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主院。
堅固的大門緩緩打開。
張生站在院前,周圍都是他的門客與墨家弟子,很多人都受了傷。
羅網的攻勢如此猛烈,以至於在經過長久的戰鬥之後,他們不得已退守此地。
張生本以爲羅網會繼續進攻,好在最後的收割前儘量耗費他們的精力。只是,忽然來的援兵,卻讓羅網進攻的節奏爲之一頓。
爲首者是個張生沒有意料到的人。雖然對方裹得密不透風,可是張生卻是墨家之中少數幾個知道他真實身份之人。
可此刻,張生卻是心情複雜。
作爲墨家的統領,張生很是感激他前來求助;可作爲趙人,對他對有着幾分敵意。
燕趙兩國交惡已久,每當趙國與秦國交戰的時候,燕國總會在後面插上一刀。趙人對於燕王,很是有看法。
但是作爲燕王的兒子,燕丹卻是不同。雖貴尊太子,卻有一股豪氣,讓人敬佩。
身爲墨家統領,張生恪守墨規,從未向其餘人透露過燕丹的身份。
“統領!”
燕丹走上前來,拱手一禮。
張生回了一禮,卻不知道此時該如何迴應,只能作了一聲。
“此地兇險,貴人不宜輕來。若是有所差池,天下動盪。”
“統領有險,我近在咫尺,豈能不來?”
燕丹的話讓張生有些感動。
一旁的麗姬與荊軻,此時站了起來,站在張生身後,也行了一禮。
燕丹點了點頭,看向了張生。
“此時還是以禦敵爲上。”
“貴人有何妙計?”
“趁着我等殺入,羅網陣腳一亂,抓住時機,立刻衝殺出去。”
“可是羅網人多,我們就此衝殺,怕是損失過大。”
張生面露憂愁,爲了對付羅網,他山莊中的俠士與墨家弟子已經損失不少,還有更多人受了傷,此時若是突圍,等同於讓那些受了重傷的人送死。
張生不忍,燕丹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良機稍縱即逝,此時若是不走,等到羅網穩住陣腳,我們這些人都會被困死。突圍,則還有生機。”
張生猶豫,卻忽然聽到了身後女子的聲音。
“或許我們可以繼續固守,等待大統領的援兵。”
羅網欲攻淺葉山莊,墨家早就得到了消息。除了從機關城過來的援兵,還有着各地墨家弟子星夜馳援。
這其中,燕墨最近,秦舞陽帶着弟子最先趕來。而後,離得近的各地的墨家弟子也都相繼而來。
到了如今,山莊之中前後有着近千墨家弟子和江湖俠士,而機關城和燕丹的這兩股,則是最近趕來的,也是最爲精銳的。
只是,羅網的人卻更多。甚至,還有着一些不明的江湖勢力參與其中。
“墨家大統領,怕是不會對此援手。”
秦舞陽的話語之中,帶着幾分疏離和不信任。
燕丹卻是搖了搖頭。
“秦楚之地距此遙遠,大統領怕是難以馳援。我們並沒有把握撐到大統領帶着援兵而來,還是儘早脫身爲妙。”
張生嘆了一口氣,終究是難以接受,看着周圍傷重的近百名俠士。
“諸君爲我而來,我又怎忍在此時候棄之而走。貴人帶着荊軻、麗姬他們逃生。我留下來,與衆人共生死。”
“統領,你若身死,墨家動盪,還望三思。”
“我意已決,貴人快走,莫要遲疑。”
張生的聲音帶着幾分豪爽與悲涼。
“還真是大義凌然啊!”
突然出現的一聲,低沉卻帶着幾分戲謔。
燕丹轉身,卻見一名身着趙軍甲冑與面罩的劍客站在屋檐之上,最爲重要的是,他手中握着的長劍。
越王八劍——掩日!
爲了對付墨家,居然連掩日也來了麼?
燕丹心中警惕,便在掩日出現的同時,另一位天子一等的劍客斷水也站在了屋角。
斷水氣勢深沉,不顯山不露水,卻讓人無法忽視。
“今日你們墨家的人誰也走不了。”
大批的羅網刺客從牆外翻越了進來,涌進了中央主院之中。
燕丹心中大驚,羅網居然還隱藏着這麼多的力量?燕丹事前曾派探子在附近探查過,可是卻沒有發現,羅網還在附近隱藏着這麼多這麼精銳的力量。
“今日只有奮死,纔有生路。”
燕丹大喝一聲,身後衆人羣情激奮。已入絕地,可是一衆墨家弟子身上卻有着一股慷慨赴死之豪情。
只是,這股豪情對於羅網而言,沒有絲毫意義,反而刺激着他們殺意。
“殺!”
掩日一劍揮下,所有的羅網刺客向着中央主院攻去。對於掩日而言,最大的目標莫過於那個身着神秘之人。
羅網事前從墨家蒐集的情報之中,可沒有過這個神秘之人的蛛絲馬跡。
當即,羅網一衆劍奴,都在院落之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小美人,我們又見面了。”
吳鉤殺掉了阻擋在他面前的一名墨家弟子,來到了麗姬的面前。
“又是你!”
麗姬並沒有一絲善意,可吳鉤卻是輕薄一笑。
“對,又是我!”
“麗兒!”
荊軻正欲趕來相助,卻被一把長劍所擋。
“吳鉤,這小子不好對付,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此地情形已成亂局,吳鉤卻是顯得泰然,彷彿在欣賞一幅藝術品一樣。
“寒蟬,放心,答應你的金銀,我不會少給。”
此地情形詭異,周圍都已經混亂,可麗姬周圍卻沒有一個羅網刺客敢於上前。
麗姬也察覺到了異常,可此時除了擡起手中長劍,卻沒有辦法做些別的什麼。
吳鉤動手了,可這一次,他卻沒有了上次的留手,而是拿出了全力。
一時間,在場上,羅網這邊,除了掩日與斷水,吳鉤的氣勢卻是最強。
麗姬與之相對,漸漸不支,被其一掌拍倒在地。
荊軻見之,心思紊亂,劍法上失去了先機,被寒蟬抓住了機會,轉守爲攻。
吳鉤傷了麗姬,卻沒有想要殺她的意思,慢慢走了過去。
“美人,真是生就一副好皮囊。”
“你殺了我吧!”
想到陷於賊手,還不如就此死在此地,麗姬決然而言。
吳鉤卻是大笑。
“我可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我要將你身上的美人皮完整地剝下來,於上作畫,必能成爲傳世佳作。”
麗姬沒有想到,眼前之人居然如此變態,可身旁,卻沒有人能夠幫助她。一時間,她心中絕望。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便在這劍與血交織的場所,一聲沉厚的聲音緩緩而來,傳遍了整個淺葉山莊。
一時間,所有人被此人渾厚的內力所震懾,本在廝殺的人馬分了開來。
衆人所見,一個帶着龍綃面具之人站在主屋屋檐之上,雙手負後,緩緩吟哦着。
“墨家大統領!”
掩日與斷水看着此人,心生忌憚。羅網之人,不覺後退了幾步。
麗姬看着屋檐上的男子,在她幾乎絕望之時出現在那裡,一時間,雙眼之中,情緒複雜,隱隱有些許淚光。
“吳鉤之劍,藏於腌臢之所,使於宵小之徒。寶劍蒙塵,莫不如是。”
沉沉的壓力傳來,懾於威名,趙爽雖一人之身,可先前還兇狠無比的羅網衆刺客,一時間,卻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