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孔秀芸走入偏殿,項莊便已猜出了什麼,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項莊不想把事情捅破,他拿起孔秀芸帶來的蔘湯,慢慢的喝着。
蔘湯很熱,剛喝幾口,項莊就感覺到渾身暖暖的,這時,孔秀芸在旁笑着說道:“今天我無意中得到一個東西,是關於大王這次出征的,不知道大王願不願意看看呢?”
孔秀芸給侍女遞個眼色,侍女會意,立刻把百諫書遞了上來,這時,孔秀芸雙手拿過百諫書,親自擺在項莊身前,淺笑道:“如今已是中秋,天氣漸漸轉冷,大王又要橫跨長江,向西進兵,路途遙遠,將士們苦不堪言,大王何不就此事暫且緩緩,待明年春暖花開,再圖西征呢?”
見項莊仍然無動於衷,還在靜靜喝着蔘湯,孔秀芸知道,項莊肯定不會聽從自己的勸諫了,可哥哥和父親都希望自己能夠說動項莊,而此時,孔秀芸只無奈的輕嘆一聲,她看着項莊,又道:“而且,我也聽聞,朝中百官多有諫阻,大王何不多聽聽百官的建議呢?”
“夠了!”項莊忽然一聲斷喝,他把參燙推到一旁,起身說道:“婦人不幹政,況且,你是我最信任的側妃,怎可如此?”
孔秀芸被項莊呵斥,她無奈的低下頭,眼淚在眼眶打轉,項莊此時也感覺到自己的態度有些過硬了,其實這背後一定是孔家在催促孔秀芸來勸說自己,項莊略略壓下心中的怒火,他看着孔秀芸,嘆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早些回去睡吧。”
項莊也不再理會孔秀芸,他大步向殿外走去,一名毗人慌忙迎了上來,項莊喝道:“去瀟湘殿。”
……
“王后娘娘,果不出你所料,側妃真的去找大王了,聽說,大王雷霆大發,訓斥了側妃娘娘一番,此時正在趕來瀟湘殿呢。”一名服侍吳芳的內侍輕蔑的笑了笑,又道:“她以爲她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和王后娘娘爭寵。”
吳芳被內侍說的不舒服,只得聳了聳肩,問道:“大王此時到哪了?”
“應該快到了”內侍回一句,吳芳略顯焦躁的說道:“快,給我補妝。”
內侍趕忙唱聲諾,扶着吳芳向內殿走去,這時,殿外也漸漸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項莊在毗人的陪伴下來到了瀟湘殿門前,他擡頭看了看瀟湘殿三個字,不由輕嘆一聲,原本以爲孔秀芸是個無慾無求的人,是自己最值得交心的人,但此時,家族的利益,也在慢慢的吞噬着她,這讓項莊極爲不滿,也對孔家失去了原本的信任。
但是楚國要想求穩,孔家還不能輕易觸碰,想到此,項莊不由長嘆一聲,他看向一旁的毗人小偉子,令道:“你先進去通報一聲吧。”
項莊沒有急着進入瀟湘殿,小偉子唱一聲諾,先一步進去了,剛剛進入瀟湘殿,小偉子變高聲大喊:“王后娘娘,大王來了。”
內殿頓時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吳芳此時已經補完妝,在內侍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但是她只看到小偉子,不由一愣,小偉子看出了吳芳的心思,笑着指了指殿外,輕聲道:“大王還在氣頭上,王后娘娘說話可要注意點。”
吳芳表示理解的點點頭,這時,小偉子匆忙走出瀟湘殿,不一會,項莊快步走了進來,吳芳迎上前,淺笑着行一禮:“給大王請安。”
項莊擺擺手:“自家人,何必這麼客氣。”
兩人一起來到軟席上坐下,這時,兩名宮女慌忙端來茶水,擺放在項莊和吳芳身前,這時的項莊已經消了幾分怒氣,吳芳也看出了項莊此時的表情變化,便試探着說道:“聽說大王這幾天就要出征了?”
項莊立刻警惕的看着吳芳,不悅道:“難道你也要勸諫我嗎?”
