去朝賀魯宣公即位。魯宣公倒沒和叔肹生氣,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還召見弟弟,準備給叔肹安排一個好的職位。
可是叔肹堅決推辭不去。
有人勸告叔肹,主公對你如此,你又何必堅持呢?
叔肹慘然道,“我不是和富貴有仇,只不過看見哥哥,難免想到弟弟。”
在叔肹的心裡,魯宣公是自己的哥哥,但是世子惡何嘗不是自己的弟弟?
別人說既然你這麼不喜歡這件事情,那不如出奔。
可是叔肹卻認爲哥哥並沒有和自己絕決,自己怎麼敢和哥哥絕決呢?
魯宣公見叔肹幾次召見不來,心裡也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派內侍送去錢帛。可是叔肹堅決推辭,說自己還沒到挨餓受凍的份兒上,怎麼敢用公家的東西?
內侍一看這哥倆較勁呢,趕緊回宮覆命。
魯宣公心裡奇怪,弟弟素來貧困,不受接濟,以何爲生呢?魯宣公派人去偵查一番,原來叔肹到了夜裡在昏暗的燈下編制草鞋,第二天早上賣了草鞋,用得來的錢買做飯的糧食。
魯宣公不由得心酸了,弟弟這是要效仿伯夷、叔齊,不食首陽山之粟啊!
伯夷和叔齊是商末孤竹君的兒子,由於反對周武王討伐殷紂,他們隱居在首陽山,採集野果爲生。當然,他們的眼光不夠深遠,看不到殷紂的昏庸,對於商朝是愚忠。但是他們的志氣高潔,卻遠非常人能比。
魯宣公不願意爲難自己的弟弟,從此再也沒有爲難過叔肹。而叔肹在魯宣公末年去世,終身沒有吃過魯國宮裡一粒糧食,穿過魯國征服一絲線。
而魯國百姓也都稱讚叔肹的氣節,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