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侯爺帶着木婉薇回到書齋時,天色已經全黑,書齋外已經掌燈,映在雪上,如同白晝。
見木婉薇困得厲害,木老侯爺也沒留她在書齋用飯,打發了個粗婆子把她揹回了紫薇園。
才一進院門兒,就見木婉蘿正從繡樓裡三步並二步的迎了出來。
木婉蘿上前把揉着眼睛的木婉薇扯進屋,急言急語的問道,“你去哪了?怎麼突然間就不見了?開宴時老太太一連問了好幾遍……二姐姐定是氣你了,我說你可能是有急事,她冷哼了一聲就上暖轎了。”
木婉薇愕然,揉着凍僵的小臉回問道,“我父親沒有說我去哪兒了嗎?”
“大伯父?”木婉蘿眨了眨雙眸,道,“還未開宴大伯父就被叫走了啊,說是吏部的一個什麼官……”
木婉薇無語,邊解披風邊道,“就算我父親不在,打發了丫鬟尋一尋也能尋到,何必弄得像我丟了一樣?”
就算她在後山之上下不來,可書齋裡的丫鬟婆子可是眼見着她走進去的。着人問一問,她們還會瞞着不說?
木婉蘿輕咬舌尖,笑嘻嘻的岔開了話題,“你去尋祖父,怎麼沒把祖父帶來帶回來,反倒自己也沒回來?”
木老夫人只是見木婉薇不見了心中不悅,至於派人去尋,卻是沒有的。
到底是長大了一歲,木婉蘿已是能收住一張嘴,知曉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了。
木婉薇接過芍藥遞來的手爐,抱在懷裡含糊的道,“祖父在做畫,我見他全神貫注的,便沒有打擾,想他畫完再同他說。誰知太困,就在書齋裡睡着了,祖父也沒叫我……”
“你一睡就睡了一個下午?真是隻小豬……”木婉蘿沒再往深追問,揮揮手道,“罷了罷了,你還是想想過後怎麼同老太太說吧。二姐姐回門這樣的大事,你竟然缺席……”
“早上我不是去了嗎……”木婉薇讓秋錦傳飯,她在山上只吃了一塊烤兔肉,早就飢腸轆轆了。
“祖父真是小氣,”木婉蘿從鼻子裡哼哼了兩聲,小聲嘀咕,“也不知留你用了飯再送你回來。”
木婉薇不想再說下去,起身推着木婉蘿往外走,攆人道,“今夜可是大雪,你再不回去,小心謎在園子裡!”
木婉蘿跺了小腳冷哼一聲,滿是怨氣的埋怨道,“你這沒良心的,我擔心了你一下午,你回來就攆我走。”
“那不走,不走,今日就留在我這裡。”木婉薇又把木婉蘿往屋裡拽。
“纔不!我再也不來了。”木婉蘿給了木婉薇一個白眼,把厚厚的披風往肩上一披,帶着嫣紅頭也不回的走了。
屈媽媽正端了熱好的飯菜進來,見木婉蘿氣呼呼的走了,忍不住笑道,“這六姑娘,說風就是雨的。”
木婉薇打了個哈欠,把一碗香噴噴的梗米粥捧在了手中,道,“隨她去吧,我看她能不能忍住不來尋我玩……”
小姐倆兒鬧矛盾是經常性的,往往是前一日氣得誰也不理誰,第二日便又和好如初了。
胡亂吃飽後,木婉薇讓櫻桃送熱水進來,準備梳洗就寢。
櫻桃嘴碎,一邊服侍木婉薇洗漱,一邊叨咕從丫鬟婆子那裡聽來的閒話,“二太太從竹苑回去後就看林哥兒去了。要說二太太對林哥兒也真是好,如待自己親生的一般。只好似酒吃的多了,抱林哥兒的時候沒抱住,一下子把林哥兒掉在了地上。鶯姨娘聽了可是不幹了,跑到二太太的房裡大吵大鬧,說二太太是故意的,目的是想摔死林哥兒……”
木婉薇把熱呼呼的帕子捂在臉上,待帕子變淨後,又換了另一個,笑道,“鶯姨娘可是巾幗英雄一般的人物,她可以一人舌戰六個姨娘,又怎會真怕了二太太。”
“就是說呢,二太太氣得頭痛……”櫻桃從滾燙的熱水裡又擰了條帕子,遞給木婉薇後又道,“昨個兒大老爺把田姨娘訓斥了,說田姨娘善妒,沒守着爲妾的本分。”
田姨娘近來境況不好,自回到侯府後,小王氏隔三差五的把她叫去閒坐,或是下棋,或是描紅,或是刺繡。一坐就是半個晚上,等木大老爺回來見不到田姨娘,自是要到小王氏的房中去找。
每當這個時候,小王氏默笑不語。
田姨娘再得木大老爺的寵愛,也不敢公然從主母的房裡把木大老爺拉走。只得自己嚥了委屈吞了苦楚,細語柔柔的勸木大老爺留在小王氏的房裡。
一次兩次,木大老爺或許心不甘情不願。到了三次四次,木大老爺就有些半推半就了。
畢竟,小王氏比田姨娘還要小上幾歲,模樣身段都出挑,且詩琴書畫樣樣精通。木大老爺讀書頌詩時,她也能在一邊接上一兩句,還能提出不同的觀點與見解。
這就是田姨娘比不上的了,田姨娘雖是良家女子,可那良家不過是普通的小門小戶。女子能識得幾個字已是不易,再將《女兒經》《女論語》背會,配了人家相夫教子已是足夠。
眼瞅着木大老爺留在小王氏房裡的次數越來越多,兩人也越來越親密,備受冷落的田姨娘心中酸溜溜的,忍不住和自己的丫鬟夏蟬唸叨了幾句。
“也不知田姨娘和夏蟬說那些話時背沒揹着點丫鬟婆子,總之這話是傳到大太太耳朵裡了。”櫻桃讓合子把盥洗用具拿下去,自己動手去鋪牀榻,“傳到大太太耳裡,不和傳到大老爺耳朵裡一樣?二爺那裡也不安靜,聽說如容打罰了個小丫鬟,打的可狠了,嘴角都出血了。二爺想說兩句,如容一立眼珠,他馬上就蔫了……”
木婉薇聽得稀裡糊塗的,困勁兒又上來了,眼睛都睜不開。直到櫻桃說承大奶奶到紫薇園中來時,才勉強打起了精神,“她來做什麼?”
櫻桃搖頭,“不知道,她沒說我也沒問。來了好幾次呢,就您回來前她還來過,同六姑娘說了幾句話,帶着氣兒走的。”
木婉薇把自己埋在了錦被裡,忍不住冷笑道,“平日與她並無來往,她來做什麼?哼,就不怕我命硬克到她?”
“誰知道呢,怕是如心日子要到頭了。”櫻桃擡手放下了水清色的牀幔,“二姑奶奶回去後,老太太放了話讓春蘋到承大爺的屋裡侍候去了,說承大奶奶現在要緊的是養好身子……”
“不是早就定下了嗎?只這又與我有什麼關係,來找我做什麼?”木婉薇翻個身,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突然,她又睜大了雙眸,睡意全無,“她,不是把主意打到了芙蓉養顏丸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