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將身子挺得筆直,直勾勾地仰望着厲澹,眉眼間含着淺淺的笑意。
她感受得到那股愈發滾燙的目光始終盯着她,來自於司空堇宥,來自於他漫無邊際的怒意。
黎夕妤的心揪得生疼,可面容上卻仍舊掛着笑意,盈盈地望着厲澹,緩緩啓脣,道,“皇上曾千方百計地想要得到我,如今我乖乖站在您的面前,卻不知……您究竟想如何處置我?”
她的聲音迴盪在天地間,被寒風吹着,傳進許多人的耳中。
只見厲澹也勾起一邊脣角,卻一個翻身下了馬,站在她的身前。
他落地的那一瞬間,黎夕妤十分清楚地聽見了自己慌亂的心跳聲,急促且焦灼。
下意識地,將手中刀柄握得更緊,黎夕妤的神色有了些微的變化,卻總歸是盈着笑的。
“黎夕妤……”厲澹開了口,話語中摻雜着幾分陰邪之氣,卻將她的名姓喚得十分輕緩。
而他開口喚出聲時,也驀然伸出了手臂,挑起了黎夕妤的下巴。
他的手指冰涼且修長,觸及肌膚的那一刻,竟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隨後,渾身汗毛隨之豎起,脖間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她這細微的變化自然逃不過厲澹的雙眼,但見其脣角的笑意更甚了,卻轉而捏着她的下巴,用了幾分力道。
黎夕妤吃痛,眉頭微蹙,耳畔響起了他的嗓音,“別以爲朕不知曉你心中在想些什麼,你這個女人委實有點能耐,又怎會心甘情願地……來到朕的身邊?”
聽着他頗有幾分陰邪的話語,黎夕妤的心慌亂且快速地跳動着,卻面不改色,輕笑出聲,“皇上所言沒錯,我自然不會心甘情願。我來,是爲了與皇上做筆交易!”
“交易?”但見厲澹雙眸微眯,指尖的力道又重了幾分,令黎夕妤漸覺疼痛難忍。
她咬了咬牙,仍舊無所畏懼地迎上厲澹的目光,出聲道,“如今夔州的將士們皆已投降,我家少爺便失去了與您對抗的一切籌碼。實不相瞞,少爺當年曾於我有着救命之恩,我無法眼睜睜看着他死去。故此……”
黎夕妤頓了頓,眼中再無笑意,卻因吃痛,而緊鎖眉頭,“故此,還望皇上能夠網開一面,放了他。”
雖不知司空堇宥究竟打了什麼主意,可如今他身後的大軍既已繳械投降,那麼今日,他無論如何,也休想全身而退。
可若是一旦落入厲澹手中,那麼他的下場,令她不敢想象……
黎夕妤自然沒有萬全的把握能夠說服厲澹,此番便只將大半的希望,都寄託在了荊子安的身上。
當她話音落後,捏着下巴的手指驀然鬆開,轉而一把抓過她的肩頭,拉扯着她向前方走去。
而厲澹所去往的方向,正是司空堇宥所在的方向。
黎夕妤莫名心悸,迎上了司空堇宥的目光,半點也不願繼續向前,卻又不敢放慢了步子。
她便這般被厲澹半拉半扯着,站在了距司空堇宥正對面三十步遠的位置。
司空堇宥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陰暗且熾烈,其內的情愫,卻是她一眼便能讀懂的。
她知道,他正惱怒着。
惱怒她的擅自行動,惱怒她這般不知死活的做法,更惱怒她……就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狂風呼嘯,捲起滿地積雪,吹得人心發涼。
黎夕妤咬緊了牙關,瞧着對面所剩無幾的人馬,眼眶便驀然變得紅潤。
爲了掩飾這輕小卻又事關重大的變化,黎夕妤擡起手臂,佯裝眼中進了飛雪,輕輕揉搓着。
她一邊揉眼,一邊打量着周遭的環境。
但見在司空堇宥的身後,乃是一處山頭,起初因着有士兵排列,故而她並未瞧見。
此番,卻是將這雄偉巍峨的山巔,瞧了個真真切切。
“司空堇宥,你可聽見了?這個女人爲了你,還真是拼盡了一切呢!”忽而,耳畔再度響起厲澹的聲音。
她的肩頭仍舊被厲澹捏在掌心,有些痛,卻被她強行忍下。
而對面的司空堇宥,他也翻身下了馬,卻邁步前行,向黎夕妤走來。
“無論你我二人間有何恩怨,但阿夕她是無辜的,你如此傷害無辜之人,便不怕有朝一日,遭受天譴嗎?”司空堇宥一邊向前行,一邊陰冷地出聲。
黎夕妤瞧着他緩緩走來的身形,瞧着他凝結了滄桑與憤怒的眉眼,忽然便心生懼意。
季尋等人仍舊守在後方,卻各個緊鎖雙眉,無不是滿含擔憂。
“司空堇宥,”厲澹陰沉着嗓音,開口喚了一聲。
驟然間,黎夕妤只覺肩頭的力道消失了,可脖頸卻驀然一緊。
厲澹此人,竟再度變化形式,掐上了她的脖子。
而後,只聽他道,“你若再敢妄動半分,朕立即要了她的性命!”
