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往復齊燕之內,辛勞也。”
“請!”
正廳之內,周清端坐在上首,廳下右側名家頓弱一襲厚實的皮裘加身,抵禦外界寒氣,雖有火爐再旁,但尋常之身,仍舊感覺寒冷。
小靈與小衣二人不在內,廳中便只剩下周清二人與其餘幾位姿容曼妙的侍女服侍着,舉起手中的滾熱茶盞,周清遙相一禮。
“頓弱慚愧也。”
“比起武真君周遊諸夏,閒暇落子所得,實在是不值一提,前些時日,頓弱從燕國歸來,文書姚賈,知曉武真君大謀,弱韓大勢,幾近滅國之功!”
似是歷經風霜侵襲,頓弱那俊朗堅毅的容顏上,更顯一絲獨特的歲月痕跡,面冠如玉早已不存,黝黑的面上滿是敬佩,持起手中茶盞,深深回禮。
自己所謀乃是爲秦一天下大勢,面前的武真君所謀也是爲一天下大勢,但從韓國謀略來看,武真君一人幾近亡韓國國祚,當真是運籌帷幄諸夏之間。
“韓國孱弱,我不過推了一把而已。”
“先生寒日來此,可是有要事尋我?”
天地萬物,抉擇在於己身,自己所爲雖大,但做出抉擇的卻非自己,韓國自尋死路,與自己何關,輕抿着香茗,繼續相談。
自己周遊列國,一般情況下,秦國派遣山東六國的行人署官吏不會相見,如若真的相見,非有要事,都是一朝之臣,開門見山而語。
“哈哈,頓弱乃是來爲武真君送上一個好消息。”
“記得數月之前,武真君曾託頓弱傳語羅網,讓他們六國追殺墨家弟子與那些參與困殺閣下的遊俠武者,如今,終於有了成果。”
“羅網在楚國大山之內數月來,斬殺墨家弟子超過三百人,化神武者兩位,先天武者五十三位,盡皆是統領與精英成員,首級盡皆送往咸陽,大王親自下語,火焚其身!”
提及來意,頓弱連忙從座位上起身,拱手一禮,從懷中拿出一道紗巾,其上盡皆紅色痕跡,一邊緩緩上前,一邊將此行來意說道而出。
乃是爲了回覆數月前,武真君交託自己之事,雖然武真君可以不在意,但既然大王督令羅網,那就是不計代價的結果。
“此帛書乃是少府令趙高親自所寫,乃是數月來所殺的涉及之人,除了墨家弟子以外,衛國照劍齋的弟子管中邪也被羅網圍殺,曹秋道的弟子邊東山也被羅網弟子圍殺!”
“那二人均是化神武者,實力強橫,雖付出不小的代價,但總歸有些收穫。”
爲了此事,秦王親自呵斥少府令趙高,緣由如此,雖然獲得帛書上的戰績,但羅網損傷之人數倍於其上,甚至於越王八劍都有身隕的。
當然,那一切看來都是值得的,秦王略微滿意,少府令親下帛書而呈武真君,頓弱心中欽羨,武真君還真是得大王眷顧。
“至於陘城書館的趙震,羅網曾派人親往陘城書館,只可惜那書館內似乎有高人,沒有任何得手,不過對於蜀郡蜀山的懲罰卻是陰陽家領下。”
“言語,待七塊黑白玄玉匯聚之時,當親往蜀山,鎮殺一切,以合武真君之仇。”
爲了臨淄之內,山東六國百家困殺道武真君,秦廷上下都曾有議論,於羅網的殺戮,沒有任何一位朝臣覺得過分,反而覺得甚好。
頓弱於此也是如此,羅網行事正該如此,圍殺武真君的五人中,墨家元氣大傷,照劍齋的弟子被殺一位,曹秋道的弟子也被殺一位,陘城書館因有高人,未曾得手。
蜀山的人被陰陽家領下,算是瞭解,此般種種,才得有此帛書,
“七塊黑白玄玉還未收攏完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曹秋道手上便是有一枚,不過我將其鎮殺的時候,沒有找到,應該在其弟子身上,羅網得手了?”
