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君澤原本對江兮淺尚有些好感,畢竟年少輕狂,情愫悸動時,遇上這麼位傾城傾國的姑娘,那顆寂寥許久的少年心實在是很容易悸動。不過在知道江兮淺對自家妹妹做出那樣的事情,讓她妹妹在一衆達官貴胄,名流清貴面前丟盡臉面不說,現在又這樣對待柳雲意,不管怎麼看都不是位好姑娘應該有的舉措。
再者,他雖然還只是寒門學子,可是卻也知道這歷朝歷代還沒有派皇妃爲公主送嫁的先例。
所以潛意識裡,黃家兄妹兩人都把江兮淺當做是攀上楚靖寒這叢高枝兒的狐狸精了。
江兮淺雙眼半眯,瞧着他們兄妹兩人一變再變的面色,嘴角微微勾着,“嘴長在本小姐身上,本小姐願意和誰說話礙着你了?你要願意貼上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別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齷蹉。”
“你這個不安於室的狐狸精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黃翠婷惱羞成怒,話音尚未落地。
突然,在場衆人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動了,而後空中只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啊”黃翠婷再次驚叫出聲。
“真是的,日後這樣的活兒讓寒風來做就好,別爲不相干的人髒了手。”江兮淺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錦帕,細細地替楚靖寒擦拭着。
楚靖寒低下頭看着把玩着自己手掌的小女人,心頭某處頓時被填得慢慢的,脹脹的。
“君子動口不動手,江小姐你也太過分了吧。”黃君澤看着自己妹妹剛消腫的臉上又浮起五個清晰的指印,嘴角還有這猩紅的血絲,饒是好脾氣他也忍不住了。
江兮淺卻只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過分?原來黃公子也知道什麼叫做過分?”
“翠婷只是說你兩句,上午你們已經教訓過了,不是嗎?”黃君澤面色暗沉,眸色晦暗。
“只可惜,偏偏有些人不記打。”江兮淺垂下眼瞼,斂起眼中的殺意,“說起來本小姐倒想問問,你這妹妹張口狐狸精,閉口不安於室,就許她辱人名節,不許別人報仇了不成?”
楚靖寒輕輕拍了拍江兮淺的背,“兮兒不惱。”
“難道黃公子以爲這天下是你黃家的不成!”江兮淺聲音陡然變厲拔高。
“兮兒不惱,不惱。”楚靖寒笨拙地安撫着江兮淺,只是眼角刮到黃君澤、黃翠婷兄妹時,眼中濃郁得宛若實質化的殺意還是讓兩人不由得心底一寒。他低下頭,在江兮淺看不到的方向,眸色晦暗幽深。
黃君澤只覺得脊背一涼,身子不由得倒退兩步,“你,你……你們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江兮淺嘴角微微勾着。
“啊哥你還跟她說那麼多做什麼,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啊”黃翠婷雙手緊握成拳,眼眸中充斥着濃郁的赤紅色;如果不是想到上午的教訓和後果,她此刻只怕早就衝了上去。
“好啊,本小姐等着!”江兮淺負手而立。
柳雲意早已經被眼前發生的一幕給怔住了,他沒想到自己只是應自家孃的要求請江兮淺談話而已,怎麼就發展成這樣的地步?
