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噲一路快馬急行,等他見到劉邦的時候,已經入夜了,此時,劉邦的兩千多人馬迤邐前行,十餘輛馬車滿載貨物,此時,樊噲跳下馬,從懷中掏出一片竹簡,交給劉邦,急道:“姐夫,蕭何讓我來尋你,說縣令大人已經原諒姐夫以往過失,希望姐夫能夠回到沛縣。”
說到這,樊噲看了看劉邦,見他還在聽,乃繼續說道:“蕭何還說,這是一次機會,希望姐夫千萬不要錯過,你是聰明人,一定能品出其中滋味。”
劉邦聽出,蕭何的話中有玄機,乃仔細查看竹簡,上面只有四個字‘沛縣易主’,這就是蕭何給自己的暗示嗎?劉邦漸漸陷入沉思,一旁,樊噲卻焦急道:“姐夫,不要猶豫了,我看,咱們還是回沛縣吧。”
“讓我在想想。”劉邦搖手說道,這時,他看到樊噲已疲憊不堪,乃讓親隨遞給樊噲一個酒囊,讓他解解渴,自己則跳下馬,隊伍也漸漸停止了前進,劉邦來到一個山包上,望着遠方,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沛縣易主’這句話,極有可能,是蕭何等人已經決定,不再支持秦朝,也不再支持縣令於冠,而自己,則會成爲他們推翻於冠的殺手鐗,可自己就這樣回去,能得到什麼呢?
是代替於冠,手掌沛縣,還是蕭何等人已有合適人選,想要拉自己入夥?可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至少,比自己投靠陳勝要好很多,畢竟自己到了陳勝處,僅僅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嘍羅,如此想着,劉邦回身慨然下令:“傳令,全軍向沛縣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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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縣縣衙後堂,於冠坐立不安,他總覺得,似乎有事情將要發生,可他又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就這樣,於冠心中煩躁,往來踱步。
一旁,賓僚正在輕輕吮茶,茶香四溢,讓他精神也爲之一振,此時,於冠的忐忑不安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其實,白天於冠答應招安劉邦的時候,他便已猜出蕭何與曹參的目的,只是二人在場,賓僚不好直說,恐惹禍上身,此時,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再沉默,否則,劉邦殺入沛縣,自己也得不償失。
心中思索說詞,片刻之後,賓僚起身,來到於冠身旁,輕聲道:“大人是否覺得心中煩亂,忐忑難耐?”
於冠被賓僚說中心事,不由凝視賓僚,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賓僚輕嘆一聲,方纔說道:“大人今天太過草率,不該答應蕭何的請求,引虎入室。”
“引虎入室?”於冠開始警惕起來,他看向賓僚,詫異道:“說來聽聽。”
賓僚點頭,拿起茶杯,再次吮一口,這才說道:“劉邦在芒碭山落草,已有年頭,人強馬壯,完全可以抗衡沛縣守吏,若大人允諾劉邦入城,恐怕日後難以駕馭,反受其害!”
說到這,賓僚斜睨一眼於冠,見他還在聽,乃繼續說道:“蕭何,曹參自知匪寇昌闕,陳勝自立陳縣,建立張楚國,泗水郡已動盪不安,不能久存,所以,纔會藉着這次機會,召回劉邦,伺機奪權,若大人肯同流合污,興許可以保全性命,否則,恐怕大人難逃刀下劫難!”
賓僚的話很有分量,於冠感覺自己的後背都被汗水打溼//了,他不禁輕嘆一聲,仰頭望向屋頂,久久沉思不語。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於冠還在沉思,賓僚認爲自己的話已點到爲止,不能再深說下去,只得回到自己位置上,繼續品茶,不知多久過去,於冠才冷哼一聲,看着門外大吼:“來人!”
一名衙役開門而入,向於冠拱手,於冠看着衙役令道:“命令縣尉即刻調兵,抓捕蕭何與曹參歸案,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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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噲離去已一天一夜了,蕭何在巡視糧倉之後,馭馬行走在街中,如果劉邦能夠相信自己,回到沛縣,那麼,推翻於冠的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說,劉邦完全可以佔有沛縣,佔有一席之地,在沛縣起家。
說實話,蕭何對劉邦並沒有絕對的信心,不過,從劉邦敢義釋徭役來看,他是一個有遠見,有大義的人,有此等人帶着沛縣父老,大幹一場,也不枉此生。
更何況,於冠有句話說的很對,陳勝在陳縣自立,泗水郡是他囊中之物,他早晚會北上,討//伐泗水郡,只是時間問題,如果沛縣準備不充分,必會被吞噬,不過,如果沛縣已擁兵自立,響應反秦號召,陳勝短時間內,不會大肆入侵,這也是蕭何爲何極力召回劉邦的原因。
此時,距離縣衙已經不遠了,蕭何收起思緒,加快馬速,準備儘快趕回縣衙,在穩定穩定於冠的情緒,爭取拖到劉邦抵達,卻在不遠處,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一人在馬上大喝:“蕭何留步!”
蕭何向前看去,曹參一臉驚慌,向自己奔來,蕭何本能的拉住繮繩,戰馬停止了前進,這時,曹參已奔到近前,扔過來一把劍,蕭何接住後,曹參急道:“快走,縣令大人已經起疑,派兵抓捕咱們呢!”
