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孤舟,飄蕩在碼頭。
月夜霧氣淡薄,瀰漫在湖水之上,景象混雜難分。
白亦非臨湖而立,雙手負後。身前,蓑衣客拿着釣竿,獨坐在小舟之上。
“漢陽君的貨物被劫之事如何?”
“純屬子虛烏有。”
蓑衣客的答案一如白亦非所料,趙爽的出現果然是爲了應對那日朝堂之上的針對墨家的謀劃,猶如一擊重拳,狠狠重創了夜幕。
自此之後,鬼兵一案,夜幕的方向就必須繞開墨家,繞開墨家大統領,從而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漢陽君如此維護墨家,看來江湖傳聞他與墨家大統領的關係,的確非比尋常。”
白亦非蒼白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對於蓑衣客的判斷,他並沒有否定,只是又加了一句。
“這個漢陽君行事如此囂張,且不加掩飾,是真的年少氣盛,還是別有所謀?”
白亦非說到這裡,微微搖了搖頭。
“能夠和呂不韋這等老狐狸周旋到現在還沒有被吃掉,不應該是如此!”
“漢陽君出於漢水之北,那是當年白起拔郢前奪下的土地。當時有不少的秦國宗室、世族隨着白起南下,想要混一個軍功。只是,這其中不乏有野心的人。當初那些遠離咸陽,這座秦國權力之都的人,在今後的歲月中隱藏在那片土地之中,數年之前,趙爽脫穎而出,成爲了漢陽君。只是,這其中的細節,卻是一時難以找到。”
“皚皚血衣侯,石上翡翠虎。碧海潮女妖,月下蓑衣客。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夜幕四凶將之一的蓑衣客,也有找不到的情報。”
尖細的聲音從後傳來,白亦非注意到了來者,卻沒有轉身。
這個聲音他只聽過幾次,卻已經熟悉。
“你還真是不死心啊,居然追到了這裡?”
白亦非略帶警告的話語,卻沒有讓趙高卻步。
“新鄭城附近水系縱橫,這樣的小碼頭,成千上百,蓑衣客有可能出現在其中任何一座。孤舟入江海,難以覓其蹤。”
“可是你還是找來了!”
相比於白亦非,蓑衣客更加在意此時趙高的出現。對於一個情報販子來說,隱秘就是唯一的武器。
一旦失去,代價怕就是生命。
“天羅地網,無孔不入。如果在平時,自然無法找到。可是情報販子最爲重要的時刻,卻是找到他最容易的時候。”
一隻蜘蛛爬上了趙高的肩頭,他的臉上充滿了自信。
“羅網曾經調查過趙氏,結果進去一個死一個,毫無音訊。趙爽出身神秘,但毫無疑問的是,屯留之亂後,原本支持成蟜的宗室、世族,還在位的幾乎都依附上了他。漢陽君的實力不可小覷。”
“你來這裡就是爲了說這個?”
白亦非對於這些並不感興趣,因爲只有對秦國內部的情況稍微在意些,這些不過是陳詞濫調。頂多,羅網的視角更加貼近,收集的信息也更加詳實。
“聽說夜幕遇到了麻煩?”
“的確!”
白亦非看了蓑衣客一眼,對方駕舟遠去,離開了這片碼頭。
“你想要說什麼?”
“還是那個提議,我們可以合作。”
白亦非揮了揮袖子,臉上的表情很是淡漠。
“如果你只是想要和我說這個,那本侯便不奉陪了。”
“時移世異,趙爽已經出招。情況已經不同,夜幕岌岌可危。侯爺真的不在意麼?”
趙高盯着經過自己身邊的白亦非,問道。
“夜幕的危機並不等於我的危機。我就是夜幕,可夜幕並非是我。”
白亦非的話引得趙高一笑。
趙高此刻似乎有些明白白亦非的心態了,夜幕的首領是姬無夜,可對於像是夜幕這樣的組織來說,首領並不是最爲重要的。
真正重要的是,夜幕這樣的組織出現,能夠給幕後的人帶來什麼?
這個夜幕沒有了,白亦非亦可以再操弄出下一個夜幕。
所以白亦非並不在乎。
“你現在還不是羅網的主人,甚至,不能操控羅網的走向。也許以後,我們會有合作的機會。”
兩者身份懸殊,然而白亦非卻是有興致和這個身份低微的人訴說着。
理智告訴白亦非,這個叫趙高的傢伙,並不簡單,是相當危險的傢伙。可正因爲此,白亦非才感興趣。
“秦國的漢陽君叫趙爽,昔日趙國的大將也叫趙爽,侯爺不覺得有些奇怪麼?”
趙高的話讓白亦非停止了腳步,他轉過了頭,問道。
“你知道什麼?”
“我只是覺得,短時間內天下出現了兩個叫趙爽的年輕人,攪動風雲,實在是太巧了一點。”
“我還以爲你有着有趣的東西,想不到還是猜測。”
趙高的眼眸之中閃爍一絲幽光,臉上更添幾分陰鬱之色。
“如果我能證實兩者的關係,那麼將會是刺向趙爽最爲鋒利的劍。羅網此刻面對的也將迎刃而解。”
“我對空口白話沒有興趣。相比於你那虛無縹緲的猜測,漢陽君與墨家大統領之間的關係,纔是我在意的。”
“墨家的情報,羅網可有不少。應該說,墨家大統領的興起和漢陽君脫不了關係。當趙爽第一次出現在華陽宮中的時候,玉面飛龍也隨之在江湖上展露頭角。而隨着漢陽君勢力壯大,墨家大統領的勢力也在壯大。難道侯爺不覺得有趣麼?”
“你終於說出了些有趣的東西。”
“財力、人力、物力,要支撐一個龐大的組織,三者缺一不可。羅網調查過,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憑空而來,找不到以往的痕跡。墨家大統領行事滴水不露,這麼嚴密的組織,不可能是一個初出茅廬的人能夠做到的。同樣,漢陽君也是。”
“看似不可思議,其實內部卻有關聯。如果我剛纔的那個假設成立,那麼這一切不都是可以解釋了麼?”
白亦非正眼看向了趙高,這個有趣的猜測,引發了他極度的好奇心。眼前之人,終於有與之合作的價值。
只是,白亦非還沒有張口,他們的耳邊,卻傳來了一聲年輕的聲音。
“想不到兩位對於我的過往如此好奇,我還真是有些受寵若驚啊!”
趙爽一步一步,穿過月下淡薄的煙霧,在白亦非與趙高的視野中,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