“江小姐,這……”
“柳公子若是無事,還請回吧。”江兮淺眸中風雪暗斂,對柳雲意她的感覺實在不是很好。
“不,這,江小姐可否移步汀蘭閣?”知曉江兮淺心中的不悅,稍頓他又趕緊開口解釋道,“家母聽聞江小姐作爲之後很有興趣,有些事情希望江小姐借一步說話。”說着生怕江兮淺不信,又趕緊補充道,“陸家伯母也在的。”
江兮淺拉着楚靖寒正欲轉身,在聽到後面一句話時,霎時頓住了腳步。
“呼……”柳雲意終於大鬆了口氣,只是那深邃的雙眸飛快地閃過一道什麼,說不清道不明。
“嗯。”江兮淺略微思索着點點頭。
汀蘭閣的花廳中。
雖然正值盛夏,院子裡陽光燦爛,可屋子裡卻溫度適宜;角落處,八個冰盆正散發着濃郁的冰涼之氣。
“陸家嫂子,我,我是不是太冒昧了,江小姐她……”
開口的女子聲音輕柔,乍眼看去,整個人清貴如玉,柔弱似柳,那巴掌大的小臉上,隱隱帶着無辜,尤其是那雙溼漉漉的眼眸,就那麼瞪着,讓人覺得心中不忍。
黃亞娟瞧着莫玉柳那急切的模樣,尤其是那雙與江兮淺如出一轍大的眸子,頓時笑得眉眼彎彎,“柳家妹妹不用着急,不是我誇,淺淺那丫頭的確是個好的。又向來懂事知禮的;又與我家阿瑞是師兄妹,連凝兒那挑剔的丫頭對她也是極好。”
“哼,好什麼好?妹妹,不是我說你,這人心還隔着肚皮呢,今兒早上也不知道是誰竟然把我們翠婷打成那副模樣。依我看就是個沒安好心的,憑藉着一張狐媚子的臉勾引了晁鳳國的寒皇子不算,現在可不知又打着什麼鬼主意呢。”
說話的赫然是黃亞娟的兄嫂,黃家兄妹的母親張翠蘭,瞧着蘭花指,指尖紅豔豔的豆蔻,讓人只覺得心頭髮憷。
“嫂子,話可不能這麼說;淺丫頭可是晁鳳國未來的皇妃,如今又身爲使臣,說起來翠婷那丫頭真是給你們慣壞了,也不看看人家是什麼身份,若是寒皇子在皇上面前參她一本。”黃亞娟沒好氣地。
“參一本就參一本怎麼了,晁鳳國的皇妃了不起了,誰知道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勾人的狐媚子,下賤東西。”張翠蘭沒好氣地,“我說妹妹,你就算再喜歡那丫頭,這胳膊肘也不能往外拐吧。”
“嫂、子!”黃亞娟沒好氣地加重了語氣。
張翠蘭輕啐一口,“真是沒想到這種女人你們也看得上,還讓陸希凝那丫頭跟她攪和一起,要是被帶壞了,到時候有得你哭的。”
“黃嫂子別,別這麼說。”莫玉柳的聲音軟軟糯糯的,雖然略嫌黏膩,可卻非常好聽。
張翠蘭見平日裡與自己交好的寡婦竟然也敢反駁自己,心裡冷哼一聲,等這次回去定要跟自家那口子說道說道,怎麼救了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想着她的雙眸晦暗,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怎地敢做還不讓人說了,本來就是個下賤的,披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哦?感情你兒子披上龍袍就是太子了,本小姐原本還很是好奇,誰給他的膽子,原來這天下當真是你們黃家的啊。”
張翠蘭的話音未落,門外陡然傳來一聲清脆宛若流水叮咚的嗓音,在炎熱的夏日,好似一股清風般。
人未到,聲先至。
饒是張翠蘭再無知,也知道太子這樣的話不能輕易說,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只是在瞧見相攜而來的江兮淺、楚靖寒兩人的身影時,指着她,“你,你,你胡說。”
“哼。”江兮淺垂下眼瞼,掩住自己眸中那一閃而逝的殺意。
身爲武者,六識定然比旁人要敏感,這張翠蘭與黃翠婷那如出一轍的口氣,簡直是想讓人認錯都難。不過既然她們娘倆這麼喜歡勾人,她就讓她們勾個夠好了。
在心中打定主意,江兮淺眼中飛快地閃過一道亮色,看來是得好好謀劃謀劃呢。
