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北陵殿,只有始皇帝一人坐在正中的帝王寬椅之上,低頭快速的處理着一卷卷政務竹簡,大殿內安靜的也只有始皇帝翻動竹簡聲,始皇帝有個習慣,就是在批示國務的時候,周圍絕對不準有人靠近,更不能隨意發聲。
就算是近侍趙高,此時也只能和黑羽衛一般守衛在大殿之外,隨時恭候始皇帝的召喚。
不過,趙高的神情態度比黑羽衛更謙卑些,儘管始皇帝看不到,他還是依然垂首略躬,神情低沉嚴肅,這就是他的爲奴之道。
此時他藏在寬大袖袍裡的手,正死死的抓住一卷竹簡,眼中也有些低沉,趙高清楚的知道這卷竹簡上寫的什麼,儘管因爲竹簡上有紅色朱漆做標記,他不敢擅自打開,但趙高卻能猜到。
作爲中車府令,趙高除了爲皇帝出行做車馬準備外,同時每天要用小車從朝廷各處官員手裡,運輸大批的國務竹簡送給皇帝批閱,因此他才能先扣下王翦上奏給始皇帝的竹簡。
當然,不管趙高內心怎麼想,截留大臣奏簡這等事他是絕對不敢做的,秦國有着一套嚴密的宮廷制度,除非皇帝放權,否則誰也不可能私自留下竹簡,一旦被發現更是抄家滅九族的重罪,除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膽。
事實上,趙高並不是要截留,而是要先壓下準備後發的,只有這樣,他才能在皇帝對此卷做決定時有說話的機會,否則一旦混在其他政務中間,趙高又不能靠近始皇帝,也就產生不了影響了。
最後,趙高擡起頭看看時辰,依照始皇帝的習慣,這會他該要休息了。
果然,還沒過片刻,殿內便響起了始皇帝的傳喚。
“趙高,吩咐婢女上來果食,朕要休息會。”
趙高一聽,便轉身隔着大殿門,下拜高呼道:“是,陛下。”
隨後一轉頭就對着旁邊的執侍小太監吩咐幾句,那小太監聞言轉身便向尚食殿跑去,爲皇帝準備吃食了。
之後,趙高雙手捧出竹簡,低頭彎腰對殿內拜道:“啓稟陛下,還有一卷大臣奏簡,因爲之前時間關係未能呈上,敢問陛下是否還要在查看。”
半晌後,只聽皇帝沉聲問道:“是哪位大臣的?”
“回陛下,是上將軍王翦。”
“恩?呈上來。”
始皇帝驚疑一了下,在他的記憶中,距離王翦上一次的奏簡,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吧,等趙高送到大殿內長案前,始皇帝便一手拿過然後揭開仔細觀看,片刻後,始皇帝就把竹簡放下了,臉色沉靜如水絲毫沒有變化,也沒有做什麼決定。
半晌後,始皇帝突然看向趙高道:“趙高,聽說你兄弟可跟有些人發生了不愉快啊。”
“啊?”趙高一臉驚疑的表情,好像完全不知道。
始皇帝對竹簡一看道:“看看吧。”
趙高卻一拱手,誠惶誠恐道:“老奴不敢。”
“朕讓你看你就看。”始皇帝淡淡看了一眼趙高。
趙高聽此,一低頭尊敬道:“遵旨。”隨後雙手從桌案恭敬的拿起竹簡,又快速看了一遍,上面王翦的對趙軍和趙成的爭端一概沒談,只是說要爲大秦爭取人才,若趙軍確有真本事,就求皇帝網開一面。
等趙成看完,始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趙高一眼:“你以爲如何?”
趙高一驚慌,立即行禮道:“老奴不敢妄談國事。”
始皇帝卻瞪了他一眼:“說,朕恕你無罪。”
趙高聽後,便抱手行禮恭敬道:“那老奴就說了,雖然之前陛下有令,必須是秦人方能參加這次任務,但上將軍所言也有理,言之大義更是振奮人心,若是陛下不同,恐怕會寒了上將軍以及多位大臣的心啊。”
始皇帝聽後眼皮一跳,臉色依舊平靜沉着,內心不知在想什麼。
不得不說,趙高的確會揣摩聖意,雖然他剛纔的話很中肯,更看似是爲王翦說好話,但是卻極爲隱晦的給王翦上了一副眼藥,當今始皇帝一向獨斷專行,趙高先點名始皇帝的命令,後說王翦的請命,就已經是觸動了皇帝的逆鱗。
“你下去吧。”
半晌後,始皇帝輕輕閉上了眼睛,趙高聽後慌忙行禮告退,一步步退出了大殿,神態恭敬之極,只是在退出大殿後,趙高隱隱還有點不放心,皇帝一刻沒做決定,事情就還會有變化。
一直到天色近中午,始皇帝在北陵殿處理完政務後,就轉身出了大殿到了綺羅宮,這裡是帝皇時常休息之處,包括寵幸妾妃也在此處。
綺羅宮不同於咸陽宮普遍的壯闊雄偉,它的建造要偏向小巧精美,宮內有一做大花園,中間又連着水湖、長亭雕刻之處更是別具匠心,使得人一進入,便有賞心悅目之感,身心也異常放鬆。
當然,因爲這裡是始皇帝寵幸妻妾之處,故而平時只有宮女和妻妾出入,不準其他男性進去,衛士也只能是在外圍護衛,進出盤查的也很嚴格。
始皇帝來時只帶了幾個貼身黑羽衛,進到宮內後,便直到了湖中的一處長亭,這也是始皇帝的習慣,每次處理完政務後總要在這裡吹吹風看看湖水,以解除乏累,時刻保證清醒的頭腦。
“啓奏陛下,清夫人求見。”正在此時,忽然長亭外來了一個宮女,不過被始皇帝身邊的黑羽衛所攔,只能站着長亭外大聲稟告。
秦始皇聽到宮女叫聲,眉頭一皺就要發怒,在他休息時最忌別人打擾。
可是,當聽到後面清夫人幾個字後,秦始皇的臉色又轉陰爲晴,甚至有些喜意道:“快請!”
