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諾公主要給鎮國公辦千秋的消息一經傳出,京都中的各望族府邸便緊鑼密鼓的張羅起來了。
鎮國公的千秋在臘月初九,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偏偏夾在睿親王千秋和新年之間。
短短一個半月內要給睿親王賀壽,給鎮國公賀壽,再籌備新年各項事宜,不僅是時間有些緊湊,就是手中的銀兩,也略顯緊繃。
安慶王妃,要比任何一個府邸的主母都要忙碌。因爲除了這幾項大事外,她還要準備江彬的納吉禮。
江彬的親事終是議下來了,同馮青蓮一樣是位宗氏之女,姓何名幽兒,母親是當今皇帝的八妹。
這個媒,是宮中的賢貴妃給做的,所以事情進行的很是順利。少男少女隔着簾子見上一見,安慶王妃和八長公主在賢貴妃的安排下坐在一起喝了半日的茶,事情基本就算是敲定了。
何幽兒,木婉薇在給柳纖靈辦花會時見過一次。同馮青蓮一樣,自小不在京都長大,是到了要議親的年齡才隨同公主母親回來的。
長得很是轎俏,就是膽子很小。在花會上時,別的親王宗氏出女們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她就在角落裡羨慕的看着。柳纖靈拉着她說了會兒話,她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一點也看不出是嬌慣着長大的。
木婉薇撇撇嘴,何幽兒和江彬這對姻緣,她不看好。又或是,她根本就不看好江彬的婚事。
日子到了十一月中,醫婆暗示木婉薇應該找奶孃了。如今木婉薇的身孕已是七個半月大,雖離生還有段時間,可應該準備下的,要早早準備,已防萬一。
除了奶孃,還有一切臨盆能用到的東西。小孩子用的小衣裳小被子,大人用的細棉布等等。
再有,最最重要的是將產婆準備下。醫婆只是醫婆,能照顧孕婦的身子,卻不能接生。臨盆,一定要有經驗老道的產婆才行。
醫婆所說的這些,安慶王妃早早就想到了,言稱司徒靜這一胎生的就萬般艱難,所以木婉薇的要多加註意,定不能有了閃失纔是。
於是,沒過幾日的時間,三四個產婆首先送進來給木婉薇過目挑選。選中的產婆,從現在起到木婉薇生產,不會再爲別人接生,在自己的家中隨時待命。
木婉薇哪裡會選產婆,心中含糊着,將這事兒交給了醫婆把關。
醫婆幾番比較選定後,又是奶孃。
待將奶孃也選定後,離睿親王的千秋只有二日的時間了。去年,安慶王妃是帶着木婉薇前去參加的府宴,今年木婉薇帶着身子不方便,安慶王妃便帶着剛出了滿月,身材已經恢復纖細的司徒靜去參加的。
木婉薇在心底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是在一個院裡居着,她帶着身子也用日日去給安慶王妃請安,可她還是覺得,安慶王妃不在王府的日子,呼吸都要比遠日裡暢快許多。
那種無形間的壓力和心底暗暗生起的提防,不是安慶王妃拉着她的手親切叫幾聲兒媳,給幾個慈祥的笑臉就能減輕的。
因着這,近來睡眠不好的木婉薇,在安慶王妃出府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躺上牀榻上眯着了。
醒來時是被笑醒的,睜開眼時,江嫣正湊在她的面前嘻嘻暗笑,江婷也笑着,只是因性子冷傲,那笑也帶了兩分清冷。
見木婉薇睜眼了,江嫣嘟着小嘴對身邊的江婷埋怨道,“都是你,笑得那麼大聲,將嫂嫂給吵醒了。”
“明明是你。”江婷擡起指頭彈了下江嫣的額頭,皺起眉頭道,“還怨我!”
這段時間來,江婷變得平和許多,對木婉薇平和許多。
以前,她在園子裡碰到木婉薇都是將頭仰得高高的,鼻子孔能望天一樣,根本不會往蘭苑裡邁進一步。現在,倒是同江嫣常來常往,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些,也願意叫木婉薇一聲嫂嫂。
木婉薇纔不信江婷是真的對自己解了心中的芥蒂,她猜測江婷這般,定是私下裡有什麼算計。至於是什麼,她就猜不到了。
明知道江婷心中有鬼,當嫂嫂的也不能將她往外攆。全當對待江嫣那般便是了,然後再讓丫鬟婆子們多多注意着些。
因此,一看到這姐倆在自己身前笑,木婉薇也展顏笑了。輕斥了兩句兩人孩子氣後,讓櫻桃將她們帶出去用茶,自己則在合子的服侍下起身。
梳洗一番出去後,江婷和江嫣人手拿着一件嬰孩的小肚兜正在細看。頭挨頭,指着上面的針角繡技低聲細語。
擡頭見到木婉薇出來,江婷便問這肚兜是誰繡的。得知是木婉薇親手繡的手,讚了聲繡的真好。
這稱讚,就過譽了。
木婉薇一笑了知,她自己還是很能不清楚自己那兩下子?