“本宮會記得到時候跟蜀皇好好說道說道,我晁鳳使臣可不是任誰都能侮辱的。”楚靖寒本來身上就散發着寒氣,往日因爲江兮淺的緣故內斂了;現在暴怒時,全都散發出來,饒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季,屋內衆人也有些承受不住。
張翠蘭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呸,你以爲你是誰啊,想見我們皇上,你……”
“寒皇子息怒,我,我嫂子不知您身份,實在是……”黃亞娟看着江兮淺,雖然對張翠蘭的行爲很惱火,她對着個嫂子也不喜歡;但不管怎樣都是自己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如果當真任由楚靖寒告到蜀皇面前,抄家滅族不一定,但判個流放邊城卻很是輕鬆。
“陸夫人請起吧。”楚靖寒薄脣微微抿着,並未鬆口。
江兮淺也只是在心中輕嘆口氣,“伯母,你還是起身吧。”對於楚靖寒的決定她不會反駁也不能反駁,尤其是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不然以後他身爲晁鳳皇子要如何自處。
“淺、淺!”黃亞娟失聲。
“伯母,淺淺不是聖人,也沒辦法容忍某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江兮淺的語氣平穩,聲音平淡,好似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般;別說他們如今擔着時辰的身份,本來就容不得他人挑釁;但是她的性格,那黃翠婷若不是與陸家沾親帶故,那可就不是兩個巴掌能解決的事情,早就被扔到勾欄院去了。
屋內衆人都愣怔住,可隨後進來的黃翠婷一下子撲到張翠蘭懷中,“娘啊,嗚嗚,你要爲我報仇,那個姓江的賤人竟然敢打我,娘,殺了她,殺了她!”
“……”一陣鬼哭狼嚎讓衆人回過神來。
江兮淺很是無語地看着黃翠婷,真不知道黃家這是怎麼教的女兒,到底是有多天真才能腦殘成這樣?
“姐姐,姐姐,是姐姐。”
莫玉柳在看到江兮淺進屋的剎那,整個腦子就懵了。
那樣熟悉的容顏,那樣熟悉的眼神,後面江兮淺、黃亞娟和張翠蘭三人的對話她一點都沒聽進去,只是怔怔地看着江兮淺,心中激動得,連手都在顫抖着,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嗓子乾澀沙啞,“你是姐姐,對不對,對不對?”
江兮淺蹙了蹙眉,不等她開口,那莫玉柳竟然又猛的搖頭,那帶着清秀無辜,比起柳雲意,如果說她們是母女絕對沒人不信,她臉上帶着淚,猛的搖頭,“不,不是姐姐,姐姐沒有這麼年輕,你是姐姐的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你告訴我,姐姐在哪兒,姐姐她在哪兒!”
莫玉柳雙手抓着江兮淺的手臂,不斷地搖動着,“告訴我,告訴我。”
“娘,你弄痛人家了。”柳雲意從外面進來,原本猶豫着,黃家人對他們娘倆都救命之恩,可江兮淺又……
他實在是不想摻和到他們之間的恩怨中來,免得夾在中間,兩頭不討好也兩頭不是人。
可是在聽到自家孃親那激動的聲音,他這才推門而入卻不想看到這樣一副場景,他皺着眉頭將自己的娘拉開,“娘,你冷靜點兒,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江小姐也不一定就是姑姑的女兒。”
“不,不!她就是,就是。”莫玉柳眸中含着淚,原本巴掌大的小臉上已經是淚跡斑斑,“當年姐姐爲了救我只身引開追兵,我們約好的,我們約好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她沒有來,爲什麼!!”
