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子你又怎會……”
“我不知何故，一出生之時，一魂一魄就被鎖入鎖魂玉，那塊鎖魂玉幾經輾轉，兩千年後恰好落於葉諾之手，與睚眥一同甦醒的還有我的一魂一魄。大體是因爲我的主魂在這裡的原因，自幼年我就能感知到那一魂一魄所經歷的事情，但是那一魂一魄卻記憶全無。我失憶期間，在墨家禁地得到了那塊鎖有我一魂一魄的鎖魂玉，故而魂魄補全，對那一魂一魄的記憶自然也是記得。”
珞櫻芸吞了吞併不存在的口水:“所以……”
輕舞輕輕一笑，但笑聲之中卻帶着幾許悲涼:“所以，我知道大秦會亡，知道誰會推翻大秦，知道誰會繼位，也知道許多人的命運軌跡，諸子百家的命運軌跡。”唯獨，除了自己，除了阿央，除了他們……十三脈。
“可笑。”姬千宸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我們的一切，都已經被所謂的歷史寫好？”
輕舞輕輕的搖了搖頭:“歷史記載的只是王朝，固然有着諸子百家，那也只是統治者讓他們留給後世人點評的部分。”
“是非成敗，勝者書之……不外如此。”
“所以那些歷史，也不過是被記錄下來的文字罷了，幾分真，幾分假，都未曾可知。”
“但天下之勢，卻是一定無法泯沒的。”說到這裡，輕舞微微擡起眸子，看向窗臺，卻又好像不是:“秦朝滅亡之後，取而代之的朝代是大漢，其建國皇帝，史稱漢高祖。其後輩子孫，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諸子百家紛紛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壓與限制，等到了數千年後，基本十不存一。故而自漢武帝以後，諸子百家及十三脈，都紛紛隱世改頭換面，或者以世家身份面向於世。”
“其中陰陽家爲重明葉家，墨家爲非攻韓家，鬼谷爲縱橫衛家，三醫爲鏡月封家，靈族爲長白沐家，兩苗爲苗疆納蘭。道家爲炎焱軒轅。”
“當然，軒轅家更偏向於現在的天宗，而道家人宗，算是諸子百家裡爲數不多，得以保存傳承的一門。”
“此七家，與極寒尹家，並稱古武八家。而尹家也是唯一一個不是出自諸子百家的古武家族。但有趣的是，卻與十三脈許多東西不謀而合，甚至過於十三脈。同是，亦是古武八家裡，唯一插手了暗殺與情報領域的一家。”
“古武八家裡七家及爲十三脈後身。族內資料從還是九脈之時就有着詳細記載，除卻幾個時間段，因年代久遠，資料較少。”
“但這一時期，卻均是一片空白，毫無半分記錄。”
“所以，即便是我和葉諾，也不知道影夜與十三脈的命運會走向如何……”
“而且所謂歷史……的確，可笑極了。”就像在那所謂歷史之中，從未有過，一個名爲穆輕舞的存在，攪得六國，風雲變色。亦不曾有過一個驚才豔豔，舉世無雙的穆阿房，談笑間，強擼灰飛煙滅。
輕舞微微斂眸:“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阿央留下。”
“好。”
……
“舞兒……”星魂緩緩走近輕舞，微微嘆了一聲氣，然後，將手搭在輕舞的肩膀上:“這就是你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和我說的事情吧。”
“是。”輕舞低着頭，輕輕咬脣，半響卻是扯出一抹有些諷刺的笑:“很可笑吧……如果所謂的命運都是書寫好的。”
“我知道大秦會亡，可是卻不準備阻攔。我知道嬴政會死，卻不知道該不該救，能不能救，想不想救。甚至於，也許我根本無法去改變他。”
“我知道諸子百家會逐漸消泯在歷史舞臺，可是什麼也改變不了。”
“甚至，任何一個人的命運，我都無法去左右與阻攔。”她緩緩擡起頭，眼神之中似是充滿了迷茫:“所以，明明什麼都做不了，爲何又要讓我知曉。”
“你怎麼知道改變不了呢？”
“史錄……始皇十六年九月， 發卒受地韓…… 十七年，內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以其地爲郡，命曰潁川…… 十八年，大興兵攻趙……十九年……得趙王……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恐，使荊軻刺秦王…… 二十一年，王賁攻薊……破燕太子軍，取燕薊城，得太子丹之首…… 二十二年，王賁攻魏……二十三年，遣李信伐楚，項燕昌平君爲楚王，大敗，復招王翦。二十四年，楚軍破，昌平君死，項燕遂自殺。