江嫣性子天真浪漫,只坐了一小會兒,便嚷嚷着想去外面的梅林裡搓雪球玩。江婷卻不願意動,言說外面冷,要暖一暖再出去。
木婉薇便讓芍藥去拿棋盤,讓小姐倆在這裡下兩盤棋再走。那會身子暖和過來了,外面的雪也差不多停了。
坐在矮炕上看着小姐倆落了幾個棋子,木婉薇又忍不住打起了哈欠。眯上眼再睜開時,眼前江婷江嫣換成了江頊。
江頊身上還帶着冷氣,正在炭盆前烤着,並沒往木婉薇的身邊靠。
見木婉薇醒了,他笑了,“葉元和柳纖雪回來了,今日清晨入了京,眼下應該已經到了鎮國公府。”
木婉薇睡意全無,臉上先是一喜,然後,看向江頊的眼眸裡充滿了祈求。
她和柳纖雪,可是許久許久沒見了。而且,她心中不安。
柳纖雪和葉元急急成親前去邊關時,正是自己和鎮國公府疏遠的時候,她怕柳纖雪心中對她還有怨懟。
江頊搖頭,這幾日雪大路滑難行,木婉薇的身子又越發重了,他不想讓她出門折騰。
若不是因爲鎮國公是木婉薇的舅父,且將她視爲親女,鎮國公的壽宴他都不想讓木婉薇參加。
見木婉薇本欣喜的眼眸暗了下去,江頊心中一軟,言稱鎮國公千秋時,他早一日送木婉薇過去,過了千秋後,小住三兩日再回來。
木婉薇這回笑了,只這笑臉還沒展開,又將小臉皺了起來。
她懷的這個孩子,太過活躍。時不時在肚子裡練一番全武行,又擡手又踢腳,偶爾在肚皮上能看出小手小腳的形狀……
他這般鬧騰,木婉薇就受罪了。偶爾一腳踢重了,她要暗暗的緩上半天,才能把那種悶悶的痛感緩下去。
江頊一看木婉薇的表情,知道孩子又踢她了。來到木婉薇的身邊坐下,將烤熱的手放到木婉薇鼓起的肚子上,感覺裡面孩子又在動時,挑眉道了句,“閨女,你現在練拳早了點兒……”
御醫前來請平安脈時已是給了準話,木婉薇腹中這一胎是個男孩。可江頊還是堅持這是個女兒,甚是自欺歁人。
起初時,木婉薇還會有江頊爭上一爭,現在已經懶得爭了。反正再過兩個月瓜熟蒂落,看江頊還怎麼管兒子叫閨女。
一想到還有兩個月就生產,木婉薇心中不由得升起煩躁。一是關於生產的駭人事她聽得太多,二是她總覺得安慶王妃和司徒靜這段時間太過平靜了。
這種平靜,讓她心底暗暗有些害怕。安慶王幾番世子之位,會讓她腹中的嫡子順利的生下來?會不會是在哪裡做下了手段,自己無能沒有看出來?
將目光遞向屏風外看不到的地方,木婉薇吊起的心又微微放下,好在蘭苑裡有個醫婆守着她的衣食住行……
只要能平安將孩子生下,餘下的,等她生下孩子再一一應對不遲。
睿親王的千秋過後不到四五日時間,便是鎮國公的千秋。江頊履行諾言,在鎮國公壽辰的前一日將木婉薇送到了鎮國公府中,交到了鎮國公夫人的手上。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鎮國公夫人的身子已是好了許多。又因葉元和柳纖雪帶着長子長女一同回來賀壽,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在邊關待了近三年,柳纖雪的性子裡憑添了幾分豪爽。見到挺着肚子的木婉薇,她眼眸一亮,笑盈盈的上前問是男是女,若是女孩,定個娃娃親,給她寶貝兒子當媳婦兒。
柳纖雪的兒子剛滿兩歲,正是好玩的時候,長得和葉元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他雖不懂他娘這番話是何意思,卻依舊將清明的大眼盯在了木婉薇的肚子上。
木婉薇心中的不安和忐忑,因柳纖雪這句話而煙消雲散。在鎮國公夫人輕斥了柳纖雪一聲胡鬧後,她柔笑着對柳纖雪道了句是個兒子。要是柳纖雪還有意結娃娃親的話,可以考慮和葉元努力努力,生個女兒出來給她當媳婦兒。
柳纖雪輕咳了一聲,望天不語。鎮國公夫人看向柳纖雪的目光裡則帶了一絲斥責,剛要說什麼,葉兇和柳景瀚走進來了。
葉元聽了這話,言稱這事他同意了,若柳纖雪肚子裡這個是個女兒,就許給木婉薇的兒子當媳婦兒。
木婉薇聞言驚呆,柳纖雪懷孕的速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快。江頊則在木婉薇耳邊低語了句,“此事,值得效仿。”
木婉薇臉上一紅,回手撓了江頊一下。
速度雖快,眼尖的柳景瀚卻瞄到了。柳景瀚對江頊哈哈一笑,“表姐夫,原來您府上養的那隻性子暴躁的小貓就是表姐。”
木婉薇在衆人注視下羞的擡不起頭,江頊則看了看手背上的一道青痕,笑着回道,“偶爾暴躁,通常還是很溫馴的。”
看着滿堂說說笑笑的孫兒弟女,鎮國公夫人心滿意足的笑了。可一想到柳纖靈,不由得心中一酸,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