江兮淺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皺着眉頭,雖然對柳雲意沒有好感,可對莫玉柳卻怎麼都狠不下心來,只能輕輕推了推,“我娘是晁鳳滬南季家人,家中只有一個領養的舅舅,應該沒有妹妹。柳夫人大抵是認錯人了。”
“不,不會的,我不會認錯人的。”莫玉柳撕心裂肺地吼着。
“娘。”柳雲意實在是不知道自家娘還有這麼剽悍的一面,平時說話都細聲細氣的,他抿了抿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自幼便知道自己有個未見面的姑姑,只是……
楚靖寒歪着頭,嚅了嚅脣,原本想說什麼,可是看自己的小女人並沒有要認親的心思,索性也將話給嚥了回去。
這邊大有認親,眼淚汪汪;那廂張翠蘭罵罵咧咧,那眼光恨不得能在江兮淺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尤其是在看到楚靖寒對江兮淺的維護時,心中更是罵罵咧咧,不就是長了張狐媚子的臉,憑什麼這麼好的男人都給她霸佔了,要配也要配給他們家翠婷纔是;當真是白瞎了。
江兮淺皺着眉頭,“柳夫人,你真的認錯的。正如柳公子所言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單憑一張臉實在說明不了什麼。”就算能說明什麼,在不明底細的情況下她也不想貿貿然認親。
無名城柳家,總有一天她會親自去探探情況的。
“江,江小姐,我,我……”莫玉柳手忙腳亂着,神色慌張好似一個害怕被親人拋棄的孩童般,她連連擺手,“我,我……”
柳雲意實在是看不下去,“娘,你不是說當年外祖母去世前曾留給您和姑姑一人一塊木牌嗎?”
聞言,江兮淺的心裡陡然有股不好的預感,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沒事的,有我。”敏感的楚靖寒攬着她的腰往自己懷中帶了帶,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小聲地安撫着。
“嗯。”江兮淺擡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更是讓張翠蘭看得扎眼,忘了剛纔的教訓輕啐一口,“下賤東西果然是下賤東西,什麼時候都不忘記勾人。”
“啪。”楚靖寒沒有動手,只是寬袖輕拂,直接將張翠蘭母女從窗戶扔了出去;而後不顧黃亞娟祈求的顏色,輕喝一聲,“來人吶,把這對母女給我押下去,本宮倒是要好好問問,西蜀真的是想與我晁鳳開戰不成?”
聞言,黃亞娟祈求的話到了喉頭又咽了下去。
陸家莊之於西蜀的地位實在是太過尷尬,她就算有心想要開口卻也不得不顧忌;陸家身爲開國功臣之後,若非祖宗識時務地主動辭官歸隱,只怕這西蜀諾大地界,早已沒有了陸家。
她不能,不能因爲自己的自私而害了整個陸家。
如今陸家已然風雨飄搖中,小姑子又不知身死,而且那張翠蘭母女也實在太過分了。黃亞娟在心頭想着,待這次事了,定要讓哥哥好好教訓教訓她們纔是,出門不帶腦子也就罷了,連眼珠子也不帶上,索性別出門,省得惹上什麼不該惹的人。
只是以後,她卻不知這次事了,便再沒有了以後。
柳雲意小聲地安撫着,莫玉柳卻在自己身上翻來覆去,“我的小牌呢,我的小牌呢。”
對於張翠蘭和黃翠婷的結果卻是全然不知。
“娘,你彆着急。”柳雲意皺着眉頭,看着站在軟榻旁,脈脈含情的一雙眷侶,他甚是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只是看到自家孃親那激動難耐的神色,皺着眉頭小聲安撫着,“許是你落在家裡了,娘彆着急。”
莫玉柳卻猛的搖頭,“不,不會的,我明明帶上了的,我明明帶上了的。”
那枚木牌,自從當年和姐姐失散之後她就一直戴在身上從未離身的,可是爲什麼找不到了,爲什麼找不到了。
江兮淺皺着眉頭,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告辭。
“啊,找到了,找到了。”莫玉柳那突如其來的興奮讓江兮淺嚅了嚅脣卻終究沒能開口。
“江小姐,你看看,你孃親是不是也有這麼一枚木牌,上面都刻着七彩鳶尾,只是姐姐的是黑色,我的是青色。”莫玉柳好像獻寶的孩子般,那碩大的瞳眸清澈地閃爍着,好似剛出生的鹿兒般。
江兮淺的心頓時一怔,在來蜀都之前她纔剛從香昕手中拿到那枚木牌,只是略微晃眼,她就知道這莫玉柳沒有說謊,的確是七彩鳶尾的,只是單憑一枚木牌就認親,也未免太過荒謬了。
“江小姐。”柳雲意皺着眉頭。
江兮淺回過神來,瞧着那木牌,薄脣微微抿着,“柳夫人,單憑一枚木牌就認親,也實在草率了些。”
“你見過姐姐的木牌,是不是?你見過,是不是。”莫玉柳並沒有聽江兮淺的話,而是很自覺地理解了話外的意思,她抓着江兮淺的手,“姐姐說過,這兩枚木牌是爹孃拼死保下的,牌在,人在!牌失,人亡!”