蕭何聽後,險些墜落馬下,自己剛剛決定去見於冠,他卻已先一步發現了自己的目的,如此,劉邦揮軍沛縣的計劃,恐怕要泡湯了,但保命要緊,蕭何不敢有半點耽擱,立刻勒轉馬頭,與曹參快速向城外奔去,很快消失在長長的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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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的劉邦軍向沛縣進發,他們穿過大澤,走下邑,直到泗河之後,才沿着泗河河岸向北行去,百餘名先鋒在曹無傷的帶領下,駐軍於留縣西面,準備會合主力部隊之後,再定行止。
此時,太陽已高掛半空,兩匹馬沿着山間小路,從西而來,他們是從沛縣逃出的蕭何和曹參,因爲對劉邦行軍路線的判斷失誤,二人多走了半天的路程,才找到劉邦主力。
此時劉邦已經抵達曹無傷的大營,近兩千三百人的隊伍駐紮在留縣西面,這也無形中給留縣增加了壓力,但留縣兵少城低,還不敢輕易出來招惹這支來歷不明的軍隊。
大營內,劉邦聳拉着臉,看着平鋪在桌案上的地圖,而一旁,蕭何和曹參皆唉聲嘆氣,不久,曹參無奈道:“眼看就要成功,只差一步,於冠居然反悔了!”
蕭何也嘆道:“是啊,一定是有人在旁挑唆,會是……?”
蕭何腦中,忽然閃出一人,賓僚,對,就是他,一定是他在於冠耳旁煽風,才使得自己的計劃滿盤皆輸,想到此,蕭何懊惱的拍打桌案,但事已至此,已後悔無及了。
一旁,劉邦把思緒從地圖上收回,他看着懊惱不已的蕭何,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蕭何搖頭嘆道:“這次完了,我們的家小都落在了城中,恐怕凶多吉少!”
曹參也搖頭嘆氣,劉邦卻冷然笑道:“既然事已至此,我們不妨鋌而走險,強攻沛縣!”
“可於冠已經有所防備,恐怕沛縣不易攻克!”蕭何嘆氣,這時,劉邦從腰間拔//出匕首,瞬間插在了地圖上沛縣的位置,匕首不偏不倚,正好刺中,這時,劉邦看着已被匕首吃透的沛縣,冷笑道:“事在人爲!我們不能放棄!”
“對,不能放棄!”樊噲等人也一同高呼,這時,所有人把目光凝聚在劉邦身上,劉邦拔//出匕首,喝令道:“傳令,北上!”
沛縣城下,劉邦軍分三隊列陣,中軍,由劉邦親自帶領,左有蕭何,右有樊噲,曹參,而左前軍,則由先鋒曹無傷統領,撥給兵士五百人,右前軍由周勃統領,同樣撥給兵士五百人,就這樣,三軍列陣,鼓聲喧天。
百餘架雲梯橫放在軍前,只等衝鋒號響,衆軍便會一擁而上,可以說,久居深山,這些軍士士氣高昂,正可用來攻城,而且,沛縣乃泗水郡下轄小縣,城池低矮,不足以抵抗大軍的襲擾,這也使得劉邦攻打沛縣的決心更加堅定。
但同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縣令於冠得知蕭何與曹參逃走後,猜測劉邦必然偷襲沛縣,乃調集城中青壯,上城駐防,加上沛縣的百餘名衙役,同樣可以抵擋半月,只要援軍抵達,劉邦必敗。
此時,城頭上也敲響了戰鼓,但沛縣的守軍並沒有出城迎戰,他們驅趕着青壯,上城堅守,滾木雷石堆滿牆垛,隨時備用,就這樣,城樓上旌旗獵獵,鼓角喧天,城下熙熙攘攘,彼此對峙,戰爭一觸即發。
劉邦此時已馭馬來到陣前,他搭起眼簾,眺望城上,熙熙攘攘的人頭,不知守軍到底有多少,如果強攻,自己損傷也不會太小,如此想着,劉邦攻城的決心開始動搖,一旁,蕭何提議道:“不如休書數封,用箭射//入城中,曉以利害,城中百姓被逼守城,必然譁變,我們趁機攻城,大事可成!”
劉邦回頭看向蕭何,攻心爲上,攻城爲下,這是上計,劉邦不禁仰頭大笑:“蕭大人所言極是!”
這時,蕭何已下馬,在一個石頭上鋪開羊皮,用刀裁成幾塊,奮筆疾書,寫下幾篇勸降書,劉邦喊來曹無傷,命人把羊皮卷綁在箭桿上,曹無傷拿着箭,帶着十餘人,馭馬來到城下,高聲喝喊:“這是我家大王的書信,請大家一覽。”
說完,曹無傷“嗖嗖”幾箭,把書信射//入城中,城上如炸了鍋的開水,沸騰異常,衆人開始哄搶書信,展開一閱,書中大意,言陳勝已首舉義旗,聚衆數十萬,不日必會北上,沛縣難以抵擋,到時玉石俱焚,而劉邦則響應號召,推翻暴秦,若城中百姓肯降,當可免禍等語。
城頭上議論紛紛,不久,一人雄厚的聲音響起:“我灌嬰,第一個反了!”
忽然,城上數杆旗幟掉落城下,似乎,已發生了內戰,劉邦心中大喜,蕭何之策,果然奏效,半個時辰後,見城上的戰爭依然持續,劉邦抽//出銅劍,指向沛縣,準備攻城,卻在這時,沛縣的南門緩緩打開,一人渾身是血,手裡拎着兩個人頭,在數十人的陪同下向劉邦等人走來。
不久,他的身影漸漸接近,那人揮起人頭,高呼:“於冠等人人頭在此,我等願意迎接義軍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