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略顯不悅,朗聲問道:“卿有什麼話,儘管說。”
賈宏略作沉思,整理言辭,緩緩說道:“陛下,臣要彈劾閻樂。”
一旁,閻樂身子一顫,他不由瞪了一眼賈宏,但大殿之上,閻樂不敢發作,只得隱忍,而就在此時,大殿內響起了一片議論之聲,始皇帝身旁的趙高走上前,高聲大喊:“肅靜!”
議論聲在趙高的喝喊聲中戛然而止,這時,賈宏繼續說道:“陛下,這次咸陽緝捕盜賊,閻樂假公謀私,排除異己,坑害百姓,剛剛,閻樂彙報的人數中,有七成百姓是無辜的,有九成的官員,根本不可能與盜賊發生關係,請陛下明察。”
賈宏的話,引來了大殿中,衆人又一輪的熱議,這次,趙高沒有叫停衆人的議論,始皇帝此時也陰沉着臉,閻樂報水帳,自己心中何嘗不知,但始皇看中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盜賊之事,有一個漂亮的收尾,才最重要,但賈宏卻偏偏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讓始皇帝顏面掃地,只得喝問閻樂:“閻樂!你可有話說?”
閻樂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賈宏果然彈劾自己了,但趙高曾經明言,會幫自己脫險,前提是,自己必須矢口否認,絕對不能牽出趙高,正在閻樂躊躇時,始皇帝再次怒吼:“閻樂!你有什麼要向朕解釋的嗎?”
閻樂身子一顫,匍匐在地,高聲稟告:“陛下,臣冤枉,請陛下明察……”
看着跪在地下的閻樂,始皇帝本想大發雷霆,一旁,趙高悄悄告知:“陛下,聽說,盜匪昌闕,大多活動在京畿附近,閻樂抓捕盜賊,曾緝捕了賈宏多名親信,會不會他的彈劾與此事有關?”
“你是說……閻樂是冤枉的?”始皇斜睨趙高,趙高趕忙躬身回道:“臣只是認爲,若是陛下覺得疑點重重,可以派人再查。”
始皇帝聽出了趙高話中之意,這件事,絕對沒有賈宏說的那麼簡單,但也不會如閻樂彙報的那麼浮誇,兩人的彙報,都存在偏差,但這件事已經過去,始皇帝不想在提起,便喝令道:“你們都退下吧,這件事,不用再議。”
閻樂心中一鬆,磕頭謝恩,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但賈宏略顯不甘,他還想在說什麼,不遠處,王綰輕咳一聲,賈宏悄悄看向王綰,王綰右手在懷中擺了擺,示意賈宏不要再說,賈宏只得叩首:“臣謹遵陛下旨意。”
賈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趙高再次上前詢問:“還有何人有事要報?”
就在衆人皆不再言語,趙高準備高呼退朝的時候,一名侍衛走入,來到大殿中央,拱手稟告:“皇帝陛下,宮外有一人,自稱徐福,在外求見!”
始皇帝眼前一亮,急忙問道:“誰……?”
“徐福。”
始皇帝不由興奮起身,自言:“他終於回來了。”
這個出海多達三年的徐福,是始皇帝最信任的方士,不知道他這次回來,能不能帶給自己長生不老藥,始皇帝帶着期盼,令道:“快帶他進來。”
侍衛唱諾離去了,始皇帝龍顏大悅,坐回到龍榻上,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啊。”
“是啊,陛下,希望這次徐福能夠帶回陛下想要的東西。”趙高在旁奉承,始皇帝微笑點頭,不久,兩名侍衛引着徐福,走入大殿,徐福緩步走上臺階,很快來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禮:“草民徐福,見過陛下。”
“徐卿快快請起。”
始皇帝興奮過頭,居然想自己去扶起徐福,一旁,趙高眼疾手快,拉住始皇,始皇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不由朗笑道:“愛卿這次出海,可曾到那蓬萊島上,替朕求取仙丹?”
徐福假作爲難之狀,嘆道:“陛下,臣幾次接近仙島,奈何海中有神獸相阻,草民多次試圖登島,都不能抵達。”
始皇嘆息,神獸相阻,難道自己真的沒有仙緣嗎?原本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此時又一次化作烏有,始皇沮喪之極,卻是徐福在此時,把握機會,朗笑道:“陛下莫急,草民還有辦法,求得仙丹。”
始皇眼前一亮,急道:“快說。”
徐福微一行禮,拱手道:“請陛下賞給臣五百童//男童女,臣帶着這五百童//男童女,出海貢獻仙人,仙人大悅,必然會收回神獸,草民便可藉機,求得不老藥,獻給陛下。”
“呵呵,朕允了!”
始皇不由大笑,徐福叩首謝恩,始皇又命內侍取來天書,放在徐福面前,笑道:“你看看,這個天書有什麼不同?”
徐福詫異,打開一看,內有四個大字,‘亡秦者胡’,這是怎麼回事?徐福心中不由打鼓,這時,始皇帝笑言:“這是盧生出海,求回的天書,愛卿看看,有什麼玄機嗎?”