“嗡”
江兮淺的腦中頓時愣怔了,這枚木牌雖然當時香昕那般做法,但叛主之人的話又怎可盡信;她垂下眼瞼,更何況這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些,爲何偏偏是她在臨來西蜀之前聽到香昕的那襲話,然後知道自己孃親已經失蹤多年,只留下一枚做念想的木牌,然後到了西蜀就遇上了柳雲意和莫玉柳;她實在是不能不防。
更何況如果那枚木牌如果當真像莫玉柳說的那般重要,那當年娘爲何偏偏要將它留下來?
她在心中飛快地盤算着,神色晦暗幽深,打量着莫玉柳和柳雲意時,也帶着絲絲不善。
或許是察覺到江兮淺情緒的不對勁,柳雲意麪色也微微有些懊惱,他們又不是吃不上飯了,非要上杆子地認親戚,“娘,江小姐說得對,只單憑一塊木牌就認親,也未免太過荒謬了。”
“不,不是的,不是的!”莫玉柳難得的大吼出聲。
柳雲意也很是鬱悶,現下他算是看出來江兮淺分明就沒有要跟他們認親的慾望,他娘在這裡剃頭的挑子一頭熱算是怎麼回事?
“……”莫玉柳咬着牙,緊緊地抿着下脣,雙眸帶着可憐,透着無辜,看着江兮淺那欲言又止,想要上前又不敢的模樣,讓江兮淺的心頓時抽了一下。
她此刻心裡也是極亂,她一直以爲自己跟娘長得不像,可是如今看來有些事情或許真的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如果娘當真有將香昕易容成自己十餘年不被發現的本事,那將自己易容成季巧萱也是小菜一碟的。
只是她不懂,這是爲什麼?
就算是想要避開仇敵,可瞧着如今莫玉柳的模樣,以自家孃親的性子,萬不該不將自己的妹妹尋回來纔是;還有她娘分明是滬南季家唯一的小姐,這莫玉柳跟她娘……
“柳家妹妹,你也不用着急。淺淺那丫頭向來是個好的,只是這件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她需要好好想想罷了。”感受到屋內的氣氛隱隱有些不對勁,黃亞娟頓時開口打圓場。
莫玉柳原本還擔心江兮淺不認她,現在有人從中調和,自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真的?”
“……嗯。”黃亞娟張了張口,只是一個嗯字卻卡在喉嚨裡好久。
江西千年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柳夫人,柳公子……今日之事,實在太過突然,容淺淺好好想想……不多耽誤,我們先,告辭了。”說着轉身對着黃亞娟,“伯母,勞煩您跟伯父和幾位哥哥致歉,淺淺先走了。”
黃亞娟拍了拍她的肩膀,雖然她也不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瞧着莫玉柳、柳雲意和江兮淺三人那相似的容顏,如果說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只怕是個人都不會相信的。
“淺丫頭,別逼自己太緊,順其自然吧。”
“多謝伯母,淺淺明白的。”江兮淺低下頭垂下眼皮,斂起眼中的波動,盈盈福身。
莫玉柳張了張口,卻被柳雲意制止了,“江小姐,我娘從未忘記姑姑,如果可以,這件事情希望姑姑親自出面可好?”
