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輒騎在馬上,帶領大軍向南而去。
行未至半,前方的斥候便已經帶來了消息。
“稟將軍,周、王將軍皆發來軍報,秦軍燒燬了渡橋、船隻,向南退去。”
扈輒一喜。
“秦軍果然退守安陽了麼?”
在趙軍的一衆將領看來,秦軍只有退守安陽這一條路。否則,待到趙國大軍合圍,秦軍只有死路一條。
“讓王並、周昭立刻準備,搭建浮橋,找尋船隻。我軍要儘快渡過洹水,合圍安陽。”
扈輒志得意滿。若是秦軍退,那麼必定威風掃盡;若是不退,則正是他建功之機。
扈輒看了一眼周圍,天色未晚,不過暫時不必繼續前行。
“就在此地紮營,命令長城上的駐軍,儘快押送糧草、武備至我軍大營。”
“諾!”
........
趙長城。
趙爽靠着長城的城牆,感受着長城上刮過的大風,有些無趣,打了個哈切。
這是一個寧靜的午後,隨着扈輒的大軍南下,長城之上的守軍已經沒有了不久之前的不安。所有的趙人都在等待着一個勝利,也認爲他們一定能獲得勝利。
畢竟,光是從邯鄲發出的大軍就有十萬,再加上各地的守軍,對於這突入趙境的秦軍佔有絕對的優勢。
也因此,這座長城也成了後方,相較於之前,守衛鬆懈了下來。
順帶着,趙爽這個徭役也變得空了下來。
“好城好水好風景!”
一聲輕音傳來,趙爽眉目一皺,轉過了頭,正見某種意義上他的熟人穿着徭役的衣服,走了過來。
尉繚一笑,也不行禮,走到了趙爽的身旁。
“漢陽君真是好興致。前方大軍鏖戰,漢陽君卻是猶有閒心,在此觀城賞水?”
“你怎麼也來了?”
“這次秦軍攻趙,路數着實有異。我本想要去邯鄲小巷找漢陽君討教討教,卻只見人去樓空,佳人不在。也因此,我順道尋了過來。”
“兵爭之地兇危,先生來此,可謂危矣。”
尉繚一笑,似乎並不在意。
“漢陽君都不懼,我又有何好怕的?”
趙爽有些無奈,對於身旁之人,發作不得。畢竟,這是在趙國境內,一旦對方告密,接下來可是非常麻煩。
不過顯然,對方沒有告密之心,否則,來得就是趙軍了。從某種程度上說,魏國也是樂見秦軍攻趙。
如此,可以減輕魏國遭到壓力。畢竟,東郡、鄴地一失,魏國徹底成了一個小國。
“如今十萬大軍已經南下,秦軍若是繼續留在洹水北岸,與趙軍交鋒,則必敗無疑。漢陽君此伐趙,就是如此收場麼?”
“趙主將無謀,軍中衆將都是酒囊飯袋。雖衆,不足爲慮。”
趙爽輕輕一言。如今趙王信用郭開,權臣雖有手段,卻不能選賢用能,所用者都是親近依附者。這與當年,趙爽在趙的時候,相差太遠了。
“漢陽君何有此意?”
“扈輒以爲大軍一來,秦軍必退,就急着讓人搭建浮橋,好兵圍安陽。他手下的都尉居然連斥候都沒有派。”說到這裡,趙爽忍不住一聲大笑,“趙國有這等將領,安得不敗。”
聽趙爽這話,他雖在戰陣之後,可卻對前方的形勢瞭若指掌。尉繚陷入了沉思之中,忽然有了一層明悟。
難道……
只是,儘管心中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可尉繚仍然有些疑惑。趙爽身爲漢陽君,食邑三萬戶,手下領地廣大,有着一萬餘的私軍。
可是他畢竟沒有在秦國軍中有軍職,對於軍隊的掌控力難道會這麼強麼?這麼危險的計劃,即使有着成功的可能,可一般的將領也沒有那個膽子去做。
更何況,聽從一個不露身影的人話。更加保險與明智的做法,則是退回安陽。畢竟,沒有費多少兵力,就攻下了那麼一座重鎮,便是大功。
尉繚有些不可置信,再看向趙爽時,耳邊的一聲大吼,卻阻斷了他們的思緒。
“你們兩個閒聊什麼,上面來了命令,快過來搬石頭。”
這時候,一羣徭役從趙爽兩人面前走過,嘴裡嘟噥着。
“媽的,這裡離洹水就幾十裡,不趕快將秦人趕走,還中途扎什麼營,運什麼冰。”
一羣徭役抱怨着。趙國主將沒走多少時間,就紮下了營寨。重要的是,一羣徭役被催促着裝卸運往前方的物資。
尉繚苦笑,搖了搖頭。
“看來你說對了。兵驕將怠,安得不敗。”
說着,尉繚就跟趙爽走了下去,一起搬運物資去了。
.......................
軍帳連綿。
夏日悶熱,彷彿空氣都有些焦灼。
扈輒在軍帳之中,光着膀子,顯得有些煩躁。
“將軍,冰來了。”
曾經在邯鄲城中想要收趙爽錢的都尉捧着一個冰盒,笑眯眯地走進了帳中。
扈輒看了一眼,罵了一聲。
“荒唐,這寒冰只供王宮。軍中怎可用?”
那都尉一笑,捱了罵,卻一點也不鬱悶。
“將軍,這邯鄲誰不知道您勞苦功高,用些冰怎麼了?邯鄲城中有個大商人,專門建了一個冰窖,於冬日集冰,夏日售賣。這就是他孝敬您的。”
扈輒面色一擺,並未追究。
“也罷,下次不許了。讓有心的人看見了,少不得在王上面前告我的刁狀。”
“唉!”
那都尉一笑,撅着屁股大打了冰盒,從中端出了一碗蓮子羹。
“將軍,此番飲用正好。”
扈輒點了點頭,端過了碗,問了一聲。
“前方如何?”
“王並與周昭兩位將軍正在搭建浮橋,目前一切順利。只待浮橋一成,我大趙之軍便可度過洹水,殺敗秦軍的威風。”
扈輒揮了揮手,正欲飲用這碗冰鎮蓮子羹,卻見眼前的都尉沒有走。
“你小子還有事?”
“我在邯鄲城中,見到一戶商人有三個貌美的姬妾……”
“這種事情你和我說什麼?”
“那商人爲我趙國盡忠,怕是已經死在了安陽,爲秦軍所戮。那三個年輕的女子也是可憐,我正想着這次回到邯鄲後,將她們收攏,獻於扈輒將軍與郭開大人。”
“郭其,你小子不會在其中盡了幾分力吧?”
“將軍明鑑,那商人一心爲我趙國盡忠。我可沒有一點逼迫。”
“知道了,去吧去吧!”
扈輒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待得郭其遠去,大帳空空,扈輒心中有些落寞。
自從當年五國合縱伐秦失敗,龐煖與趙爽一個失蹤,一個死去,這趙國就變了。邯鄲的軍隊與朝堂之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郭開的親信。
到了現在,軍風與當年,已經截然不同。
扈輒獲得了權勢的同時,邯鄲的軍隊的士氣卻是每況愈下。扈輒也不知道此刻依附郭開所擁有的權勢與地位,是幸運還是不幸。
扈輒搖了搖頭,不打算理會太多,卻聽得耳邊嘈擾。他走出了營帳,只見遠方煙塵四起,那黑玄色的軍旗無比耀眼,向着這邊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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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秦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時間,扈輒手中碗哐當一下就掉在了地上。這一日,扈輒是從未有過的慌張與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