徐福這才明白,原來,這是盧生從東海帶回的天書?想着,徐福不由心中冷笑,自己與盧生,都是靠着騙術,抓//住始皇帝求不死仙丹的慾望,混吃混喝,而這個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天書,但徐福心中明瞭,他不能說破,一旦說破,就會連累自己,乃佯裝吃驚道:“這是仙人給陛下的暗示,胡人將會襲擾邊疆,陛下可派遣大將守邊,以保無虞。”
始皇帝聽了徐福之言,不禁大笑:“朕早就派蒙恬將軍出兵三十萬,討//伐匈奴,算算時間,蒙恬也該報捷了。”
停了下,始皇帝看着朝中重臣,朗笑道:“仙人保我大秦,賜我天書,他日,朕得長生藥,必可永保青春,我大秦也將永世繁榮,天下昌平。”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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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始皇帝正在奮筆疾書,在幾份竹簡上批閱奏摺,不久,始皇帝擡頭看向一旁掌燈的趙高,沉聲問道:“盧生怎麼還不來?”
趙高回頭看了看沙漏,內侍已經去了半個時辰了,按照時間推算,應該快到了,乃回覆始皇:“陛下,已經半個時辰了,應該快到了。”
始皇點頭,繼續低頭處理奏摺,這時,一名毗人匆忙入內,來到始皇御案前,跪下稟報:“陛下,盧生在十天前,已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始皇帝猛然擡頭,拍打桌案,憤怒吼道:“什麼叫不知去向……?”
毗人嚇得瑟瑟發抖,“聽說,十天前,他匆忙離去,再也沒有回來。”
時間彷彿靜止了,始皇帝驚愕的坐回到軟席上,他彷彿預感到了什麼,但他不願相信,這時,趙高給毗人遞個眼色,毗人會意,匆忙離去了,屋內只剩始皇帝和趙高兩人,不久,始皇帝怒道:“去傳旨,讓賈宏全力稽查此事!”
趙高沒有急於離去,他將桌案上雜亂的奏摺收拾好,這纔開口說道:“陛下,賈宏爲人耿直,做事不留餘地,盧生的離去還不知所謂何事,臣建議,不妨任命章邯暗中查訪此事,暫時不要聲張爲妙。”
始皇帝聽了趙高之言,略顯不耐道:“就依你之言,讓他三天內,給朕一個交代。”
“臣遵旨,這就去辦。”趙高把奏摺擺放好,給始皇帝行個禮,這才匆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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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一輛馬車停靠在章邯府門前,馭馬的馬伕走上臺階,奮力敲門,不久,一名老奴走出,不耐煩詢問何人,馬伕告知,中車府令前來拜訪,老奴方纔開門,讓進趙高,自己急忙向後宅彙報去了。
章邯得知趙高來訪,匆忙穿戴衣冠,向客堂行去,過了後院小亭,章邯卻忽然頓住了腳步,他心中不解,趙高這麼晚來,會是什麼事呢?沉思中,章邯實在猜不出來,索性,放開步伐,快步向前行去。
趙高坐在客堂內,品着茶水,心中得意之極,如果始皇任用賈宏徹查此案,他會不會藉機,徹查閻樂呢?答案很肯定,他一定會這麼做,但章邯不同,他是一個武將,沒有那麼多的心眼,更重要,趙高也想把章邯拉到自己門下,這樣,自己在朝中又多了一個勢力點。
但趙高也有憂慮,他擔心,章邯不會甘心屈服自己,所以趙高也給自己留了條路,如果章邯不肯站在自己這邊,他就甭想在有晉升的機會,甚至,自己會就這此事,除掉他,就在趙高心中暗思之時,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趙大人深夜來訪,章某未能遠迎,還請見諒。”章邯抱拳,走入客堂,這時,趙高也起身笑道:“是我打擾章將軍了。”
兩人皆大笑,各自入座,一名丫鬟端來兩杯茶水,放在二人面前,轉身離去,屋內出現短暫的安靜,但很快,趙高端着剛剛送來的新茶,品一口,笑道:“少府韓通,年老多病,已經不能勝任,陛下正在思討由何人接任,我各人認爲,這個位置非章將軍莫屬。”
章邯心中已極快的速度思考着趙高的話,終於,他聽出了一絲味道,趙高在話語中,試探自己,如果自己表態,願意支持他,他必然會推薦自己接任少府,這倒是一次機會。
章邯雖然是武將,但在這個紛亂的秦國,想要升官,除非有十分強大的門庭或者後臺,否則寸步難行,如此想着,章邯抱拳笑道:“只要趙大人不棄,我願鼎力相隨。”
趙高要的就是這句話,此刻趙高眯着眼,得意的笑道:“但是,我今天來,是傳達陛下一道密旨,這件事辦妥,你升職之日不遠了……”
“願聽趙大人吩咐。”
不久,屋內傳來二人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