“那到不是,我只是替大王準備了一件秋衣和一襲黑色的披風,希望大王西征的時候能夠穿上,聽說關中一帶秋天特別寒冷,我怕大王凍着。”吳芳笑了笑,又道:“聽說這幾個月,北面的戰爭從未停止過,此時各國都在圖強,我們東楚也不能落在別人後面,所以,我支持大王西征,期待大王早日凱旋而歸。”
項莊被吳芳一席話說的心中暖暖的,他不禁把吳芳擁入懷中,這幾天,百官諫阻,西征遇到阻礙,這讓項莊心中壓力倍增,此時能在吳芳這裡找到一絲撫慰,心中着實舒坦,此時已經深夜,項莊又喝了一口茶,靜靜的摟着吳芳,直到月掛高空,到了歇息的時間,項莊才起身抱着吳芳,向後殿緩步而去。
一番吞運吐霧,聊表出征前的相思之情。
……
清晨,伴隨着東楚王宮的鐘聲敲響,文臣武將排開長長的隊伍,爲首兩人,分別是孔鮒和曹無咎,衆人緩緩走入大殿,此時,殿內已有項莊的親衛士兵五百人分列兩側,手握長劍,殺氣騰騰。
這預示着項莊西征的決心已定,此時無論何人諫阻,都會成爲刀下亡魂,百官之中,已有大半人起了退堂鼓,此時大殿內鴉雀無聲,不久,贏亮帶着十餘人走入大殿,在玉階前大喝:“東楚王駕到。”
“恭迎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衆文武慌忙跪地行禮,這時,項莊也來到了大殿,他走上玉階,高坐在上,目光炯炯有神,凝視大殿所有人,其中,很多人已不自覺的低下頭,他們已經漸漸感受到了項莊今天帶來的隱隱殺氣,出兵西征看來已經是不容置疑的話題,誰出頭,誰就會成爲第一個墊腳石。
此時大殿內很靜,再與衆人對視許久之後,項莊終於開口說道:“本王今天來,是想澄清一件事情,西征之事,本王已經徹底決定,八月中旬,三軍開拔,你們誰有想法,可以和本王提,但是絕對不允許有黨派之爭,也決不允許有人拉幫結夥公然對抗本王。”
項莊的話分明有所指,很多人聽出了項莊話中有話,但是卻沒有人敢公然出來說些什麼,直到大殿內的安靜終於被孔鮒打破,他緩步走出朝班,來到大殿中央,拱手道:“老臣有話要說。”
“丞相大人,你說吧。”項莊向前傾了傾身子,又道:“若是西征的事,我勸丞相大人還是免開尊口吧。”
孔鮒剛想開口說話,卻被項莊噎了一句,心中沒來由的火冒三丈,他用柺杖敲着地面,怒道:“大王,江東之地剛剛得已安生,雖然北方,關中戰亂不斷,但是眼下卻波及不到江東,我覺得大王此時出兵,太過魯莽,況且,兵禍一起,江東將無安寧之日,糧草供應遠沒有大王想的那麼容易,況且,東越雖敗,卻也未曾放棄再戰東楚,西面南越也是蠢蠢欲動,不知兵禍何時會波及廬江,一旦大王出師西征,後果不堪設想啊!”
孔鮒義正言辭,他的門下官吏紛紛跪地拱手:“大王三思啊!”
孔鮒聯合衆大臣抗議,這已是項莊心中早已預料到的結果,此時正好可以藉機削減孔鮒的權利,以免孔家在江東權力過大,根深蒂固,尾大不掉,他日難以駕馭,便開口呵斥道:“天下之戰關乎民生,楚國故地尚未收復,劉邦匹夫何德何能,敢小覷我楚國,又毀我叔父項伯的婚約,國仇家恨,怎能放棄,本王西征,也是爲了長遠考慮,一旦劉邦獨大,佔有關中之地,兵過數十萬,他日會師南下,我們東楚彈丸之地,便可抵擋敵軍數十萬雄師嗎?”
項莊說到這,看了看殿下的曹無咎,又道:“況且,把敵軍壓制在萌芽之時,纔是上策,這是本王的長久計劃,你們不必多言。”
孔鮒還想再說,早已和項莊謀和的曹無咎已走出朝班,拱手道:“諸位同僚,大王西征的計劃是對的,與其讓劉邦一家獨大,何不提前出兵,聯合各國共同壓制劉邦,將其消滅,之後,關中仍然三分,這也對未來東楚國進取關中有利無弊,我同意大王的決定。”
曹無咎的表態,立刻有一般武將附和道:“居安思危,大王遠慮,必得天佑。”
“我等支持大王。”衆人紛紛跪地表態,這時,項莊看着殿中的衆人,令道:“本王西征,擢令曹無咎爲安東大都督,桂英豪,馬天宏爲副將,並擢令利幾接管丹徒河港兩萬軍,項襄接管江乘河港一萬軍,保守江東,不得有誤。”
曹無咎等數人走前一步唱諾,這時,項莊又看向贏子嬰,令道:“擢令贏子嬰爲左丞相,孔鮒爲右丞相,總領江東政務,孔吉爲治慄內史,總領江東農業,供給軍前,不必隨軍出征,其餘人等,各司其職,若有再言諫阻西征者,殺無赦。”
項莊的強硬態勢,又在一日之間提拔了贏家,曹家爲江東核心官員,制衡孔家,使得很多人變得焦慮不安,左右觀望,更不敢再諫言西征之事,使得一場朝廷風波在無聲無息中消失了。
次日,也就是項莊朝會之後的第二天,丹徒河港忽然集結船隻近百艘,一袋袋糧食和馬匹草料被運送到船上,一旁,樂天站在港口,他凝視着忙碌的士兵,沉默許久的江東楚軍,終於再展雄翅,翱翔入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