此言一出,司空堇宥立即便收回了腳步,定定地站在原地,卻緩緩眯起了雙眼。
黎夕妤被厲澹掐着脖子,他的力道並不重,卻令她膽戰心驚。
猶記得許久以前,她曾喬裝成長公主府的侍從混進皇宮,離開時卻不慎身陷厲澹佈下的奇門陣法。
那時他也是這般掐着她的肩頭,若不是有厲莘然的相助,她必定會被捏碎了肩骨。
而如今,站在這山頭,冰天雪地中,她又一次被他掐住了脖子,卻是爲了要挾司空堇宥。
可這與她的初衷,全然背道。
“皇上……”黎夕妤重重喘着氣,輕聲開了口,“我甘願任您處置,還請您……莫要再爲難少爺……”
她話音未落,脖間的力道立時加大了幾分,厲澹的臉上也再無笑意。
雪花落在他那一身黃金戰甲之上,卻將他的眉眼,映襯得格外可怖。
“黎夕妤,你這個女人素來狡猾,要朕如何相信你?”厲澹冷笑着道,卻始終望着司空堇宥,與之對視良久。
“不過……”忽而,他話音一轉,又道,“朕自然是更想得到你的,但在那之前,朕需得解決一切後顧之憂。只要將不遠處的這個男人殺了,你的心……便自然也會跟着死了……”
“你既然要我的性命,那便放了她!”司空堇宥陰沉的嗓音自前方傳來,透着幾分決然。
“哈哈哈……”驀地,厲澹竟仰頭大笑了起,卻滿含嘲諷的意味。
“放了她……你便能任朕處置嗎?”他的話語卻又在頃刻間變得低沉凌厲,宛如一頭山間猛獸,時刻準備着捕殺獵物。
厲澹手掌的力道越來越大,黎夕妤漸覺呼吸不暢,臉色漲得通紅,一雙眼眸卻直直地望着對面的男子。
司空堇宥不動聲色,目光幽深,卻開了口,“只要你放了她,我……”
接下來的話語,他並未能說出。
只因後方傳來一陣喧譁聲,又有刀劍碰撞聲,以及馬兒嘶鳴聲。
隨後,一道男音似是自天際響起,陰沉熟悉至極,“聞人玥,拿命來!”
下一刻,厲澹迅速轉身,卻以側身面向司空堇宥,依舊掐着黎夕妤,卻微微轉首,望向後方。
黎夕妤也隨之望去,只見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處,皆穿着戰甲,正是荊子安與聞人玥。
荊子安頭頂的鐵盔在爭鬥中拂落,那一襲花白的發,再一次刺痛了黎夕妤的眼。
他招招凌厲,帶着深似海的仇恨,卻紅了眼。
聞人玥手執雙劍,眉眼暗沉,招式有些紊亂,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敵人所驚懾。
可她終究不是弱者,即便稍處於下風,也仍舊不曾被荊子安傷到一分半毫。
“都給朕上,務必要將此人拿下!”厲澹大掌一揮,立即便下了令。
黎夕妤見狀,心中大驚,在輕微缺氧的狀態下,緩緩擡起手臂,隨後猛地向身側刺去。
可她的動作最終被制止,有隻大掌無情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迅速且準確。
黎夕妤又是一驚,下意識擡眸,便正巧迎上厲澹緊眯的雙眼。
隨後,她突覺手腕一痛,不由自主地便鬆了手,“羽暉”順勢墜落。
“原來,這纔是你們的計劃!”他陰冷地吐出一句話,周身散佈着越來越烈的怒火。
黎夕妤的一顆心漸漸提至了嗓子眼,她不再去看厲澹陰冷的目光,卻費力地望向荊子安。
那二人仍舊拼殺在一處,可週遭卻漸漸圍了旁人,有滿臉疤痕的莊暠,更有那神秘莫測的白髮男子。
見此情形,一股極爲強烈的不安感涌遍全身,黎夕妤暫且忘記了脖間的疼痛,奮力地掙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甚至再刺身側的男子一刀。
可她終究低估了厲澹的實力,這個人本就對她有所防備,自是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至於荊子安……
因着有莊暠與白髮男子的加入,原本處於上風的荊子安,卻漸漸受制於人。
而身側,司空堇宥突然拔出劍,迅速衝了來。
季尋等人見狀,也欲下馬加入戰鬥時,卻被司空堇宥以眼神制止。
黎夕妤心驚不已,她正想開口阻止司空堇宥的步伐,卻忽然被厲澹掐得更緊!
“你若當真不顧她的性命,那便繼續前行!”
伊鬧鬧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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