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舞握緊了手,她看着紅灼倩,忽然覺得有些無法開口。
布了將近三年的局,終於可以收網了,她應該高興的,不是麼!
終於能夠讓灼倩看清楚流火的面目,這本就是她一直以來的目,不是麼!
可是……爲什麼……她竟然無法開口。
“輕舞……出了什麼事麼?你的臉色怎麼那麼差,是不是生病了,啊,我和你一起去找……”
輕舞抿緊了嘴脣,硬邦邦開口道:“我沒生病,我過來是有事情告訴你。”
“啊?什麼事情啊?”
“陰陽家出了叛徒。”輕舞看着紅灼倩。
紅灼倩微微一愣,隨即問道 “是誰啊?”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哦。好吧。”
……
輕舞雙手交疊放在下巴下,微微夠了勾脣:“想要等你落出馬腳還真是不怎麼容易呢。”
“流火。”
“少君大人還真是深謀遠慮……”流火淡淡掃了一眼暮蘭殿的陰陽家衆人:“你們爲了區區一個在下,到還真是煞費苦心,想不到就連東皇閣下也親自來了。”但流火的目光只是劃過東皇太一,依舊看向輕舞,連帶着站在輕舞身後,一臉的錯愕與不敢置信的女子,淡然的笑容不見絲毫改變,不只是早有準備或是根本不在乎生死。
紅灼倩看到流火的一瞬間,就是身子一顫:“大人……怎麼會是大人呢……輕舞你是不是搞錯了……”她不安的抿着嘴脣,手彷彿無處安放,眼裡也都是慌亂,理智上她知道連尊上都已經出動了,不可能是搞錯了,但情感上,她卻又抱着那麼一絲微弱的可能。
輕舞只是輕輕抿脣,什麼都沒有說,也不敢回頭去看紅灼倩,殘忍麼?自然殘忍,可她素來都是那麼殘忍,不是麼?
即使澈兒不捨,她還是離開了秦皇宮,只爲了逃離秦皇宮。
早在聽說燕國遣派使者並獻上樊於期的人頭時,她就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是她沒有開口,沒有阻攔,若是那個時候她開了口,或許一切就不會發生,母妃也不會死,可她沒有。對於她而言歷史上的荊軻只是一個陌生人,他的結局與她無關,可卻忘記,他也是母妃所愛之人。
還有那些因她而死的人,或是被她所殺死的人。
所以她,當然是殘忍的。
更何況,自己是爲了灼倩好,她需要長大,需要成長,需要明白,這個世道有多麼的艱難。
於是,輕舞斂眸之後又再次擡起,目光再一次落在流火的身上。
“影夜麼……聽起來倒是個有趣至極的地方。”她微微起身,走進流火,站在臺階之上,倒是反而比流火略高:“你又覺得自己哪一點不可疑呢?在我看來,你渾身上下都是破綻。”
“哦?”流火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那少君爲何要等到今日。”
“我這麼公正的人,當然要講究證據,要等你自己漏出馬腳啊。”輕舞眯着眼,不然,怎麼能讓紅灼倩相信,然後死心。
“但我現在更加好奇的是……你身上的陰陽術是怎麼一回事。”輕舞眯了眯眼,她本來以爲流火身上的陰陽術會是什麼障眼法,畢竟他們陰陽家與影夜勢同水火的關係也不是一日兩日,他們能有掩蓋陰陽術混入影夜的方法,影夜的人能有僞裝陰陽術的方法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點上,影夜與道家是完全不一樣的。
陰陽家與道家本就是同源,兩者雖然發現到如今已經不盡相同,但本源還是相差無幾的,因此那個名爲小靈的少年能夠同修兩派功法,在她看來,一點都不奇怪。
而且,畢竟是道家天宗的弟子,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還有所有人,都不想動此人。
但是眼前的人卻不同,如同影夜會有剋制陰陽靈力的運轉陣法一般,影夜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修煉陰陽術。
他們的功法本身就是相剋的。
所以,她以爲流火所展現出來的陰陽術應該只是某種障眼法。
但是,探查之下,才發覺流火體內運轉的的的確確是陰陽靈力,縱然不是魂兮龍遊,但卻也相當的純粹!
流火似乎明白輕舞內心所想,嗤笑一聲,有些爆漫不經心的道:“廢了原本的功法即可。”
輕舞聽到這般回到,眼裡不免有些吃驚,可是放在此人身上,又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可能。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嘖。”流火微微輕哼:“我自問自己不曾露出馬腳,少君殿下是如何懷疑到我身上的。”
“沒什麼,就是查了一下你來陰陽家之前的經歷,完美到無懈可擊的資料,本身就不怎麼正常不是麼?”