“是,陛下。”那宮女一聽,便轉身疾步走去,實際上她正是知道如此纔敢稟報,否則借給她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始皇帝面前放肆。
不一會,身着素色雲邊袍的清夫人便走了進來,身姿搖曳高挑婀娜,盡顯端莊高貴,三十歲左右的臉上不僅明豔動人,更有一股成熟的嫵媚,引人心神。
清夫人一走進長亭,始皇帝便發現了,甚至轉過身走上前了兩步。
“拜見陛下。”清夫人靠近始皇五步便停下,彎腰下拜。
始皇帝一向威沉的臉上此時帶起一陣微笑,輕聲道:“朕說過很多次了,私下裡你就不必如此多禮,如果可以,朕想讓你做這綺羅宮的女主人。”
“陛下擡愛,愧不敢當。”清夫人微微客氣一聲,帶着淡淡的拒絕,她自然知道始皇帝是什麼意思,而且始皇帝這話還不是第一次說了。
始皇帝並沒爲清夫人的拒絕而生氣,相反,他對清夫人的氣節很是讚佩,否則以始皇帝權傾天下的本事,又何須向一個女子暗示。
所以,儘管始皇帝一直有把清夫人收爲妻妾之意,可卻一直未能如意。
“你還是這樣啊,這天下敢拒絕朕的,恐怕也就你一個了吧。”始皇帝搖搖頭笑了笑,並沒多在意,他是胸闊天下之輩,自然不會爲兒女私情費太多心思。
之後,始皇帝又道:“不過,既然來了,就陪朕欣賞會這湖光水色吧,可惜啊,朕雖然統一了天下,可還沒有親眼去瞧瞧這天下江山。
這兩年也是隻顧應對繁重的朝務了,在等段時間,容朕安定好國事,便要親自踏遍六國的土地,也好讓天下所有的臣民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帝王,他們又是誰的子民。”
始皇帝面向湖水,一番豪言壯語透着無盡的霸氣和得意,他是該得意,因爲他完成了恆古未有的霸業。
清夫人此時神色動了動,淡淡的道:“是該看一看,現在的天下就如一片湖水,表面平靜如波,實則波濤洶涌,暗中的六國餘孽可一直不服陛下,若不對他們宣以武力,恐怕必出大事。”
始皇帝聽後點點頭,想到那些時不時鬧事的六國餘孽,狼眼鷹鼻的臉色不由厲色涌現,最後冷哼道:“哼,他們不會得意多久的,朕已經命黑冰臺準備了,到時朕會讓他們知道,什麼是天子之怒!”
始皇帝一怒,確實威勢無邊,就連停留在水亭邊的魚兒也驚慌的遊遠了,似乎感覺到了茫茫的尖銳殺氣。
等始皇帝平息下怒氣之後,又看向清夫人笑道:“呵呵,朕想你今日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朕吧,可是爲了那個趙軍,朕知道穆寧丫頭跟他關係匪淺。可你要知道,朕乃天下之主,一言而出便是鐵律,趙軍沒有秦人身份,的確不適合參加清剿六國餘孽。”
清夫人聽後,臉色動了動搖搖頭道:“非也,今日我卻是爲趙軍而來,但並不是私情。
我聽說此人在邊疆異常悍勇,獨殺匈奴王子,而在這次選拔考覈更是第一,是名難得的刺客,現在我大秦不缺悍將,但是唯缺趙軍這樣的獨行刺客,他這樣的人才就是對付六國餘孽的最佳人選,也是皇帝現在最需要的人。
至於說身份問題,敢問陛下,商鞅、張儀可是秦人嗎?尉繚、蒙氏又是秦人嗎?可他們哪個不是戰功赫赫,爲我大秦建下不世功勳?之前陛下尚未統一六國時,就敢啓用六國人才,而今陛下統一六國,更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子民亦是秦人,又何必區分身份而使人才喪失?況且陛下只要能駕馭得趙軍,又何必擔心他不能爲我大秦所用,攻殺六國餘孽?”
始皇帝聽着清夫人的話,臉色不由越來越亮,最後思考片刻不由豁然開朗,開口大笑:“好,好,哈哈,是朕拘泥了,天下何人朕又不敢用?只要能爲我大秦所用,朕皆可用之。
琴清,你不愧是我大秦第一奇女子,單是這份見識就足以羞煞無數大臣,趙軍的事我準了,不過就如王翦所說,這一年他不能參加訓練,而且必須在最後淘汰選拔之中,技壓羣雄展示出他的出色才能,方能服衆,否則朕的威嚴也將不存。”
“陛下英明。”清夫人此時深深一鞠躬,達成目的她也不吝禮數,至於趙軍在一年後能不能脫穎而出,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當然,趙軍還要準備面臨趙成的爲難,畢竟這次主事人是他,選拔肯定也是由他把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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