“……”江兮淺只覺得胸口鈍痛男人,鼻頭一酸,張了張口,轉過身,良久只遠遠地傳來一句話,“我娘她……”失蹤七年了,後半句話剛要出口,卻被她硬生生嚥了回去。
香昕的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她是不能將這件事情抖出來的,想着她的眸色暗了暗,“這件事情,在確定之前我不像讓我娘知道。”
“轟”
莫玉柳原本站定的身子頓時顫了顫,只覺得腦子一蒙,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了般,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朝後仰倒;索性黃亞娟眼疾手快地攙扶着她,“柳家妹妹你怎麼樣了?”
“沒,沒事。”強忍着溢出眼眶的淚珠,莫玉柳雙眸緊緊地盯着江兮淺,“爲什麼,爲什麼?”
江兮淺嚅了嚅脣,娘失蹤七年了,她現在傾盡所有的力量都查不到孃的所在,又怎麼讓娘出面;可要讓她繼續叫香昕那個叛主的丫鬟娘她卻是做不到。
沒殺了她,已經是看在她曾對娘忠心耿耿、前世又爲了自己而死的份兒上;不過既然叛主,便再沒有寬容的道理。
更何況那香昕不過是娘隨手救下落入虎口的村姑而已,又知道什麼。
就算是讓她出面也無濟於事,索性拒絕了。
柳雲意麪色陡然沉了下去,“江小姐,此事你不能越過你娘做主吧。”
“那又如何?”江西掐嘴角微微勾着,眉毛微挑,“還是柳公子以爲擡出我娘就能逼我認親了不成?”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柳雲意俏臉微沉,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了惱怒之色,“娘,既然人家不肯認我們,你又何必上杆子的要認親,我們又不是要圖他們什麼……”
“啪”
柳雲意的話未說完,空氣中陡然出來一聲脆響。
“我……我,意兒,我……”莫玉柳看着自己的手,原本溼漉漉的清澈瞳眸中盡是痛苦和懊惱之色,她緊緊地咬着牙,原本紅潤的春色頓時變得雪白,她的手在空中顫抖着,輕輕撫摸着柳雲意的臉頰,“意兒,嗚嗚,意兒……原諒娘,娘不是故意的,意兒……”
柳雲意深吸口氣,因爲這一巴掌倒是清醒了很多;他是男人,自然沒那麼小氣,他搖搖頭,“罷了娘,此事就隨江小姐吧。”人家不認親他們難道還能逼着她認不成?
“兮兒,兮兒?”
楚靖寒輕聲呼喚着,江兮淺卻仍舊愣怔在莫玉柳突然出手的那個巴掌上,看到柳雲意臉上那鮮紅的指印,她這才發覺原來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爆發起來也是很恐怖的。不知道爲何,心中竟然對柳雲意有了一絲愧疚之意。
她回過神來,搖搖頭,“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告辭了。”
“不送。”黃亞娟擺擺手。
莫玉柳死死地咬着牙,眼淚吧唧吧唧像是斷線的珍珠般;看着這樣的她,柳雲意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能在心中輕嘆口氣,薄脣開開合合,“娘,我們也走吧。”
“柳家妹妹,柳世侄,你們不如就在陸家莊住下吧。”黃亞娟腦子稍微轉動,在柳雲意拒絕之前搶先開口道,“別看淺淺那丫頭瞧着一副沒心沒肺,冷心冷清的模樣,實際上比誰都要認親;你看我們就知道,若非是她,凝兒那丫頭在外面遊走且不知要多受多少苦呢。”
莫玉柳低着頭,任由柳雲意攙扶着。
黃亞娟搖搖頭,“只是這件事情也的確太過突然了。淺丫頭一時間想不通也是正常的。你們現在看着她多風光,晁鳳三皇子未來的準皇妃,卻不知道那丫頭十歲被趕出家門,後來又……其實也是個命苦的。”
“怎,怎麼會這樣,嗝,姐,姐姐不會這樣對她的。”莫玉柳抽噎着。
“誰知道呢。”黃亞娟擺擺手,“這些事你們心裡明白就好,哎,我就希望以後若是認親了,你們能對她好些,這丫頭受了太多的苦,姐姐我不忍啊。”
柳雲意低下頭,眼中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眸色幽深晦暗,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站在他身旁的莫玉柳也抽抽搭搭的,清澈的眸子裡霧色未散,整個人身上散發着哀傷的氣息。
