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無月也無風,也沒有任何的星星。
葉諾道:“是個好天氣。”很適合殺人,但不適合放火,因爲,應該有雨。
而此時小雕與小白在不遠處盤旋,偶爾飛過,便是一道白影閃過。
輕舞等人皆是一身黑色勁裝打扮,彷彿融入了夜色,順着黑暗,沿着城牆前進,連一絲呼吸聲彷彿都不曾有過。
夜晚的影夜,並不會因爲黑夜的來臨而變得安靜,恰恰相反,在黑暗之下,醞釀的是更爲濃稠的危機。
天明的後背緊緊貼靠在牆上,雖然他們已經順利的進去影夜,但是他的心情卻沒有半分的放鬆。
“雖然有萬金樓……”天明神色凝重:“可生死澤爲何會沒有半分反應?”
輕舞和葉諾也是對視一眼,神色凝重:“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不會天真的以爲是瞞過了生死澤的眼線。任何事情,只有有一絲的可能向壞的方向發展,就一定會發生。
葉諾摸了摸下巴,緩緩開口道:“但只要快點,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她的目光看向遠處摘星樓的方向:“真正的硬仗,在哪裡。”
穿過冥字域的時候,天明神色依舊凝重,明顯能夠感覺得到,現如今影夜城的守衛是以往的數倍。
而他們,必須的快,
……
“前面的人停住。”
聞言,輕舞等人停住了腳步,而身後的巡查隊已經快步追了上來。
“你們是誰的人?”
空氣在一瞬間凝滯,葉諾的手指微微勾起,輕舞的手也是輕輕撫摸上莫邪。
天明淡淡開口道:“奉大長老之名。”黑帽下,來者並不能看清天明的臉和神色,更何況天明刻意改變了聲音,聽起來低沉沙啞的並不像是不滿弱冠的少年。
說着,天明已經遞出一塊令牌,然後又收起。
“大長老有命,領我們速趕往鐘樓。”
巡查隊隊長微微擰眉,本能的覺得有些異常,但那塊令牌又的確沒有問題,只能放行:“行,過去吧。”但當天明等人全部走過去之後,卻鄒然察覺出了不對勁,大長老怎麼會調人去鐘樓哪裡?剛擡起手想要下達命令,便感覺脖子出一涼。
死前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那黑色的帽檐之下有些一雙十分明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影夜的人都不會太陌生。
那是屬於——
公子孤的眼睛。
輕舞等人是在走過去一瞬間行動的,一個人同時負責兩人,動作很快,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快到那些人大多還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死了,仍舊低着頭站在原地。
“走。”天明輕輕擡起手,壓低了帽檐,轉過身便接着往前走。
下一隊巡邏隊會在一盞茶後到這裡,他們必須在這個時間段內,走的足夠的遠。
轟隆隆——
黑夜之中,悶沉的雷聲響起,打破了黑夜的靜謐。不多時後,一道閃電鄒然劃破長空,讓原本沉暗的影夜城,鄒然一亮,然後再一次沉暗下去。
沙沙,沙沙,沙沙——
雨滴落下,給人造成了一定的困擾,卻隱匿了更多的聲音。
“就在那裡。”天明站定,看着斜前方的摘星樓。
輕舞輕輕皺了一下眉:“人很多。”
葉諾附和着點頭:“十點鐘方向兩人,十一點方向兩人,屋頂三人,閣樓頂層四人,”
“三層六人,二層八人,第一層以及外面隱藏起來的殺手就是多不勝數。”
“其中實力高強的也有七人。”
星魂輕輕皺了一下眉:“可我們只有五個人。”
葉諾搖了搖頭:“是四個。”這摘星樓只有天明一個人瞭解裡面的地形結構,也只有他一個人都夠打開暗室,救出白沉。
而他們拖住這些人,甚至殺死,都是他們四個人的活。
“真囉嗦。”姬千宸皺了下眉,但看了一眼摘星樓的方向,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凝重,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爲何會跟這也一幫人一起進來這裡。
想到這裡,姬千宸目光似是不經意的掃過輕舞和夜央,然後又漸漸收回,然後將魅這個名字在心裡唸了一遍。
他依舊記得他曾說過,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他也記得,他曾說過,來日方長。
袖子下的手微微攢起,姬千宸在心裡輕輕的閃過一個念頭,他向來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這一點,之前的二十多個年頭不會出現意外,之後的更多個年頭裡,也不會有什麼意外。
腦海之中突然回憶起在問情墟的事情。
進入問情墟不久後,他們幾個就分開了。更爲準確的說,是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情況比他和魅第一次進入那裡面還要詭異。
但是後面發生的事,卻又沒那麼完全如同他的想象。
比如他們再一次匯合,就是將要出去之前。
除了自己在那裡所經歷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其他人又經歷了什麼。
莫名其妙的分開,又莫名其妙的聚集。
而對於自己所經歷的,他所在意的便是哪一句,他曾在陰陽家的試煉之地所聽到的那句話。
——“你願意墮落到地獄的深淵麼?”