七塊黑白玄玉之事,綿延諸夏之間,已經快兩年了,根據自己所得,除了趙國與齊國以外,其餘四國的黑白玄玉盡皆落入秦廷。
但,今夏斬殺曹秋道的時候,本以爲他身上有玄玉,但卻沒有得到,後來從後勝口中得知,玄玉在其弟子身上,既然羅網尋找到曹秋道的弟子,那麼,應該有所得。
“武真君所言不差,曹秋道手中的那塊黑白玄玉落在其弟子邊東山手中,羅網將其鎮殺之後,第六塊玄玉便入秦廷。”
“如今,便只剩下趙國手中的最後一塊玄玉,雖不知玄玉齊聚是否有長生之妙,但玄玉的爭奪卻是國勢外顯,不可不爲,趙王命中山劍館守護,故而,羅網未有所得。”
不出意外,趙國手中的那塊黑白玄玉也要入秦國之內,只是時間長短而已,將帛書放在條案之上,觀武真君閱覽之,頓弱徐徐退入廳中,繼續言道。
身爲名家弟子,於長生不老之事並不關心,但七塊黑白玄玉背後的事情卻不能夠不關注,經過七塊玄玉的擾動,七國明裡、暗裡的力量涌現,正合先兆。
“中山夫子不存之後,中山劍館不足爲慮。”
“這件事,少府令辦的很漂亮,我會文書而上大王的。”
有郭開在,那塊黑白玄玉隨時可入秦國隻手,爲了成就手中這道帛書上的戰果,周清能夠猜得出羅網付出的代價,但那也是他們應該做的。
“頓弱先生此行,想來不僅僅是爲了這道帛書吧?”
“不日之後,我將前往燕國,寒冬將至,燕國即將呈現諸夏最美的景色,我很期待,若有事可辦之,當直言也。”
隨意將手中的帛書放在條案上,指了指一側的座位,示意頓弱不必多禮,靈覺一轉,觀其動靜,似乎想到了什麼,笑音而應。
“武真君明鑑,說來,頓弱卻有一個不情之請。”
“此行特想向武真君討要一份薦書,我有一師妹公孫玲瓏武真君曾見過,近來,我多忙於行人署之事,少教導師妹,故而,頓弱之意,想要將師妹至於小聖賢莊荀夫子門下。”
“荀夫子學貫百家,於名家之才學有很深的見解,師妹學道其下,當有所得,然頓弱聲名不顯,恐誤了師妹修行,故而斗膽請武真君寫就一份薦書。”
於此行來意,頓弱心中忐忑也,諸子百家各有其道,但數百年來的爭鬥,使得能夠存活下來的百家要麼是當世顯學,要麼是苟延殘喘。
名家雖還有傳承,但師尊公孫龍子逝世之後,便在百家中不顯,再加上離堅白、合同異的紛爭,名家更是不振,看着師妹待在自己身邊修行,斷斷續續,頗有不忍。
是故,思來想去,便有了今日之行。
“學道荀況門下?”
“此舉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況且公孫玲瓏還是公孫龍子的嫡系後裔,身份上不必多說,以荀況之才,足以教導之。”
“如此,先生當暫等片刻,我當即刻寫就薦書!”
儒家掌門公都子不存之後,小聖賢莊內便只剩下荀況這一位輩分最高的名宿,尋常之人根本不可能拜入其門下,一者輩分不合,二來,荀況閉關問道,沒有太多精力。
但以自己的薦書,想來荀況還會給面子的,頓弱所謀,功勞甚大,此等隨手而爲的事情,如何不能夠應允,迎着頓弱希冀之目光,周清頷首而召來一側的侍女。
******
漫天雨雪紛紛,垂落無盡汪洋,水氣蒸騰之下,極目而視,滿是朦朧盛景,揮手一招,那精緻的六角雪花落入掌中,細細觀之,許久不化。
“小靈,小衣沒事吧?”
於肺部滋養出罡氣之時,周清便是起身,帶着小靈、小衣二人北上燕國,若是從陸地行之,還需要跨越趙國,前往燕國薊城也需要繞一個大圈子。
但如果乘船渡過內海,那就另當別論,久居內陸,鮮少乘船,更別說在此等水域之上而進,原本雨雪紛飛的天氣之下,並無大船敢行進,但重金之下,一切不可能都變成可能。
不過,其間,倒是發生了一件趣事,小靈乘於船上,倒是沒什麼事,但小衣卻似乎有點不適應,雖很少言語,但從其無時無刻的玄功護體可以觀之。
暈船!
周清以一位非醫家之人下的評語!
“師叔,妹妹在船艙內休息,暫無大礙,只是妹妹玄功護體,爲何還會有這般異狀?”
茶飯鮮少進食,多時休息,眉目之間都有些蒼白,明顯是病狀而顯,但妹妹傳承《九宮萬化》,當煉就百毒不侵之體的。
“無需擔心,貿然入海乘船,身體異變未能適應,以小衣的修爲,明後日當恢復無虞,這是兩顆真人丹,你和小衣分別服下一顆,增強體魄爲上。”
靜立在漫天風雪的船頭,任憑風浪席捲,船體搖晃,己身巋然不動,眼中泛着淡淡的紫色玄光,極目而視,方圓數十里的一切入眼,鼻息之間呼吸海域獨有的氣息,一切都格外新鮮。
聞身後小靈之言,揮手間,便是兩顆寸許方圓的異香丹藥沉浮,奔至身前,只需要調理陰陽五行之氣,便可化解一切,體魄在強健些許,就算在劇烈的船體搖晃,都無礙。
“是,師叔!”
小靈雙手將那兩顆丹藥結下,道禮而入,沒有遲疑,便是轉身離開船頭,前往船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