從陸家莊出來,整個隊伍倒是輕裝簡行了很多。
畢竟送給如貴妃、陸家莊的禮都已經放下了;馬車上,江兮淺傷心着,在楚靖寒的懷中睡了過去。
“寒風。”楚靖寒眸色晦暗幽深,點了江兮淺的睡穴,而後輕喝一聲。
因爲是以晁鳳使臣的名義出行,素衣、若薇兩名婢女自然不能與他們乘坐同一輛車駕,所以楚靖寒一點兒都不擔憂。
“主子。”寒風撩開簾子,瞧見橫臥在楚靖寒懷中,頭靠在他的臂彎上睡得正香的江兮淺,略微愣怔了下,不過很快低下頭,未來主母那可是自家爺的心頭寶,他可不敢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誰知道自家爺什麼時候犯抽了,時候算賬。
想到曾經被髮配到邊城查探消息整整兩個月,回來之後像野人般的某人,寒風只覺得脊背一涼,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那兩個女人呢?”他的聲音微寒,竟然膽敢侮辱他楚靖寒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簡直是找死。
“……讓寒雪拎着,放在了後面的馬車上,爺可是要送她們回陸家莊?”寒風的腦子飛快地轉動着,雖然對那兩個賤女人的所作所爲有所耳聞,以自家主子爺的性子沒一巴掌當場拍死都算是恩典了;不過自從遇上了未來主母,主子爺的性格早已經不能用原來的標準來衡量,所以他試探着開口。
楚靖寒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送回去?”想得倒美。
“……”感受到車廂內驟然下降的溫度,寒風縮了縮脖子,心中腹誹着:爺,您就算是生氣,也要照顧好主母啊,這寒氣屬下受不住可以出去曬曬太陽,可主母若是風寒了那就不好了,對不對。
馬車兩邊的風景不斷的倒退,良久。
或許是上天終於聽到了寒風的心聲,楚靖寒斂起周身的寒氣,小心翼翼地將薄毯往江兮淺身上攏了攏,而後壓低了嗓音,“那個西蜀二皇子不是喜歡逛勾欄院嗎?用點兒手段把那兩個賤女人仍進去,然後想辦法通知鎮國大將軍的女兒。”
“是。”寒風頓時眼前一亮。
自家主子爺這招可真是高啊,那兩個賤女人不是罵他們家未來的主母嗎,嘿嘿現在就讓她們嚐嚐勾引人的滋味;嘖嘖……想想就覺得很有趣啊,母女公用神馬的,矮油,最有愛了有木有啊。
還有最近花樓收到的情報,西蜀的鎮國大將軍於撼天與蜀後密謀,意欲謀朝篡位;如今南疆、南詔虎視眈眈,晁鳳身爲西蜀的盟友,自然不希望他們在這個時候內訌,不然到時候被兩南結盟各個擊破,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近來,他們爲了破壞那兩家的聯盟可謂是費盡心機,卻想不到自家主子居然會用這一招。
雖然損,咳咳,是損了點兒,不過有用就好。
寒風很是意得志滿,他們已經查探到,正所謂將門出虎女,於撼天的女兒那可是虎女中的虎女,蜀後想要借用於撼天手上的兵權穩定朝綱,於撼天自然也想趁機推於家一把,所以要求自家女兒獨佔恩寵。
對於納妃他並不介意,但必須是在嫡子出生之後,而且必須在嫡子五歲之後,方可允許后妃有孕。這樣的條件看起來很是苛刻,近乎無禮;可蜀後卻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蘇雲韜近來一直被皇后關在皇宮裡,連隨侍的宮女全都調走了,就是爲了防止他一個不小心弄出了人命來;更何況於撼天的女兒還是個剽悍的,對三妻四妾的男子最是厭惡。
經過他們這麼一鬧,蘇雲韜的流言傳出,那於撼天的女兒定然不會再嫁,兩家聯盟也不攻自破了。
腦子飛快地轉動着,寒風略微猶豫了下,“爺,這……那兩個女人可是陸家的親戚,主母那兒……”
“沒問題。”楚靖寒擺擺手,雖然對寒風的質疑很不滿,不過看在主母這個稱呼讓他很是舒心的份兒上,就饒過他這一次了。
“……”可是,寒風嚅了嚅脣,還想再說什麼;楚靖寒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難道你們不會做得沒問題?”