——“你是誰?”
……
——“你願意墮落到地獄的深淵麼?”
曾經他以爲這句話是類似於心魔考驗一類的東西,阻礙自己通過傳承。
直到他從魅的口中聽到了哪個詞。
“地獄的深淵。”
然而在魅的口中,這個“地獄的深淵”指的是影夜。
加上的確如同葉諾說的那樣,影夜與陰陽家有着非比尋常的聯繫。
因此,他越發的覺得,或者說是確定,那個時候,他在傳承之地,以及在這次的問情墟里聽到的地獄的深淵,準確的說,當是影夜。
這也是他答應來到這裡的原因之一。
他在問情墟你聽到的那個聲音究竟來自何方,來自於誰,又爲什麼會找上他?
而他所不確定的另一件事就是,魅和夜星魂又在那裡面經歷了什麼?看到了什麼,或者聽到了什麼?
恍然間,姬千宸又感覺到了心口的抽疼,那是被利刃刺去心臟的感覺。
就像那個時候,他用劍刺了魅,他當時就很想問一句“疼麼?”
——“一定很疼吧,可那個時候,我比你現在還疼,疼上百倍,疼的不止是金刃之傷。”
……
“穆輕舞,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你會選誰?”
“我……我選……”
“夜央。”
——“魅,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人,會疼,會受傷,也會死的人。你想讓我死,當初,就不應該讓我活下來。”
……
那一劍,是真的很疼,直到現在也還在隱隱作疼。更不要提在那之後,他做的那個夢。
那是一個很長的夢,一個有關三個人的夢,長的足足有些好幾輩子那麼長。
他看着夢裡的人,卻能感同身受那個人的疼,一世一世,刻進了骨子裡的疼。
出了問情墟後他就將這個夢忘卻了,直到不久前突然想起。
然後,他來找了魅,坦白了問情墟的事,同時以葉諾爲由,再一次邀請魅進去了問情墟。
他堅信,問情墟里有能解答這一切的東西。
然而,他還是沒能找到。
問情墟,又稱問情之路,非有緣之人不得入,同進者,今生姻緣,前塵註定。
第一次的問情墟是他同魅一起走的,這也是他堅信他和魅最後還會走到一起的原因,然而第二次,問情墟默許的卻成了魅和夜星魂。
但無論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都只能說明,他們三個或許依舊想那場不知是前世還是幻象的夢裡所描述的那般。
生生糾纏,至死不休。
魅,我們終究還是……來日方長。
……
輕舞擡起手,將頭上的帽子摘下:“就是現在,動手。”
“冷——”
“沙沙——沙沙——”
是雨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音,而此刻,雨滴的滴落聲卻亂了節奏。
“咔嚓——”在閃電之下,摘星樓的附近一下子被照的明亮起來。
而它周圍的雨水,漸漸有血水融入,但很快就會被沖刷乾淨。
輕舞試着運轉體內的陰陽靈力,有着輕微的凝滯感,眉頭不由得微皺。
影夜的陣法已經能影響到她的陰陽靈力,雖然她依舊能夠使用陰陽術,但難免會受到一點印象,而這輕微的影響,在高手對戰之間,足以決定生死。
除了輕舞,星魂和姬千宸也很快察覺到了異常,但也很快的的神色恢復如常,而葉諾則是絲毫沒有收到影響。
畢竟影夜的大陣之所以能對陰陽家的弟子產生限制,無非是利用大陣改變氣場,而改變後的氣場恰巧對陰陽靈力的運轉有所影響,輕則可能只是稍微凝滯,如輕舞等人那般,重者可能完全被壓制,無法運轉陰陽靈力。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陰陽靈力固然在自身奇經八脈之中運轉,普通所有武功的內力那般,但使用時卻是引動天地之間的陰陽與五行之力爲己用,同道家道法同根同源,異曲同工之妙。
而守攻殘三系與天地之間的感應,運轉方式,借用力度天差地別。因此所修煉心法越是特殊,受到的影響也就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