二十五年……定楚地，降越君。……二十六年，從燕南攻齊， 得齊王建，天下遂一統。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並天下爲三十六郡，號爲始皇帝。”
“這是……”星魂語氣之中有些輕微的不確定。
“沒錯，這邊是後世史書所寫，基本分文不差。”輕舞嘴脣輕抿:“而我，曾試圖改變過。”
“就像，我曾想救韓非，可他依舊還是死了，在史書記載的那段時間，死於六魂恐咒。動手的那人，是陰陽家上一任五大長老，如今是個死人。所以，除了東皇和月神，或許可以再加上雲中君。恐怕如今整個陰陽家沒人知道韓非因何而死。”
“就像，我印象之中的昌平君，和藹可親，無慾無求……可依舊背叛了嬴政。”
“再如，扶蘇依舊被貶謫去了邊境。”
輕舞微微折了一下眼睛:“但也不盡然， 比如李信。史書上，攻楚一站打敗後，便再無他的記錄。事實上，他死在了那場戰役之中。 ”
“他的兒子，你還見過。”
星魂目光微微一凝，半響之後纔是緩緩道:“是李巖大哥？”多年前，那個一身白衣，總是不苟言笑，認認真真守在舞兒身邊的那個少年護衛麼？
輕舞微微點了點頭:“這些年我雖然不在秦皇宮，但是所知道的消息並不少……”畢竟，就連寂明月都被她安插在了嬴政身邊，其他地方安查的眼線更是多不勝數。
“所以……當年李信帶領二十萬兵馬攻打楚國，昌平君謀反，自立爲王的消息傳來之時，就連同李信的死訊，正是死於昌平君之手，連個屍骨都沒留。”輕舞手指微微劃過葉諾的牀鋪:“而那個時候，在我的記憶中，兩個人把酒言歡的時光，還彷彿如昨。”
“再後來，昌平君也死了，自殺的，留了一堆的爛攤子。”
“我認識了阿雪和高大哥的時候才十歲，是個下着茫茫大雪的冬天，那個時候妃雪閣還在，阿雪跳着舞，高大哥就在下面撫琴，然後我住了下來，用輕舞這個名字。”
說到這裡，輕舞輕輕一笑:“我忘了，那個時候你來過，住了一個月，後來他來了，你走了。”
星魂微微斂眸，有些不自然的輕咳一聲。那時他帶着一個面具，從咸陽跟到了妃雪閣，明知道舞兒是故意欺負高漸離，愣是拿着臉追殺了高漸離大半個月。只爲了……她坐在樹上或是屋頂，微微勾脣一笑，雖然僅僅是幸災樂禍的。
一個月後，姬千宸出關，在大雪還未停之時，一人一劍，黑衣黑袍，從雪的那頭走到妃雪閣門前。
而後，他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
雖然，他只是從妃雪閣內搬到了妃雪閣外，一眼就能看到哪裡的地方。
“兩年後，楚國亡了，妃雪閣毀了，阿雪和高大哥被燕丹帶走，而我……去了影夜。”
“建立了紫幽。八個月後，我從影夜出來，帶走了阿風，珞櫻芸，麟兒。”說到這裡輕舞手指縮了縮:“還有顧知城。”
“顧紫衣，顧知城，一個身在幽都，一個隨我遊歷七國，又用了一年的時間，製成了一張網。同年，寂明月去了嬴政身邊，一待就是近四年。”
“也是那一年，我將自己賣給了流沙三年。”
“九歲，名聲初期，我第一次主動殺了人。十歲，小有名氣，身後屍骨如山，我卻已經神色麻木。十二，一舞畢，鮮血染，穆雲魅之名從此響徹七國。十六歲，腳下的路早已經是鮮血鋪就的，穆雲魅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夜能止小兒啼哭。”
“可是，我卻從未後悔。直至十七，我用六芒封印封印了全部記憶，爲了拷問真心，亦爲了找回失去的記憶，利用了某些我所率先知道的事情，再一次遇到了師父和天明。”
“然後，在墨家機關城，也再一次遇到了你。”
“這麼多年，我經歷過的，聽說過的，看到過得，大部分都與那所謂的歷史，極其相似。”
“而除了歷史，卻還有一部動漫。”
“動漫？那是什麼？”
輕舞凝眉:“是兩千年後纔有的一種東西，你可以理解爲全部是由畫作構成的會動的故事本。”
星魂看似懂了的表情，實則——
“……”理解起來好有難度。
“故事本麼，裡面總會有一個主角，他會成爲故事的中心。”
“而這個故事的主角，叫做荊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