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木婉薇所料一般,在宮中傳來消息的第二天,木老夫人便把她和木婉蘿叫到了竹苑,說要帶她們入宮。
時隔兩月,這還是木婉薇第一次見到木婉蘿。
與兩個月前相比,木婉蘿的變化可是不少。向來喜歡亮麗顏色的她現在是一身素雅打扮,粉黛不施,珠釵不簪,右手中還捏着一串烏木珠的佛珠。
對木婉蘿這身類似出家人的妝扮,木老夫人沒有露出任何不妥的神情,可見,這是經過她默認了的。
也無大事,細細交待了幾句進宮時要守禮遵節,不可任性妄爲後,木老夫人便讓小姐倆兒個回去了。
好不容易見到了,木婉薇沒讓木婉蘿回望荷軒去念經,而硬是把她拉回了紫薇園。木婉蘿推脫不掉,只得順了木婉薇的意。
以往,小姐倆兒坐在一起,大房長二房短,這個丫鬟躲懶那個婆子貪吃的,有說不完的話題。
而如今,只剩下了一個:佛。準確的說,是佛母。
歷經半年之久,佛母終是對木婉蘿另眼相看了。不僅時常將她帶到後殿辯佛,還屢次留她一同用齋飯。
爲了這份殊榮,木婉蘿更加的努力,不僅將幾部佛學經典背會悟透,還涉獵了一些大乘佛法的經書。
因着日夜背書,她原本帶着些嬰兒肥的小臉瘦了下去,顯出了尖尖的下巴。再加上週身沉澱下來的沉穩氣質,猛眼瞧去,倒像是個大姑娘了。
木婉薇捏着木婉蘿小臉爲她不值,“別人學習琴棋書畫,是想着能尋個好人家嫁了,將來好相夫教子。你可倒好,整日裡拼死拼活,竟是爲了去當尼姑。”
“當尼姑又怎麼了。”木婉蘿笑的柔柔的,回捏了下木婉薇的臉蛋,“別的寺廟裡的尼姑叫尼姑,佛陀寺裡的尼姑叫明妃……對了,我看到婁雨晴了。”
“她現在怎麼樣?”木婉薇雙眼一亮,來了興趣。
婁雨晴當了明妃後,就再無人見過她的真身,據說連婁夫人也沒見過。
“只瞥見了一眼。”木婉蘿端起茶盞輕抿了口,拿着帕子拭了嘴角,道,“那日我同佛母正在用齋飯,看到她坐在蓮花轎上從窗外走過。我問佛母她這是去哪兒,佛母說舍利弗金剛上師有一個佛理想不通,要藉助婁雨晴的佛力度化……”
木婉薇驚訝,婁雨晴這才當了幾天的明妃,竟是能度化舍利弗金剛上師了。
“不僅是舍利弗金剛上師,便是其他金剛上師,有想不通的佛理時也要藉助婁雨晴的佛力度化。”木婉蘿以往提起婁雨晴時都是滿臉鄙夷,如今卻是一臉虔誠,“據佛母說,如今婁雨晴的地位已經比別外四位明妃高了。許是再過不久,就要爲婁雨晴舉行第三次灌頂儀式……”見木婉薇眼中露出迷茫,木婉蘿主動解釋道,“灌頂儀式就是身度儀式,另一個叫法罷了……待她完成第四灌,就是佛母了。”
木婉薇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沉寂了須臾,她湊進木婉蘿,嘻嘻問道,“怎麼樣,你同佛母的關係也是不淺了,她可是說了要收你爲關門弟子?”
