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山下,項家軍軍營。
用過午飯後,六百多名項家軍新兵整裝待發,個個精神抖擻滿臉亢奮漲紅。
主將項梁叔侄告訴他們,這次是去練兵,打一些烏合之衆的土匪,檢驗下這幾日來的訓練成果。
身爲新兵的他們,不僅沒有多大危險,反而還能有軍功可得,簡直就是一份美得不能再美的肥差!
所以,這六百多個剛剛脫掉難民破衣爛衫、換上項家軍衣甲的新兵,似乎一點也沒有第一次上戰場的緊張害怕甚至恐懼。
看起來就像是一幫準備去郊遊的大漢似的,個個有說有笑眉飛色舞。
“嘿,老哥們聽說了沒?咱們這次去打的土匪,就幾十口子,而且還有許多走不動路的老頭子和毛都沒長齊的小破孩!”
“真的假的?”
“孫子騙你!是我們屯長親口告訴我的?”
“切!你丫的消息一點也不準確!我們百將說了,山上的土匪攏共不過十來個小毛賊。成天除了欺負一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外,啥事也不敢幹!”
“我估計啊,咱們一上山,不用打,光這陣勢就能嚇跑他們……”
一言落地,新兵們頓時鬨然大笑,一個二個似乎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在向他們招手似的。
“叔父,這些傢伙……”
眼瞅着這些新兵連尾巴都快翹上天了,就連素來傲嬌自大的項大黑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這踏馬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新來的不知道水深水淺?
敢落草爲寇而且聚山成寨的土匪們,哪個不是殺人放火窮兇極惡之徒?哪個手裡沒有幾條人命兜着?
可你們這些新兵,別說殺人了,估計有許多人連雞都沒殺過,連血是什麼顏色的都不知道,居然敢如此藐視這些,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把殺人越貨當作家常便飯的土匪?
是誰給你們的自信?靜茹姐姐嗎?
“哎……”
項梁當然也清楚手底下這些剛穿上軍服的新兵,到底有幾斤幾兩,也清楚項大黑臉在擔心什麼。
可他能怎麼辦?
事情已經鬧到這地步了,也只能把這六百多頭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算了,希望這幫傢伙能撐到天黑!”
“你去告訴帶隊的百將、屯長還有什長那些老兵,要他們盯着點這些新兵崽子。”
“可別踏馬,剛一衝上去,沒兩三下就被土匪們全撂倒嚇跑了。那樣,咱們的計劃有可能就得泡湯了!”
“是,叔父!籍兒曉得了!”
項羽沉着他那張大黑臉走了。
項梁剛準備讓身旁護衛拿出地圖,再好好研究下具體的跑路路線,啊呸,不對是行軍路線,營門外一名項家軍老兵斥候忽地急吼吼地策馬狂飆了進來。
項梁叔侄這次帶來進攻九龍山的,並非完完全全都是新招募的新兵。
爲了穩住軍心,保持必要的最低限度戰力,項梁還是從那兩百多真正的項家軍精銳裡,挑選了一些老兵軍官,來充實這支繡花枕頭一樣的大部隊。
另外,除了帶隊各級軍官是項家軍老兵外,項梁還特意留下一支精銳小隊,來充當自己的護衛和斥候。
“大將軍!”
這名斥候是被項梁派出去,探查土匪們在九龍山外圍兵力佈置情況的老兵。
然而,他這次帶回來的,卻並不全是九龍山土匪兵力佈置情況,連帶的還有……
“什麼?秦軍已經控制了所有進出九龍山的路口?是誰踏馬給他們下的命令?”
這名老兵斥候帶回來的情報,驚得項梁眼珠子都瞪圓了!
按照原本定下來的計劃,項梁的項家軍負責主攻九龍山,吳美峰的一千秦軍只需要在外圍策應,圍堵有可能逃出來的漏網之魚而已。
然而,就在片刻前,吳美峰突然派出幾支精銳小隊,直接卡住了九龍山外圍的幾個路口。
不僅如此,還有數量不詳的秦軍遊騎,在各個路口之間來回遊蕩巡邏!