寒風頓時眼前一亮,一個計謀浮上心頭,“是,屬下立刻着人去辦。”
“哼。”楚靖寒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你給我小聲些,若是鬧着兮兒,仔細你那身皮。”
寒風身子頓時緊繃了下,心中暗道,別以爲他看不出來,主母分明就是被點了睡穴,哪裡是他能鬧得醒的。不過腹誹歸腹誹,卻不敢當真說出來,只能悻悻地放下車簾。
“寒雪,立刻着人將那連個賤女人送回陸家莊去。”寒風嘴角微微勾着,寒雪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個寒顫,爲什麼她覺得寒風這笑很是不懷好意呢?
將那兩個賤女人送回陸家莊?
這豈不是太便宜她們了。
寒雪不樂意地撅着嘴,既然要送回去,當初她又何必費這功夫,將她們拎出來。雖然有內力傍身,可兩個人的份量也不輕的好不好。
“記得好好照顧她們,尤其是臉,別弄壞了。”寒風對着寒雪擠眉弄眼,從袖中掏出約莫指肚大小、上面三兩筆勾勒着寥寥竹枝的小瓷瓶。
寒雪雙眼微微眯着,“你確定要用這個?”
“那是,嘿嘿,放心放心,主子爺可都是算計好了的。”寒風嘿嘿地邪笑兩聲,心中更是想着到時候怎麼也要找個機會溜出去看熱鬧,這種熱鬧可不常見吶,錯過這一次,此生可就遇不上第二次了。
看着笑得滿臉盪漾的寒風,寒雪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幾下,額角掛着三條黑線,這廝不會忘了主子爺還在裡面坐着吧?
對於僅一簾之隔外面兩人的言行,楚靖寒自然瞭解得分毫不差。
寒風雖然性子跳脫些,但這些事情安排起來還是滴水不漏的,他很放心;順手解了江兮淺的睡穴,又將她往懷中帶了帶,讓她躺得舒服些。
“唔……”
江兮淺嚶嚀一聲,“現在到哪兒了?”
“還早。”楚靖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他瞧着江兮淺略微思忖了下,“我讓寒風他們將黃家母女送回陸家莊了。”
江兮淺眸色頓時沉了下去,她嘴角微勾,帶着三分邪氣,“嗯。”
看在陸家伯母的份兒上,就饒了她們這一次,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或許她當真該回去琢磨琢磨;雖然身在蜀都,能找到稀有藥草不多,不過身爲無憂谷少主,最擅長的便是化腐朽爲神奇,就算是最平常的毒草,她做出來的藥也能讓她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別想太多了,嗯?”楚靖寒低着頭,輕輕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不似別人般溫熱,他的脣也如他的體溫般,只帶着淡淡的溫度,在西蜀這樣炎熱的天氣中,那可是獨一份的。
馬車仍舊不緊不慢地前進着,噠噠的馬蹄聲在耳畔悠然作響,間或微風撩起簾子,瞧着兩邊道路旁不斷後退的風景,如果不是那似火驕陽的灼熱溫度,也別有一番風味。
江兮淺點點頭,可想了想又從腰間的香囊中掏出一塊木牌,與莫玉柳拿出的那一塊同樣描着精緻的七彩鳶尾,只是卻是黑色的底,“阿寒,你說她……會不會真的是我孃的妹妹?”
心兒:有米有人猜到莫玉柳的身份?????其實心兒覺得很明顯噠