流火眼睛微微眯起: “原來如此。”
“所以少君殿下早就懷疑我了,之所以留下我,是爲了給這個女人當磨刀石吧。”說着,流火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紅灼倩:“看來少君殿下的確對小灼倩很看中呢!”
“嘖嘖。”
“輕舞,大人在說什麼啊?”紅灼倩往後退了一步:“什麼叫磨刀石?”
“不明白啊。”流火嘖嘖了兩聲:“就是你家少君殿下,利用我一方面培養你的陰陽術,一方面,想讓你認清我的真面目,然後明白人心險惡,如此,自然能快速成長起來。”
“不,不可能。”
“不信你問問啊,你的少君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有問題,但是卻從不攔着你我相交,甚至也知道你愛慕我對吧!真天真哪。”
“輕舞,大人說的不是真的,對麼。”
“我……”輕舞張了張口,終究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然後道:“我只是怕你不信我,纔想着讓你眼見爲實。”
“所以你是承認了?”
“我……是爲了你好。”
……
“爲了我好……呵呵,哈,爲了我好。”大司命突然笑了起來,然後鄒然收住笑聲:“還真是冠冕堂皇的很啊。”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窗外:“嘖嘖,最近還真是很美好的時光呢……當然,越是這樣,等美好的表皮被撕開,漏出來的內裡就會讓人越絕望。”
“白子熙?呵。”
“接下來的你會怎麼做呢,白沉?”大司命輕輕折了折眼睛,眼神卻是冷的。
“少君殿下……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在陰陽家,除了你,沒有人希望那小鬼天真下去,而越是忠誠於你的,比如那七衛,就越是如此。”
“所以夢魘大人的選擇,我一點都不奇怪呢。畢竟……他頂的可是我的位子呢。”
“暗二,利刃。”
“傷敵亦傷己的一衛呢。”
……
庭廊的另一頭,卻是天明坐在院子裡的涼亭內,比起幾個月前,剛剛到幽都的時候,此刻的天明要顯得成熟穩重了很多。肉嘟嘟的臉蛋也清瘦了一些,顯露出了棱角,頭髮也比之前長了些,身高更是比前幾個月高了小半個頭,整個身體都彷彿被拉長一般,顯得瘦了很多,若是被蓋聶看到,多半是會感嘆天明與荊軻更加相似了。
唯一不變的,大坻就是那雙亮亮的眼睛,當然如果不是在看見吃的時候變得更加明亮,紫衣等人應該會更加欣慰。
“少主……”紫衣輕輕抿起脣,開始彙報:“這些日子血煞樓與角鬥谷素有摩擦。”
“同盟會也開始懷疑血煞樓。”
天明輕輕的點了點頭:“一切順利,再有一個月便。可見分曉了。”他阻着下巴,看着桌子上的六塊寫有其他六處實力的牌子:“可以讓生死澤與七秀閣與角鬥場接觸了,七秀閣那邊還要麻煩紫衣姐姐。”
“堯神醫哪裡便由我去吧。”天明折了折眼睛:“至於萬金樓……聽說血煞樓那邊死了幾名天字號的殺手,其手法很像是翻雲覆雨的呢,當然,我倒是覺得是齊鈺的弟弟齊越的手筆。”
“是,屬下知曉了。屬下告退。”紫衣說着,行了一禮後便是離開,只是離開之時不免擡頭看了一眼坐在天明對面的白沉,眉頭輕微皺了皺,面色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斂眸離開。
紫衣離開後,白沉纔是慢悠悠的道:“天明你倒是越來越運籌帷幄了。”
“哪裡有,如果不是子熙,纔不會這麼容易呢。”天明笑了笑,兩隻眼睛微眯:“況且這些組織之間,本來就素有間隙,我只是利用了他們本身的矛盾,不過事情這麼順利,還真是超乎我的預料。”
“就像萬金樓,會突然摻和進來就是我沒有想到的,本來還以爲最後與其對上,還是需要損耗一番的。不過,那幾個殺手,真的是翻雲覆雨動的手麼?”
“誰知道呢。”白沉輕輕搖了搖頭:“是他們做的也好,是別人陷害也罷,至少對於我們而言,是好事。”
“這倒是。”天明點了點頭,雖然覺得事情來的蹊蹺,但的確對他們有百利而無一害,便不在多想,只想快點結束這裡的事情,早日回去救出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