而這些任務本應該是由項梁的項家軍來完成的!
所以,項梁怒了!
是一種被人照臉呼了一巴掌的震怒!
“屬下不清楚!但聽秦軍帶隊軍官說,他們也是臨時接到的命令!”
斥候老兵無奈苦笑。
“走!去秦軍大營!”
項梁決定去找吳美峰直接問個明白。
“嘿!項大將軍去哪兒啊?咱們什麼時候出發上山啊?”
領着身邊護衛匆匆飛出軍營時,魯達和胡兩刀這倆大塊頭正人手一罈酒外加一隻燒雞,晃晃悠悠最醉醺醺地往裡走着。
“哼!”
項梁理都懶得理會,林熠派來的這兩個“監軍”角色,一出軍營便直奔不遠處的秦軍大營而去!
“哎呀,什麼風把咱們的項大將軍吹過來了?來來來,快裡面請!”
聽到項梁帶人趕來,正在跟手下軍官在中軍營帳裡商議什麼的吳美峰,忙不迭地出門迎接。
雖然這貨滿臉堆笑、不失禮數,可項梁卻沒心思跟他浪費口水。
“吳將軍,項某此次前來,是想請問九龍山外圍路口,是您下令封鎖的嗎?”
聽到項梁不客氣地單刀直入,吳美峰先是微微一怔,隨即一拍腦門裝出恍然的模樣。
“哎呀霧草!忘了派人知會項大將軍了!”
“抱歉啊,九龍山外圍路口那些道卡,的確是在下派人去設置的!”
“哦對了,還有一些遊動的遊騎斥候,也是我們秦軍的人!”
“對不住啊項大將軍,我這一忙,就忘了給您事先打個招呼了!如果有什麼不對之處,還請……”
打個屁招呼?
你踏馬這是活生生地在打老子臉啊!
強忍住心頭怒火,項梁老臉一沉,冷聲打斷吳美峰話頭。
“行了吳將軍!”
“照我們之前定下來的計劃,這些活好像都不需要你們秦軍來幹吧?”
“都是明白人,你也甭跟我老項打哈哈了!直說吧,你到底什麼意思?”
“是不是看我們項家軍人少,故意欺負我們?還是說,想渾水摸魚,搶點軍功?”
連串詰問,嚇得吳美峰那張白臉連連漲紅變色。
“哎媽呀!誤會!誤會!絕對是誤會啊項大將軍!”
“我老吳可是一點也沒要搶你們項家軍軍功的意思啊!”
“咱現在全會稽城,誰不知道,你項大將軍和項家軍都是我們郡守大人的親軍護衛!”
“說白了,我老吳以後還得多多仰仗你項大將軍纔是啊!怎麼可能……”
“夠了!”
虛與委蛇王顧左右而言他,這戲精秦將吳美峰再次將自己擅長的那一套搬出來,直繞的項梁火冒三丈,終於忍不住出口斷喝。
“吳將軍,項某沒時間跟你廢話!”
“現在!立刻!馬上!請你下令,撤回那些路口和遊騎秦軍士卒!”
“否則的話,一切後果,均由你吳將軍自己承擔!”
眼見項梁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吳美峰臉上的笑容也是倏忽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冷笑。
“嘿嘿!對不住啊項大將軍!我恐怕也沒權力,下令撤回那些路卡和遊哨!”
“因爲,這踏馬壓根就不是我下的命令!”
說罷,吳美峰不待項梁再次開口,招招手讓身旁軍官護衛轉身回中軍大營裡,取來一份軍令,直接交到項梁手裡。
“項大將軍自己好好看看吧!”
“這份軍令是郡守大人親筆所寫,特地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在路口設置道卡和增派遊哨騎兵,都是在軍令上寫的明明白白一清二楚的事情!”
“如果項大將軍還有任何疑問的話,那便請你自己回會稽,去跟郡守大人討教吧!”
一言落地,吳美峰便傲然負手挺立,眯眼冷冷看着項梁,拿着那份軍令,在風中一片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