木婉蘿搖搖頭,臉上露出些許落寞,“關門弟子哪有那麼好收的,聽另幾個明妃說,關門弟子不一定會成爲明妃,明妃也不都是關門弟子,總之,一切隨緣吧。唉……”
長聲一嘆,小姐倆兒結束了談話。
木老夫人帶小王氏和木婉薇,木婉蘿入宮謝賞那日是個陰天。祖孫三輩寅時三刻起身,未到卯時便來到了皇城根下。
因還不到入宮的時辰,一行人便下了馬車,站在外面等。
直到將近辰時,纔有太監出來,用小轎將將她們接了進去。
木婉薇和木婉蘿同坐一頂小轎,相互牽着手,彼此的手心裡都是虛汗。木婉蘿湊到轎簾處,從因晃動而變得忽大忽小的縫隙中向外觀看,只看到了太監深藍色的袍子下襬和正在快速退後的青石板路。
木婉薇垂着頭,左手緊緊握着裙襬中的兩個裝了芙蓉養顏丸的小瓷瓶。心中還是猶豫,這丹藥,她到底是給,還是不給。
轎子行了約大半個時辰的時間,終於在永華宮前停下了。
守在門口的刑嬤嬤親自將木老夫人從轎子裡扶出,滿面堆笑的道,“老夫人,貴妃娘娘可是等了好一會子了。”向後一望,見木婉薇和木婉蘿在宮女的攙扶下下了轎子,上下打量一番後又道,“多日不見,兩位姑娘可是長得越發水靈了。”
“還是小孩子的秉性,淘氣的很。”木老夫人笑着接了句話,隨着刑嬤嬤往宮裡走。
永華宮爲西宮之首,佔地頗大,宮內的亭臺樓閣,假山水榭,無一不修建的精緻而又不失大氣。
木婉薇也是在鎮國公府進進出出無數次的人了,卻依舊被這不似凡間的美景眯住了眼,差點撞到了身邊的木婉蘿身上。
木婉蘿倒是很淡然,低着頭,目不斜視的跟在小王氏的身後。
一行人在雕闌玉砌的花園裡又行了約兩刻鐘的時間,纔來到了永華宮主殿,永華殿前。
也沒讓宮女進去通稟,刑嬤嬤直接將四人引到了美輪美奐的正殿之中。
正殿內花香縈繞,宮女嬤嬤束手而立,處處都體現着規矩。
賢貴妃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身上着了件赤色繡牡丹花宮裝,頭挽凌雲髻,簪着七尾鳳釵,說不出的雍容華麗。她見到木老夫人進去,先是柔笑着打了招呼,“你來了,可是許多未見了。”
木老夫人先是帶着小王氏和木婉薇,木婉蘿三人上前給賢貴妃磕頭謝恩,然後才搭了賢貴妃的話,神色略拘禁的聊了幾句。
賢貴妃興致很好,對木婉薇和木婉蘿兩人招招手,將她們叫到了身前。不吝言詞的讚揚一番後,命身後的宮女給看了賞。
木婉薇得了一枝梅花形狀,嵌了紅寶石的步搖,木婉蘿得了一對瑪瑙鐲子外加一隻配套的戒指。
見兩個小姑娘面露欣喜的將東西捧在手中,賢貴妃笑盈盈的道,“那隻梅花點蕊步搖,是本宮誕下二公主時柔太妃賞的。那對鐲子,是一年宮宴上,幾位姐妹玩花鼓時皇上給的彩頭。唉……”賢貴妃輕聲一嘆,拉了木婉薇和木婉蘿的手,柔聲道,“本宮老嘍,趁不起這些物件兒了。你們年輕,和御花園裡將開的花骨朵一樣,給你們戴正合適。”
木婉薇跪下謝恩,起身後大着膽子用餘光打量了賢貴妃一番,覺得那個老字用在賢貴妃身上實在是不合適。
賢貴妃明明同木老夫人差不多的年歲,可看上去卻如同三十歲的少婦一般。別說頭髮烏黑,就連眼角也沒有幾條皺紋。
木婉蘿則是低着頭,含着羞,小聲道,“賢貴妃娘娘風華正茂,哪裡老了……”
賢貴妃拉着木婉蘿的手開心的笑了,對木老夫人道,“你府上的女孩,真是一個塞一個的機靈通透,本宮是見一個喜歡一個。莫不如,就將她們兩個留下來陪本宮解悶兒吧。老姐姐,你不會捨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